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道
弹指之间，便是六十个刹那。刹那，是时间之微渺，而永恒，则是时间的鸿翰。刹那和永恒，是时间的两个极端。 永恒之主，便是超脱时间的存在。于刹那永恒中，都不见其身影。 玄妙感应间，风化云好似又变作了尘，随云衣迎着夕阳走去。这副场景，印在风化云脑海里，化为永恒之忆。 而从永恒之忆中，生出玄妙之力来。这道玄妙之力，可以称之为永恒之力。 眨眼，这永恒之力便从风化云脑海流出，沿着右手右腿，经由左腿左手回到脑海。行经一个周天，永恒之力壮大了一圈。 至此，风化云从悟道状态里脱离出来。他双眼放光，精神状态极佳。他起身，舒展开来，筋骨噼里啪啦一阵爆响。 立身绝壁前，风化云双手一探，施展起“武道八十一式”来。这是他踏入修炼时接触到的第一门功法。 风化云演练一遍，化去其中多余的招式，简化为九式。 拳打！ 掌劈！ 脚踢！ 点指！ 膝镇！ 肩靠！ 盘腰！ 头磕！ 人龙！ 风化云继续演练，招式相互结合，衍生出一千零八百个招式来。 第三次演练，一千零八百个招式整合为一招，取名武轮。 武学繁复杂多，但招式大多相似。修炼体系不尽相同，但力量的最终之源却是相似的。 风化云便将这些招式武学演化出其根本，相互连贯，化成一式。 这一式，便是武轮。 武为一切力之纲！ 轮为一切身之本！ 武轮，武轮，由身而力。 风化云收身而立，神采奕奕，一双眼睛明亮如日月，好似能照见宇宙苍穹。他双手虚握，复归本态。 他看了看壁画上刚刚出生的小婴儿，露出如其一般的神色。没有善恶，没有好坏，随喜随恶，混沌一体。 刹那间，风化云体内被禁锢的混沌漩涡破封，缓缓转动。这时，盘踞在风化云脑海的永恒之力笔直刺入混沌漩涡中，缔结为一方圆轮，其纹路，是没有起始与终结的圆。 若说直线永恒不可相交，那么，圆便永恒相交。 一圈一圈的圆，密密挨着，化为圆轮。 观看着混沌漩涡里沉浮的圆轮，风化云福至心灵，将参悟而出的武轮刻画至圆轮上。 永恒为根！ 武轮为刻！ 便叫做永恒武轮！ 风化云颔首，神情自若，离开绝壁，左脚接右脚，朝石屋走去。 石碑前，风化云定住，伸出右手食指，沿着石碑上的字迹游走起来。 “修炼三日，可与战乎？” “可！” 风化云自问自答，战意轰然爆发。 他一步跨出，径自到了石屋里。刹那间，一只雪白手掌在风化云眼前放大，他身形不退，抬手迎了上去。 轰隆一声！ 风化云退了三步，无面男子丝毫不动。 风化云吐出一口浊气，右手一抬，便是混茫刀意乍现。他右腿前进，右掌如刀劈斩下去。 空间嘶鸣，承受不住他混茫掌力，蓦然破碎开来。 无面男子面无表情，白衣胜雪，手掌一横一扫，破掉风化云掌间混茫刀意，扣住其右肩，轻轻一滑，风化云右肩便被卸下来了。 然风化云好似没有感觉到一般，他盯着无面男子，左手捏拳如印，笔直且粗暴地朝无面男子轰去。 无面男子双手间如有太极转轮，以力卸力，再度将风化云左臂卸下来。 风化云闷声不响，右腿一抬，如神龙摆尾，朝无面男子下盘扫去。 无面男子左右移动，避开风化云扫来的鞭腿，双手左右交错，化为一式威猛掌印，轰在风化云胸膛上。 这刹那间，风化云身体筋骨齐鸣，整个人化为一条大龙，沿着无面男子手掌一绕，便将无面男子缠住。 此时此刻，风化云四肢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左右反扭，前后对折，将无面男子死死锁住。 他浑身用力，无面男子便像颗鸟蛋一般爆碎开来。 一块块雪白的石块，落到地上，嘭咚地响。 风化云身形一晃，筋骨复位，整个人丰神俊朗，别有一番味道。 忽然，地上的碎石块似是受到吸引，彼此聚合，再度化为无面男子。但无面男子没有杀向风化云，他定定看着风化云，衍生出与风化云一般无二的面孔来。 “自有道，可入！” 白衣男子侧身，一道门赫然出现在风化云身前。 任凭风化云一直盯着白衣男子，也没有发现这道门是如何出现的，似乎，这道门一直就在哪里一样。 风化云望了白衣男子一眼，进入门中。 眼前一晃，风化云出现在一条走道里。身后是绝壁，两侧是壁画。而在尽头，好似又是一间石屋。 风化云晃晃脑袋，朝走道两侧的壁画看去。第一幅壁画上，一个无面男子手持一柄木剑，正与一头浑身冒着火焰的似马非马的怪兽战斗。 无面男子剑法灵活，施展起来，好似一条灵蛇觅食，刁钻而迅猛。 到第二幅壁画时，似马非马的怪兽就被无面男子杀死。无面男子站在怪兽尸体上，火焰不伤，显得神圣异常。 风化云沿着走道缓缓而行，观看一幅幅壁画。见证无面男子一路厮杀成长，拜入一个建立在云层里的宗门，还被一个女人收为徒弟。 壁画至此便结束了，而风化云也到此停住脚步。他转身，回到绝壁前，脑中回放一次壁画内容后，又沿着走道再走一趟。 直到确认心中所想后，风化云才走到石屋前。如旧，石屋前立着一块石碑，上刻：“寻道求道，道为何物？” 道可道，非常道！ 莫名地，风化云想起这句古语来。 求道求道，且知道不可求？ 风化云顿在石碑前，望着上面八字，自问：“道为何物？我所求之道又为何物？” 思绪翻飞时，风化云想起小时候，哥哥带着自己玩耍。那时，自己天真无邪，不为外物所惑，乐了就欢笑，痛了就哭，率性而为。 而年长一点后，哥哥失踪，自己一方面上学，一方面照顾老爹，顾虑变多，人也不似小时候那般天真无邪。 再后来，自己获得奇遇，也遭逢灾祸，甚至迎来死亡之危。那是风化云第一次死亡，因为系统的缘由，风化云自己没有记忆。 接着，便是逃亡，从天澜星上逃走，进入宇宙里，抵达天狼星。天狼星上，风化云施展种种手段，为天澜人族谋得一席之地。 其后便是千苏星院，冥月宗，血幽大陆，苍空门，千灵星域，天云大陆，亚虫星界，以及星界海，再到现在的道莲世界。 便观自己的人生经历，风化云发现自己好像就是从一个小圈进入大圈，再进入超大圈。是不是离开道莲后，自己就会又进入某个更大的圈。而在这个更大的圈外，是不是还有一个乃至无数个圈存在。 从一个圈到另一个圈，必定经过某个途径。这个途径，就是自己的道路。 恍惚间，风化云似乎看见自己不停地走，从一个圈走到另一个圈，再走到第三个圈，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这刹那，风化云迷茫了。天澜星时，他奋力修行，为了改变现状。由死而生后，他逃离天澜星，为了活命。 天狼星奋斗，为了天澜人族有一个落脚之地。看似高高在上，但却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若不是因为自己，也不会招致逆界凶门降临，也没有天澜星化为飞灰的那一天的到来。 离开天狼星，前往千苏星院以及后来的冥月宗和苍空门，大都是为了提升实力，应付系统开出的条件，虽然最后不了了之。 而从八方幻真道继承来的使命，并没有让风化云为之疯狂。 因为神山玄磁，引来力牧神虚力牧，毁去千苏星，击杀云芊芊以及风云月月等人。使得自己疯癫，进而被神陨天灵兽燃烧自身打通世界桥，将自己送到神陨尊者的家乡，天云大陆。 流尘试炼，绝命谷中，风化云遇到小萝莉雪儿，成为风化云心中的一个谜团。今日想来，那个邀请自己的戴着青铜面具的胖子。 还有无神镜，妄煞魔尊，小黑，神陨尊者，苏小乞，乃至系统本体灰云，都是谜团。 回想自己的一生，风化云发现，自己并未真正去追求过什么。奋力修炼，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但还是面临着无能为力。 他这一生，竟完全没有一个支撑自己行至永恒的目标。 他的道路，又在何方？ 如今，妻儿尽皆复活，是否就能放下修行，寻一处隐秘之地渡过余生。 如今，修炼有成，宇宙不灭，其身不毁，是否便该停下脚步，看看身畔的风景。 风化云思及种种，不由结痂而坐。他眼神茫然，脑中一片混乱。 “求道寻道，道为何物？” 恍惚间，风化云脑海里浮现这八个字。 不知己道，又如何去寻，如何入求？ 风化云闭上眼睛，不思不想，让自己沉静下来。他心神沉入体内，观看混沌漩涡。混沌漩涡中，扎根着一株百愿树。树上，有着果子，其中一个果子，浑然一个世界。 风化云意识沉入这个世界里，看见青翠原野上，一个小孩子在奔跑，那是他的后代，是风云不归的儿子的儿子，是他的曾孙，叫风点点。 眨眼，青翠原野消失，风点点也消失不见，甚至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风化云心中一片骇然，猛地惊醒过来，自己的亲人，并未在这个世界里，而是在无尽星界第十三界中。 百愿树上的这个世界，是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一个世界。望着这个世界，风化云一阵愕然。 我的道，究竟是在何方？ 我所求，究竟是什么？ 所有的念头，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学识，所有的经历，统统混杂到一起，猛地炸开。 风化云意识瞬间清明，念头刹那通达，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有如新生。 他寻到了自己的道！ 我寻之道，一名真，二名衍。 真，即世间之物之事不能遮挡我眼迷惑我心。 衍，即世间的之物之事随我心随我意为我易。 这刹那，风化云脑海里响起咔咔声，好似镜面碎裂一般。风化云知道，那是第三枚灰色符文破碎的声音，是自己解开禁锢的开辟之音。 似是福至心灵一般，风化云开创出“真衍诀”第四层：问道求真衍！ 这一刻，风化云体内混沌漩涡定住，其上的百愿树由虚而实，彻底化为真实无虚之物。树上的九十九颗百愿果。也似成熟一般闪烁着光泽。唯一的一个世界，也从百愿树上落下，掉在永恒武轮上，嵌入其中心，与其融合。 随后，百愿树根茎移动，攀附到永恒武轮中心的世界上，而永恒武轮，也似乎承受不住百愿树的重量，往混沌漩涡深处坠去，直到混沌漩涡发端才停住。 若是从高处望去，可以看见一个圆轮托着混沌漩涡，而圆轮中央的世界上，则生长着一株散发出光泽的百愿树，树外，是一个卷筒一般的混沌漩涡。 细细观望体内的变化，把握其变化后带来的不同后，风化云才缓缓起身，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人一案两个蒲团。案几对面蒲团上，盘坐着无面男子。风化云走过去，在蒲团上盘坐下来。 “寻道求道，道为何物？” “道可道，非常道！” “善！汝道非吾道！” “吾道非汝道！” 两人静默无语，眼观鼻，鼻观心，心湖无波。 “寻道求道，道为何物？” “问道真衍，寻道武轮！” “永恒当道，其道若何？” “刹那芳华，道若夜昙！” 又是一番静默。 “如生若梦，何以道？” “幻梦似彼，如是道！” “未未如僵，当复合道？” “死死其生，道海波息！” 无面男子伸出手指，于半空里画了一个半个符文，顿了顿，他抹去这个半个符文，又重新画了半个符文。 望着无面男子画出来的两个符文，风化云心神骇然，久久难以言语。若真如无面男子所道，那寻道求道又有什么意义。 乃至整个世界存在的意义，都需要去思考一番。 风化云不明白，为何无面男子会告诉自己这些。 还未发问，风化云便往下坠，刹那间，脑海一空，隐约忘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