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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绝地反击(13)

    欧文抖落兜帽上的积雪,长长出了口气:

    “我这是来陪您遭得什么罪呢?”

    他折腾着解开腰带,将冰凉的手掌插进裤裆,被突如其来的低温激得牙关直打冷战,嘴上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俏皮话。

    “哎呀,住的离上帝太近也不是很好,总比别人先感受到他老人家发怒的威力。”

    “你手放哪呢?”

    我无意中扫到他夹在双腿中间的手,嫌恶的皱起眉头,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各种肮脏龌龊的画面。

    “放哪你没看到吗?”

    欧文满不在乎的挤出个欠揍的表情,手在裤裆里故意动了动:“这里面热乎,塞进来暖和暖和不行吗?”

    我翻个白眼,拿他毫无办法,只得装作深沉的样子扭头望着漫天簌簌而下的白雪。

    “呵,上帝真会折磨人啊。”

    一枚细小的雪花翻飞着落到手心,很快便消融不见:“其实想想看,未必是件坏事呢……”

    天有不测风云,今天的太阳终究未能升起来,它的统治被灰蒙蒙的阴云推翻,令山谷间温度骤降,冻碎的空气化为清雪,仿佛上帝不小心碰倒了装食盐的坛子,纷纷扬扬的洒满大地。

    两碗热汤下肚,我已经做好新的决定,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横空出世,疯狂,向来是成功者让人膜拜的特质。但也会成为失败者任由世人嘲笑的缺点,天才和疯子,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回去?”

    当我集中众人宣布自己的想法后,他们吃惊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甚至精确到每个人各异的神态,只有代号四平静的站在角落,保持着和其他人的距离。

    或者说那些人联合起来有意识的孤立她,代表光明正大的骑士和象征黑暗血腥的刺客头子,毕竟无法亲密无间的站到一起,骑士有骑士的骄傲,埃尼德斯有埃尼德斯的信仰。

    “没错,回去,教你们一个新词,叫杀个回马枪!”

    我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活灵活现的摆出动作。

    “在古老的东方有位战神,他曾经遇到过和咱们差不多的窘境,自己领着几千名残兵败将,被十几万敌人马不停蹄的撵得跑路,同样缺衣少食狼狈不堪,不过战神没有气馁,他依托一条名叫赤红色的河与敌人反复周旋,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四次渡河,将十几万追兵搞得晕头转向,不断瓦解和拖垮敌人的包围,寻找局部兵力优势,成功突破围剿,最大限度的消灭敌人,取得了辉煌的战绩。”

    我深入浅出的把四渡赤水的经典战例讲给大家听,希望能尽量让他们理解。

    “可是……”

    一名骑士似乎听懂了,困惑的抓着后脑勺:“这附近并没有哪条河的水是红色的啊?再说,也没有足够大的河……”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好像都很赞同。

    对牛弹琴……

    我失望的苦笑着,感到一种曲高和寡的孤独,代号四等旁人安静下来,叉着胳膊幽幽的问道:“我们要怎么引敌人从城堡里出来呢?现在又下了雪,他们更不愿意出击了。”

    “这就需要你的人去办。”

    好不容易有个能交流的同类,我衰竭的激情重新燃烧,不知不觉说话的嗓门都提高了。

    “我估计敌人一进城,那帮效忠奥托男爵的遗老遗少,肯定迫不及待的将咱们的情况报告给新主子,想想看,潦倒的奈梅亨公爵领着破衣烂衫的几百人小部队,这条鱼还不够大吗?但凡敌人的指挥官长点脑子,明摆立功的机会他不可能放过,对方不是打着巴黎王室的旗号吗?那目的便显而易见了,分明是冲我们来的!”

    “我应该是懂了,拿自己作诱饵,这招您还真是屡试不爽。”

    代号四冷冷的回答,十有八九想起了当年在意大利不愉快的回忆,我也是用同样的招数调虎离山,攻破数倍于己的叛军防守的城堡的。

    我干干的笑着打哈哈:“既然明白了,马上去行动吧,我得随时掌握敌人的动向,包括兵力配置和具体人数,你的人能保证及时完成任务吗?”

    “埃尼德斯接受的任务,没有完不成的,我手下虽然人没剩很多,但满足您的情报需求,足够了。”

    代号四的自信来源于对战友的了解和信任,这张发展了上千年的情报网即使遭受人为破坏,只要尚存一人,就不会崩溃。

    莱昂纳多说过:“巨人冷不丁挨个黑拳,也得花些功夫缓缓神。”

    “再趴下去我们都得冻死!”

    欧文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鼻头通红的像颗熟透的樱桃:“眼看天要黑了,雪势依旧不减,这个节骨眼不躲在城堡烤火,跑到天寒地冻里受罪?是得有多傻?”

    是啊,得有多傻,微茫的小雪渐渐积累成没足的厚度,我分明感觉不到腰部以下的知觉了。

    “逆向思维!”

    我在心底呐喊着给自己打气:“但愿敌人的指挥官像的和我一样多,可是……该死的,手指好疼!”

    “喂,大人,到后面烤烤火吧,有片茂密的松林遮着,城堡里的人应该看不到这边的火光。”

    欧文对走过的地方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堪称人rou导航仪,上午过来的时候沿途情况已被他牢牢刻进脑子。

    “我带一些人继续盯着,您和其他人去暖暖身子,待会再换班,如何?总比全冻在这做冰雕的强。”

    “好吧。”

    身先士卒是有限度的,我稍稍寻思半晌,立即打消了示范亲民的念头,恨不得赶紧逃离这冰天雪地,抱着团烈火双宿双飞。

    “别硬撑着,我们很快回来换你,坚持住……”

    欧文露出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嘴里念念有词:“堂堂公爵大人,真不知道您为什么喜欢同士兵一起吃苦……”

    他把手往裤裆深处拱了拱,大概以为我走远了,又牢sao着说道:“吃苦就吃苦,还拉我们陪着……”

    顾不得烫,我嘶嘶哈哈的灌着开水,温暖的水流通过咽喉直达每一处神经末梢,可以清晰的觉察到身体正在慢慢解冻,整个半身不遂的人恢复了生机,这时开水的guntang才反馈回来,竟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大人!”

    一名埃尼德斯出现在火堆边,围坐的士兵知趣的走远,对所谓黑色的魔鬼唯恐避之不及。

    “您看那边……”

    沙哑的声音让人辨不清年龄,更增添一分神秘,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几座山外的某处几不可查的闪着火光,却恰到好处渺茫的若有若无。

    “从城堡的位置观察,那里是个视距狭小的半死角,大概二十里地的样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位置的确很理想,继续监视。”

    我投给埃尼德斯一个赞许的眼神,后者竟冷冰冰的毫无触动,感情是必须与黑暗绝缘的,也是阻碍人成为神的弱点,所以这群谜一样的埃尼德斯,冷血、严肃、不苟言笑、没有思想,像忠实执行预定程序的机器,眼中只有是或否两个选项。

    胡乱塞了点硬邦邦的rou干,稍稍攒些力气,第一批休息的士兵就去把雪地里埋伏的战友换回来,欧文骂骂咧咧的拖着右腿,姿势怪异的慢吞吞挪到火堆旁。

    “混蛋,这条腿没感觉了。”

    他拽掉皮靴,拆开层层包裹的毛皮凑近光亮处,大母脚趾现出青灰的颜色,显然冻伤了。

    “啊,真伤脑筋,这典伊的馈赠。”

    欧文边嘟囔边握着匕首,在火焰中灼烧片刻,趁热迅速划破脚趾的皮肤,挤出泛黑的浓血。

    “典伊是谁?”我递给他没那么烫嘴的温水,好奇的问道。

    “异教的冰雪女神,奥林匹斯山上唯一愿意同冥王哈迪斯一起沦入地狱的神袛,深爱着不爱她的男人,注定凄婉的结束悲剧的生命。”

    周游列国的经历开阔了欧文的眼界,也知道了许多动人的传说故事。

    “希腊人神话!”

    我跺了跺脚,柔顺如棉的雪花荡漾起舞,绽放着绚烂的华彩:“暗恋是痛苦且伟大的,不是吗?”

    “没功夫去管什么暗恋不暗恋的,我只关心一件事,城堡里的敌人啥时候才会傻乎乎的追出来自投罗网!”

    欧文不解风情的破坏了我努力营造的文艺格调,他这个矛盾的共生体,一半绅士,一半流氓,讨厌得很!

    因为有积雪的映衬和折射,天虽然已经黑了下来,四周却没那么暗,明晃晃的像是夏日五六点钟的时候。

    潜伏的士兵们倒了四五班岗,寒冷深入骨髓,不少人硬着头皮咬牙坚持,可山脚下的城堡却灯火通明,远远飘来的喧哗似乎在得意的向我们展示他们那边的宴会有多惬意。

    “再过一会天就彻底黑了,火光会照亮头顶的天空,敌人很容易便可以发现我们的踪迹。”

    欧文用长剑敲碎烧成炭状的木柴,火苗听话的收殓起来,只残留若隐若现的火星。

    “喏,铺张熟制的牛皮垫着,躺上去很暖和,在这种不是很冷的冬天,足够撑过整宿的严寒了,您来试试。”

    我裹着皮氅蜷作一团,果然感觉到透过牛皮传来的阵阵暖意,有点像东北家里烧的火炕。

    “这办法挺有意思的,你哪学来的?”

    我舒服的翻个身,让冻僵的那侧挨着热源:“叫大家都试试,真是太爽了……”

    欧文捧着渐渐失去温度的热水壶,眼神涣散的望着一个角落,沉沉的陷入回忆:“当年在色雷斯的一个山沟里,那破地方绝对是个冰窟,撒泡尿都得拿棍子边尿边敲,要不十有八九会连你传宗接代的玩意一起冻掉……”

    他喝了口热水,嘴唇上沾着的残水迅速结成薄薄的一层微冰:“没到马肚子那么深的雪,走起来真是步履维艰,晚上宿营时回头一瞧,奶奶的,还能看到早上出发的地方,雪窝子里摸爬滚打了两天,战马的蹄子冻坏了,一步踏进雪里,马腿就在膝盖的位置齐齐断掉,白色的骨茬结着霜,一点血也没流。”

    欧文比量着自己的小腿,情绪稍稍激动。

    “媚儿可是我的宝贝,是一位伯爵夫人在比武大会后送我的礼物,温顺、强壮、血统纯正,我再没见过像它那么听话的战马,媚儿肯定很疼,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它在跟我说话,没错,它一直很有灵性,朋友,请帮我结束吧!我懂的,真的,我听懂了,所以,媚儿永远留在了那个贫瘠的山沟,而我,不得不继续向前。”

    “换你来躺着。”我不知道该如何抚慰骑士突如其来的悲伤,只能笨拙的让出温暖的皮床。

    “没事,我挺好的。”

    欧文扬了扬手里的热水壶,可壶口早不见了白色的蒸汽。

    “又走了两天,路没了,满目白雪完全遮盖了一切,当时我绝望的跪在地上祈祷,眼泪凝成冰晶滚落,也许是上帝听见了祈祷,在我即将彻底绝望之际,派来了天使。”

    他脸上现出憧憬和圣洁的表情,仿佛昨日重现历历在目:“一位姑娘,确切的说,是一位迷路的少女,我们相遇了,命运般的邂逅,她大概来自附近的村庄,进山打柴途中不幸遭遇了暴风雪,和同伴失去联系,在遇到我之前,已经跋涉了一整天。”

    “我们语言不通,也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我始终记得她如火的红发和健康的小麦肤色,实在太美太难忘,我叫她命运之吻,这来自我家乡的神话,拥有红头发的孩子是被命运女神吻过的幸运儿,他们的一生将伴随着幸福和好运,远离魔鬼的诱惑以及精灵的恶作剧。”

    “红色的头发……”

    我迷离的重复着他的话,微笑不自觉挂上嘴角,是的,我记起了瑟琳娜漂亮的金色长发,柔顺、光滑、泛着醉人的香气,一如她端庄自信的笑容,永恒的刻进我的生命。

    欧文没注意到我的样子,自顾自接着说:“我们决定结伴而行,诺大的森林回荡着两个人踩在雪地咯吱咯吱的动静,在我听来,那声音别提多美妙了!天不知不觉的黑了,我们找了块避风的山窝过夜,晚上的烈风像锋利的刀子,又像巨龙的怒吼,吓人极了。”

    “我带的食物全吃光了,正犯愁如何填饱肚子,命运之吻自有她的办法,不慌不忙扒开树根的积雪,扯下那种黑绿色的苔藓放到火上炙烤,然后两个人就着雪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哈哈,我竟吃撑了您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