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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贞节审判(6)

    李琙一拍惊堂木:“大胆黄魁,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法司之中,竟敢对着本官撒谎?!”那黄魁气急攻心,一下子又昏了过去,吓得黄崇连忙摇晃着他,喊他醒来。

    郎义把心一横跨上一步,大声道:“大人,黄家公子重伤之下,就算对当时情形记不清楚也情有可原,但其他那么多人证词面前,你又如何能说黄公子撒谎?大人无视众多证词,在下认为大人不公。”

    话音刚落,只听台下一声娇喝:“他们那些都是伪证!你们不是要证词吗?奴家在此!”众人定睛一看,却是刚才带着**们钻入人群的那名风sao**。

    李琙指着堂下那**道:“你是何人,怎敢在此咆哮公堂。”

    **答道:“奴家就是当晚进屋,拉劝那恶贼的王杏儿。”

    李琙眼睛一亮,连忙道:“快快带上堂来。”

    那黄崇已经怒得无法克制,一跺脚道:“郎讼师,你不是说已经搞定了吗?”郎义一脸无奈地看着王杏儿从身边走过。

    王杏儿边走边从袖拢里掏出一片纸,高举过头朝四周百姓道:“这就是郎义给的几个臭钱,想封了奴家的嘴。本来奴家存了私心,先来看看,如果李司正偏袒黄家,奴家就拿着这个到省里喊冤,只是今日见李大人秉公办案,奴家就上堂为蝶儿作证。”百姓哗啦闪开一条通道,惊讶地看着这个“无情”的婊子,大家安静如水地目送她走上公堂,那些刚才还装作鄙夷她的人们露出异样的目光。

    突然不知道又是谁喊了一声:“好一个忠义的女子。”堂下叫好声一片,无数的大拇指在人群中晃动着。今日让百姓们吃惊的事情太多了,青天一般的大虫,贞节的歌伎还有“有情”的婊子。

    王杏儿走入公堂,经过郎义等人身边时怒目而视:“你以为老娘会为这几个臭钱卖了良心吗?”说着想将银票扔到地上。

    李琙连忙道:“姑娘且慢,这是证据,呈上来。”郎义盯着王杏儿手中的银票,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将眼光转向费师爷,却见费师爷拿出银票道:“大人,这是昨天晚上郎义送来的银票,请求下官转交大人,以图徇私舞弊。”郎义顿时如同泻了气的皮球一般,双眼堤遛乱转,狂想主意。

    “郎义,这才真是人证物证俱在,贿赂法司官员,贿赂证人,你可知罪?”李琙将银票拿在手上晃了晃,嘿嘿冷笑,突然笑容一收,一拍惊堂木:“来人啊,将郎义拿下,等本案审结了再问你的罪。”

    二狗从腰间抽出枷锁,趾高气扬就来锁人。那铁链在手里哗啦哗啦地转着着,二狗双手叉开,作出一副雄鹰搏兔之势,一脸凶狠。

    那郎义双脚一软,扑通倒在地上,他拉着黄崇的大腿道:“黄管家救我,黄管家救我。”

    黄崇一脚把他踹倒,转身对李琙拱手道:“大人,此事与在下无关啊,却是这厮自己所为。”有道夫妻总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郎义被二狗擒住,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挣扎着骂道:“黄崇,你个小人,当日你是怎么说的,不管怎样必须打赢这场官司,这些银票哪张不是你给的。现在倒好,撇得一干二净。大人,冤枉啊……”

    李琙厌恶地摆摆手示意赶紧带他下去,等郎义被带出公堂,他回过头对王杏儿道:“王杏儿将那晚情形一五一十说出来,只是本官提醒你这公堂之上不同别处,你所说之言必须句句是实,你可知道。”

    王杏儿坚定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庄若蝶,若蝶已经满脸泪水,口中颤抖着叫了一声:“姐!”

    王杏儿笑笑:“妹子放心,姐不会让你受冤……”接着将当晚情形一一说出。堂上堂下虽然都已经认同了庄若蝶所说,但此时此刻从第三者当事人嘴里说出的证词,却又截然不同。

    李琙听完供诉,转头怒视着当场的老鸨,大喝一声:“冯刘氏!”此时那冯刘氏早已提心吊胆,被这一吓,整个瘫软在地。

    李琙道:“你昨日说的是何证词,怎么与今日庄若蝶、王杏儿所说不同。你有什么话说。”

    冯刘氏身子吓得如筛糠一般,结结巴巴道:“大人啊,老身冤枉啊,都是那郎义教我这么说的。大人饶命啊!”听到冯刘氏这样说,黄崇痛苦地闭上眼睛,知道大势已去。

    李琙道:“好你个冯刘氏竟敢当场做伪证,蔡政还有周杰,你们说的证词也是郎义教的?”那两个浪荡公子哪里还有主意,见着兵败如山倒,早就想投降了事,两人都跪倒在地,一个劲磕头求饶。

    李琙道:“来人,都把这几个做伪证的拿下。”

    没等李琙说完,那黄崇就气极败坏地指着王杏儿道:“大人,她是一个婊子,这样一个贱人,如何能做堂上证词!”

    李琙一拍惊堂木:“你给本官住嘴,谁让你说话了!我大明刑律哪条写了不许妓院中人作证了?你再多言,本官将你逐出公堂。”

    下面百姓齐声高喊:“把他赶出去,还小蝶一个清白!”

    李琙挥挥手示意大家息声,又对黄崇道:“黄管家,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话说?”黄崇豆大的汗顺脸而下,瞠目结舌,那边黄魁早已晕倒过去。

    李琙见此趁机道:“案情至此已经真相大白,且听本官宣判。”堂下百姓连忙住了吵闹,竖起耳朵倾听。

    李琙从座椅上起来,组织着心中的话语。他踱步到案前,看了看外面堂下翘首已盼的百姓,看了看面若死灰的黄崇黄管家,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庄若蝶,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记得学习律法的第一天,翻开大明民律,在扉页之上有两行字,法权民授,民权天授。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法律之权来自你们,你们,还有你们!来自天下芸芸众生;那你们的权力又由谁给的呢,是上天给的,是天道给的,这大道沧桑,公道自在人心。

    所以本官以为这个案子里的被告庄若蝶,她是一个歌伎,在很多人眼中是一个秽贱之身。然而她不自弃,不菲薄,总是将自己当成一个人看,所以才在黄魁的yin威之下奋力挣扎,守护贞节。她是在和与她相较强大无比的势力在斗争,是什么给了她力量,正是庄若蝶自己说的,她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堂堂正正的人,光明正大的人。是这个“人”字给了她力量,她才能把握住上天赋予她的权力。

    根据各方证人证词,如今案情已经真相大白,黄魁恃强凌弱,企图**庄若蝶,庄若蝶奋起抵抗,维护自身贞节,砍伤黄魁。

    根据永乐十九年延安判例,本官宣判,庄若蝶所为属于正当防卫,无罪释放!”最后一句,气贯公堂,振聋发聩,堂下的百姓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有的人热泪纵横,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举手高喊。

    那黄崇狗急跳墙,满面狰狞地指着李琙骂道:“李琙,你个芝麻大的小官,老子给你脸,你却不要脸。你可知道本家大人是谁吗?你与我们黄家作对,我看你是嫌这官当的时间太长了!”

    李琙愤怒地盯着这个跳梁小丑,将脑袋上的乌纱帽摘下来掼在堂中,大喝道:“呔,黄崇,你个大胆刁民,竟敢在我大堂之上威胁本官!莫说你家是布政使,就算当朝宰相,当朝天子,本官拼了这顶乌纱也要主持公道。抬头三尺有神明,瞪大你的狗眼,瞧瞧本官头上是什么?”

    黄崇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庄若蝶、王杏儿抬头望去,堂下千百个百姓一起抬头望去。李琙头顶一方匾额熠熠生辉,上书四个鎏金大字——公道天下。

    堂下百姓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人群中有粗鲁实诚的农民,有风情万众的**,有锱铢必较的商贩,也有羽扇纶巾的文士。但此刻所有人都成为了兄弟姐妹,一起有节奏地喊着:“公道天下……”这四个字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冲上云霄!

    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被周围的人们感染,泪眼模糊,加入到这场庶民的狂欢之中。

    一直在幕后听审的清荷早已经哭得跟泪人一样,转身扑在小姐怀里,她却没有注意小姐轻轻地擦拭眼角。

    赵颖之拍着清荷的肩膀道:“哭什么,小妮子。不是已经还了被告一个清白了吗?”

    清荷耸动着肩膀,双手抹着眼泪:“不知道,就是,就是觉得想哭,那小蝶儿好可怜,姑爷好伟大。”

    赵颖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平静地道:“有什么伟大的,他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好了别哭了,事情圆满结束了,回去吧。”两人放下热闹的前堂,悄悄回了后进。

    PS:明日元旦假期,请假一天。周一零点开加精大会,欢迎同志们过来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