1299.怎么还记得回来看我
1299.怎么还记得回来看我 虽然有了一点点安心,知道王大年到下车的时候还是平平安安的,也知道他临时下车的目的就是想见见二嗲嗲这位当年的救命恩人。可是峡州到慈利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为什么以前不来、平时不来、偏偏二十一年后要来?即使没有遇见二嗲嗲有些失望和遗憾,也应该选择回去,以后再来,可从这里离开以后,那个身上充满神奇的大男人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武万全、刘晶晶他们四个人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和越来越多的担心就呆呆的坐在小吃店里,呆呆的看着耸立在天边的那屏障似的层峦叠嶂、万仞高山,听着火车的汽笛在刚刚一点点明亮起来的天地之间回响,一轮红色的太阳沿着铁路线的铁轨冉冉升起来的时候,他们仍然不知道王大年究竟身在何处。 看着那四个男女千谢万谢、千嘱咐、万叮咛可还是很失望地登上一辆三菱车沿路返回他们所说的那座峡口城市峡州去了以后,二嗲嗲就开始把热气腾腾的蒸着馒头包子的蒸笼从大大的铁锅上端开,然后再把铁锅也端开,开始给用油桶做的大大的炉灶换蜂窝煤,一次得换六个。以前国退民进的结果就是煤炭价格一直很疲软,现在国进民退的结果就是煤炭的价格涨到天上去了。 换好蜂窝煤,打开下面的风门,可以看见暗淡的炉膛慢慢变得红火起来。再把铁锅和蒸笼重新放回到炉灶上去,这是一整套步骤。虽然那个时候小吃店里还没有顾客进门,二嗲嗲还是决定开始和面。看门、掏火、做早点的一些准备,这也是小吃店开始营业的一种标志。铁锅和蒸笼很重,和面也很要力气,自己也算是上了年纪,一个人折腾大半个小时下来,身上就会有些发热,背后也会有些汗的。 那个嫩伢子在这里的时候,一定会拿一条毛巾把手伸到她的后背给她擦汗,个子虽然很高,可还是个孩子,小手握着毛巾在她的后背移动的感觉二嗲嗲一辈子也忘不了。无论做什么那个男孩子都做得很认真,很叫人感动;虽然年纪小,可是样样事情都会抢着做,尤其是这样的体力活当然更是如此。 那个嫩伢子是个很腼腆的小男孩,刚来的时候对谁也不说话,只是见人一脸的笑,很逗人喜欢。不过逐渐熟悉了以后就开始自己抢着做事了,而且把这家小吃店就当作了自己的家。二嗲嗲会心疼他:年龄太小,把身体累坏了就不好了。 没事。嫩伢子会笑着回答她:我们南正街的人都说,力气是奴才,用了还会来。我不怕的,再说我不也是个男子汉吗? 听着那个男孩用那种还带有童声的声音说着大人的话,二嗲嗲就感动的要哭。 事实上二嗲嗲根本没有对那几个嫩伢子的家人说实话,昨天她家里没来什么客人,也没有陪着亲戚到索溪峪去旅游。她的一个女儿出嫁了,嫁到武陵去了,就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实在太无聊,还不如开店热闹。昨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开始一个一个的去搬开那些蒸笼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把她推开了,声音是纯正的武陵话:二嗲嗲,让我来、您歇着。 二嗲嗲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那是一个高高大大、三十岁上下的大男人。简简单单的平头、一张显得硬朗而帅气的面孔、普普通通的米色夹克衫、一看就很高档的蓝色衬衣、一条熨烫的很仔细的西裤、皮鞋上一尘不染。很勤快的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胳膊,很利落的做着搬动器皿、更换炉炭的活,很熟练的把燃尽的蜂窝煤扔进垃圾箱,拿起一块抹布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再从口袋里舀出几勺面粉,舀上一勺水开始和面,每一步骤都做得轻快、自信和熟悉。 二嗲嗲越发惊讶了:你是谁? 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有那么多的变化吗?那个大男人扭过头冲着她一笑:二嗲嗲,我就是嫩伢子。 看见那个标志性的有些坏坏的微笑,二嗲嗲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谁,就一**坐在椅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嫩伢子,这些年都上哪里去了?怎么还记得回来看我? 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就是走到天边也会记得您的好。王大年还是很喜欢一边干活一边和二嗲嗲说话:您不是说过我是您的干儿子嘛。 二嗲嗲就哭了起来:今天是怎么了?太阳会从西边升起吗? 那倒不会,不过我今天回来了,看见您的身体还是这么好,这都是真的。大男人的话说的比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小男孩明显自信多了:都怪我,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过来看看您。坐了**的火车呢,肚子早就饿了,我得给自己下一碗多放些辣椒油的米粉吃。 正在这个时候,有两个游客进来,人家不要米粉,也不要包面,而是想吃麻辣凉拌面。王大年打开冰箱看见沙茶酱就满口答应,就要二嗲嗲给他准备一些香菜,就在二嗲嗲已经和好的面里加一点盐,让面更有劲;就像变魔术似的把面擀成厚薄均匀的面片,扑一些面粉叠一下,再切成粗细合适的面条;拉抻一下,让面条变的更细;将面条下到锅里煮到透明熟透,过冷水,再用沙茶酱和蔬菜拌一下,就让二嗲嗲端上去给客人吃了。王大年留了一点给二嗲嗲尝尝,老婆婆吓了一跳,没想到味道居然有那么好。 还可以吧?王大年在抓紧时间给自己煮米粉:您不记得我曾经给您当过下手? 二嗲嗲就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天二嗲嗲的小吃店里因为突然来了一个高高大大、见人一脸笑、煮面、下米粉、炒菜、招呼客人都是一级棒的大男人,那些旅游的客人只要能提出要求的,就几乎都能够得到满意的回答、吃到可口的菜肴,就自然赞不绝口了,加上进到小吃店里,一个干干净净、办事利落的大男人本来就是一种无形的最好广告,来的人越来越多,整整一个上午简直就是人满为患,二mama和他一直忙到快下午两点才算能松一口气。 嫩伢子,知不知道?这是你走了以后最多顾客的一天。从那个大个子男人手里接过一支金芙蓉香烟,二嗲嗲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是你回来了吗? 这个大一个人站在您的面前还能是假的吗?让您**我是不是也是热呼呼的,不会是鬼吧?再说大白天哪里能见鬼呢?王大年把那个老太婆拉到餐桌边坐下,和原来一样给她倒一杯绿茶,让她用布满皱纹的手**他的棱角分明的面孔,笑着对她说:二嗲嗲,真的好想您,说说我离开以后的事情吧。 谈起那个副站长对嫩伢子的残酷折磨,二嗲嗲还是会泪流满面;谈起那个坏男人的背信弃义,二嗲嗲还是会显得很愤怒;虽然是以后没有再婚,也不是没有别的男人,就是对婚姻缺乏信心,以至于女儿出嫁以后还是孤身一人了;慈利和以前一样的是这里依然是一个小站,就是站前广场铺了地砖、有公家车开到这里、火车站前也多了一些建筑物,二嗲嗲也一直守在这里开小吃店;就是现在开餐饮店的人多了,竞争**了,赚钱也困难了,可现在白天停靠这里的列车多了起来,来旅游的人也多了起来,生意也就马马虎虎过得去。
不管怎么样,你隔了这么多年回来,我还能在这里做生意,这就是一件开心的事。二嗲嗲和以前一样会很亲切的拍拍王大年的头:嫩伢子,说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还是不断的还会有零散的顾客进来,王大年就会起身迎上前去,请人家坐下,二嗲嗲就会给人家炒两个菜、拿一瓶酒。王大年的介绍因此总会被打断,二嗲嗲只是断断续续的知道这个在这家小吃店待过三个月时间的嫩伢子这些年去过许多城市、干过许多行业、结识了许多朋友、有过太多的人生百味、也喜欢过一些女人、也有些女人喜欢过他。 我记得很清楚,您对我说过,磨难也是一种财富,这些年我一直记着的。王大年笑得很开朗: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我就知道这话说的对极了。 嫩伢子告诉她,他曾经有过辉煌,也有过富甲一方的陶醉:其实想一想也不过就是过眼烟云;他也曾经有过不堪回首的痛苦,也有过令人撕心裂肺的分离:其实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却视而不见;他有过肝胆相照的朋友,也认识不少阴险狡猾的小人:伟人说的对,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他有过已经错过而无法挽回的好女孩,也有过不得不离开的女朋友:后来想起她们,却一下子来了一个女人帮。 干脆别走了,留下来就在这里重新开始。二嗲嗲在邀请他,说的很慷慨:咱们换一下,你来当老板,我来给你当帮工,和以前一样,相信一定会东山再起的,现在就是你们这些三十多岁男人的天下。 这里说是没有变,其实变化还是很大的,几乎所有的都变得和我记忆里的都不一样了。王大年没有直接回答二嗲嗲的建议,只是认真地把这家小吃店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没有变的就是二嗲嗲和那个收钱的铝皮盒子。 王大年、也就是嫩伢子最终还是走了,趁着二嗲嗲到另外一家卤腊店去买一些卤菜准备来给嫩伢子下酒的时候走掉的。二嗲嗲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有所预感的打开了那个二十一年前就有的收钱用的铝皮盒子,果然在那些皱巴巴的钞票里面有一根很粗的白色的手链。如果她拿给刘晶晶看,那个刘美人一眼就可以认出那是她送给大力哥的生日礼物。二嗲嗲只是拿到县城里给一个她认识的回收金银制品的人看过,人家说是比黄金还贵的铂金,那根手链会值好几千块呢。二嗲嗲就把铂金捂着自己的脸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知道这是嫩伢子对她的报答,就是过了二十一年之后,那个大男人依然记得过去的一切,还会专门过来向她表示自己的敬意。 二嗲嗲不会把这一次见面的情况告诉给任何人,那是属于她和嫩伢子之间的秘密。二嗲嗲认为,既然嫩伢子会和他们不辞而别、玩人间蒸发,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嫩伢子的哥哥看上去很忠厚老实,虽然那个漂亮的嫩伢子的女朋友的眼睛里完全是真情流露,虽然嫩伢子的女儿和她的男朋友的确称得上是男才女貌,可二嗲嗲就只相信嫩伢子自己的选择。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别的不会,保守秘密还是可以做到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