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夺冢记在线阅读 - 第十六章 借其刀兮舌如簧

第十六章 借其刀兮舌如簧

    刘青远一路追踪,完全忘了前一刻自己还是个被追的人,幸好这一路没碰上梁有才他们,转眼天就黑了,刘青远借着月光继续赶路,不久后上了座桥,桥下是条大江,过桥之后路变硬了,好在路两边土虚,车子如果离路的话可以看见,不至于跟丢,向南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就进了一个镇子。

    镇里死一般寂静,刘青远把詹清白它们全放出去找车,他自己则去敲镇里人家的门,想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一辆车。

    镇子和树林召差不多大,此时竟然没有一家有亮光,而且奇怪的是大多数人家都从外锁着,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没锁,刘青远上前敲门,却没人给开,刘青远用力一推,门竟然开了。

    刘青远划着火柴,只见屋里很凌乱,旧衣服和碗盘碎片扔了一地,没有一件贵重的东西,烛台上的蜡烛还剩下半根,桌上也没有落灰,显然是刚搬走不久,而且走得很匆忙。

    刘青远又出来寻找,很快又找到一家没锁的,他用力一推门,里面竟然用棍顶着,刘青远喊道:“有人么?”里面没人应声,刘青远无奈只好动粗,飞起几脚踢开了门。

    里面黑漆漆的,刘青远怕里面人突然袭击,到刚才那家把蜡烛拿过来,在街上点着用手笼着慢慢走了过去,刚到门口,里面忽然飞来一物,刘青远听得分明,往旁一躲,只听叮当响处,一只碗落地摔碎,刘青远躲闪时手里蜡烛被震灭了,又黑了下来。

    刘青远急忙贴墙站好,喊道:“里面的朋友,我是好人。”只听里面人道:“滚你妈的蛋,离开我家。”刘青远道:“我是从树林召来的,我弟弟让一辆车上的人抓走了,我想找那辆车救我弟弟。”

    里面人没回话,刘青远又道:“我一个人能把你怎么样?我把蜡烛点着进来了啊。”里面人还是没回话,刘青远重新点亮蜡烛,慢慢的走到门口,见没有动静,于是迈步往里走,谁知刚露出半个身子,就有风声袭来,刘青远凝目看清状况,扔开蜡烛反手一抓,就把敲来的棍子握了住,这才看出是一个老头,那老头年老力衰,夺了一下夺不过,骂道:“放开,爷爷敲死你。”

    刘青远紧握着棍子,却不放手也不抢,道:“大爷,我真的是从树林召三顷地过来的。”那老头听他说出三顷地这种小地名,这才有点相信,问道:“树林召也有人不见嘞?”

    刘青远忙道:“正是,我是一路追着车踪过来的,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那辆车去哪里了?”老头叹了口气,松开棍子,回身摸到火柴点亮油灯,这才道:“这里是平南镇,镇里最近无缘无故丢了好几个人嘞,都是年轻后生,人们出去找了几天,忽然在树林里找到一个人的尸体,吓得镇里的人跑了一大半。”

    屋里陈设很简单,炕上还缩着个小姑娘,大概只有三四岁,老汉道:“我儿子也丢嘞,儿媳妇不知道是去找他还是回娘家嘞,就留下我们爷孙二人,跑也跑不动,活也活不了,唉!有人说是土匪干的,但也没见来要钱。”

    这时詹清晰从外面进来,说道:“车找到了,停在西边五六里的一个寨子里。”刘青远问道:“寨子里什么情况?”詹清晰道:“不知道,老白进去了,让我先过来给你说一声。”

    刘青远转身就走,身后老头忽然喊道:“英雄,你等等。”他把小女孩从炕上抱下来,让她跪下,道:“英雄,求你看看我儿子在不在那里,他丢了四五天嘞,我老汉给你磕头。”

    他腿一弯就要跪下,刘青远急忙扶住他,道:“使不得,我过去摸摸情况,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弟弟说不定也在里面,我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老头哭道:“多谢多谢。”

    刘青远跟着詹清晰一路向西,很快就看见了它说的寨子,只见那寨子四面都是山坡,显得极为隐蔽,刘青远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观察,那寨子周围用铁丝网围着,足有两亩地大,里面搭着四五个简易的木屋,那辆大汽车就停在当院,寨子北边有个大门,门口有四个拿枪的把守,天气冷,他们生了堆火聚在一起取暖,四人都穿的一身黑色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詹清晰朝那边喊了句鬼话,在人类听来就像是刮风的声音,詹清白听见后飘了过来,刘青远迫不及待地问道:“里边是什么情况?”詹清白摇了摇头道:“太惨了,满屋子全是惨叫声,里面有几个大夫折磨活人玩,抽他们的血,把他们开膛破肚。”

    刘青远皱了皱眉,又道:“人多不多?”詹清白道:“东边第一间房里关着新抓来的人,大概有十几个,都被他们用绳子捆着,第二间就是他们动手的地方,一共有七八个大夫,边玩弄边哈哈大笑,好像很享受,还在本子上记东西,不过他们写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根本不是汉字,剩下这几间都是他们吃饭睡觉的地方,里面还藏着二十多个他们的人,每人都有枪。”刘青远又问道:“有福在不在?”詹清白点头道:“就在东边第一间房里。”

    刘青远仔细看了看,让詹清白挡着自己过去倒是容易,只是那门锁着,救有福他们出来就难了,他们人多势众,自己一个人绝对不能贸然动手,被他们抓住肯定也得开膛破肚,他们既然有那么多人,说明这是一个团伙,没准有什么大的来头,要想救人必须找到国军或者红军这样有武装的队伍才行,现在首先得摸清他们的底细,不管是什么人,拿活人寻开心绝非善类,必须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刘青远让詹清晰留下继续监视,暗中保护着有福,他又回到了平南,其时夜已经深了,刘青远没有再乱敲别人家门,到那老头家住下,只等明天起来多找几个人再作调查,那老头今天七十多岁,竟浑然不知那个寨子。

    第二天一早,刘青远来到外面,只见街上冷冷清清的,连一个走动的人也没有,仅有的一间茶馆也闭着门,幸好老头说茶馆里有人,刘青远走到茶馆敲门,店伙计把门打开一半,将刘青远放到里面又赶紧关上。

    刘青远坐到一张桌旁,喊道:“来壶茶。”伙计应了一声很快就提了出来,刘青远接过茶壶,问道:“小二,你在平南多久了?”

    那伙计道:“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离开过。”刘青远又道:“那你知道西边有个寨子不?”那伙计摇了摇头,柜台里边的中年人说道:“我知道,那是今年夏天一伙生人来盖的,你问这干甚。”

    刘青远道:“我昨天去看过,最近丢的人好像全在那里。”那中年掌柜的大惊,道:“真的?”刘青远道:“千真万确,只是门口有拿枪的把守,我进不去。”

    那掌柜的打量了一下刘青远,道:“这位客官相貌不凡,难道是国军的救星到嘞?”刘青远道:“救星谈不上,不过我的一个朋友也让抓了,我必须得救他。”

    他没说自己是不是国军的,那掌柜的以为猜对了,喜道:“那真是太好嘞,我们也去过那个地方,只是看见拿枪的就没敢靠近,既然救星来到,肯定能救出人,需要配合尽管指挥,我们虽然打不了仗,但跑跑腿还是没问题。”

    这时外面忽然有人砸门,店伙计赶忙去看,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门就被硬生生地踢开了,一个人骂道:“大白天把庙门(脏话,意思是骂人家住的是庙)关住作甚?”

    接着他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三人坐到一张桌旁,一人道:“拿点吃的出来,饿死嘞。”

    他的声音格外耳熟,刘青远侧目一看,顿时一惊,竟然是大土匪杨猴小的喽啰王麻子,只是旁边的两个人却不是他的老伙伴张三和李四,自从傅作义开始剿匪以后,很久没听见过杨猴小的消息了,刘青远还以为他们从善了,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小镇呢,难道跟那个寨子有关系?那不会真是他们的藏身之处吧?

    上次东胜交手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刘青远让他享受了一场焚烧礼,他想必对刘青远怀恨在心,真是冤家路窄,刘青远放下茶钱,把头一低起身就走,幸好他离门不远,走了三步就出去了。

    谁知王麻子竟然认出他了,在后面喊了一声,刘青远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出门,王麻子追出来,一把扯住了刘青远的后领。

    刘青远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说道:“这位朋友大白天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王麻子哼道:“故人跟你打招呼,你理也不理成何体统?”

    刘青远还是不看他,道:“在下初到宝地,你恐怕是认错人了。”王麻子用力将他转过来,道:“你把我头发燎得三个月才长起来,我就算认错我老子也认不错你。”

    刘青远只好苦笑道:“麻子哥抬举小弟了,怎敢跟令尊相提并论?”王麻子上手捧着刘青远的脸,道:“想死哥哥嘞,让哥哥好好亲近亲近。”他手上用力揉搓,把刘青远的脸挤得生疼,刘青远用力推开他的手,王麻子一笑,扯着刘青远的衣服硬生生把他拉回了客栈。

    刘青远边挣脱边道:“麻子哥,咱们并不熟,就不必亲近了吧?”王麻子道:“你这话说得哥哥好伤心呀,让你张三哥哥、李四哥哥、杨大哥听见更伤心。”

    他把刘青远按在长凳一头,自己坐在另一头,像是生怕刘青远跑了一般,紧紧拉着刘青远的手,又道:“杨大哥想你想得五个月都没睡好觉,可惜就是找不见你人,今天我这趟平南可是没白来,跟我回山寨,让杨大哥高兴高兴。”

    刘青远试探地问道:“你们是住在西边的寨子里么?”王麻子摇头道:“什么鬼寨子,这穷地方哥哥们能看上?哥哥带你上仙人山。”

    刘青远吁了口气,土匪虽然可恨,却也不至于拿活人来玩耍,想起那个寨子,刘青远眼睛一亮,问道:“仙人山远么?”王麻子道:“不远,你等哥哥吃上两口,中午保证让你见到杨大哥。”

    刘青远忽然转忧为喜,自己不是要找武装队伍来救人么?国军远在几十里外,最近的也在包头,来去一趟太费时间,何况以自己的身份请不请得动还两说,树林召虽然有几个警察,却也派不上大用场,况且回树林召他还怕让梁有才发现,别弄得警察没找到,自己还让抓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现在可好,还没等他开始发愁,武装队伍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不过这队伍能不能利用还两说,他知道杨匪恨他,这一去搞不好就得丧命,吉也好凶也罢,反正现在被王麻子揪住已然走不了了,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了,他见过杨猴小一面,感觉杨猴小看中了他的才干,到了山上可得撒个好慌。

    吃了二斤牛rou,一人喝了一碗酒,王麻子赶紧动身,刘青远被王麻子横架在马上,说不出的难受,王麻子一拍马股,三匹健马绝尘而去。

    一路向南,走了二十多里便看见一座小山,王麻子直接骑马上山,山路很缓,不时有藏在暗处的探子吹哨为号,倒是颇具些匪盗的做派。

    很快就上了山,山上是一大片空地,北边建着一片庄院,西边是处断崖,庄院看起来并不气派,而且看墙壁应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刘青远以为土匪都选易守难攻的险地居住,没想到他们竟然住在平原上,这座山四周空旷,却是易攻难守的,多半是他们临时抢的落脚处。

    王麻子把刘青远扔在地上,让跟他回来的两个人看着,他自己先进去打报告去了,很快,一个小兵出来让带刘青远进去,二人这才将刘青远押进一间大屋里,只见杨猴小端然坐在正上方,两边坐着十几个他的心腹,王麻子站在下首。

    看见杨猴小,刘青远忽然放声大哭,杨猴小奇道:“我还没说话你嚎甚了,怕我杀你?”刘青远抽噎道:“青远走投…无路,求大哥收留。”

    杨猴小笑道:“你不是叫牛马大么?想当初在东胜混得风生水起,带了一个营的正牌国军打死我几十个弟兄,你能走投无路?”

    刘青远想抹泪,可是一滴也没挤出来,只好装腔作势地擦了擦,又道:“我叫刘青远,不叫牛马大,当日无意冒犯大哥,还请大哥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怎么能带动正牌国军?他们都是由东胜的陈专员指挥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去仅仅是为了救我媳妇。”

    杨猴小冷哼道:“你当我傻?没有你他们能找见我们?”刘青远连忙道:“那是他们跟踪我的,我当时救媳妇心切才没发现。”旁边一人道:“一个营的人跟着你你能发现不了?他们一人迈一步地就得抖三抖。”

    刘青远道:“他们哪能全跟上来啊?只派了一个腿快的人跟着我,到地方以后他回去汇报,剩下的人才来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躲过各位好汉的岗哨。”杨猴小仔细想了想,当日确实没见他跟国民党如何配合,就看见他扛上媳妇跑了,道:“那你咋就走投无路嘞?”

    见他改问别的,刘青远知道这件事混过去了,剩下的就好编了,他眼睛滴溜溜一转,道:“大哥有所不知,东胜我住的那间客栈的老板李老汉,上次张三哥哥他们也见过的,可了不得,他居然是共产党。”

    杨猴小一奇,道:“共产党?我听说过,他们是我们匪中的榜样,国民党撅死(费很大劲)也剿不动。”刘青远道:“对呀,我起先不知道,竟然帮李老汉去送信,也怪弟弟我点太背,让国民党的人给发现了,您也知道他们两家正在打仗,他们不但抢走了信,还非说我是共产党,弟弟我是百口莫辩,怎么解释也没人听,无缘无故地被他们关进了大牢,说要给我用大刑逼供,弟弟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如今可不是走投无路么?”

    杨猴小道:“既然是因为共产党被抓的,那你去投奔他们不就行嘞?”刘青远叹道:“唉,小弟当天千不该万不该在东胜帮警察对付哥哥们,那个李老汉知道这事,我找到他们,他们非说我是故意把信交给国民党的,说我是国民党的探子,他们也要抓我,有个主事的姓王,他下令把我软禁在树林召的一个破院子里,给我吃给我住,就是不让走,弟弟我岂能受这气?**虽然厉害,却远不如咱们的队伍,能吃香喝辣,大哥在东胜能摆出空城计,足见高明,倘若我们能联起手来,将来赶超**,推翻国民政府不在话下。”

    这些话真真假假,都是刘青远来的路上想好的,把杨猴小唬得一愣,道:“你的意思是国民党不要你,共产党也不要你?”刘青远道:“不是不要我,是他们都要抓我,我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平白无故地飞来横祸,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杨猴小看了看旁边的心腹,一人道:“大哥,我看他没说一句实话,共产党是干甚的?那是提上脑袋闹革命的,平时行动比咱们小心多嘞,能随随便便让一个不信任的人去送信?”

    刘青远忙道:“这位哥哥说的是,我被软禁以后听他们跟我说了,他们看中了我的才干,却拿不准我是哪头的,所以用那封信来试我,那信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里面写的全是什么共产主义好、反对剥削、反对压迫之类他们的术语,我如果能送到他说的人手里他们就相信我了,万一送到国民党手里也无关紧要,他们就能认清我,可惜的是我办砸了。”跟王满仙的这几个月他倒是也学会了一些名词,蒙这些土匪绰绰有余。

    那人无话可说了,旁边一人道:“你能从共产党手里逃走我信,他们一般不抓人,抓住也会好好对待,正如你所说的软禁,但国民党的大牢那可是铜墙铁壁,你能轻易逃走?”

    刘青远笑着踱了两步,随手拔开腰间的葫芦盖,刚才进来时土匪们把他全身都搜过,唯独没人注意这个葫芦,刘青远一笑,道:“铜墙铁壁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咱们山上里三层外三层都有人把守,我也能轻易逃走。”

    那人轻蔑地笑道:“你逃一个我看看。”刘青远心想跟你讲道理还不如吓倒你,于是走到一堵墙边,道:“我数三二一就能逃走。”众人同时大笑,走到门口窗口说不定还有人相信你能以极快的身法从这间屋子里出去,可外面都是人,就算出了屋子也无论如何出不了庄院,站在墙边能怎样?刘青远一一扫视了他们一遍,缓缓地数了个三二一,随即消失在人们眼前。

    众人同时大惊,杨猴小连忙喊人看看是不是出去了,但是并没有,杨猴小奇怪地走向刘青远消失的位置,脚下忽然踩到个东西,刘青远喊道:“大哥,你踩到我了。”杨猴小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后退一步,刘青远又现出身来,道:“当日我就是这样逃走的,他们看不见我就打开门来检查,我就从门上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杨猴小道:“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障眼法?”刘青远也想不到其他说法,点头道:“正是,弟弟自幼命苦,十几岁就失去了爹娘,流落街头险些饿死,幸好遇到一个游方术士收留了我,他抚养我长大,还把他的本事教给我,我平时不愿意卖弄,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各位哥哥替弟弟保密。”他编的都跟实际情况差不多,这样既好编又好骗。

    刚才还就杨猴小一人被他唬得一愣,现在其他人也都被他唬得愣住了,杨猴小道:“我说那天我派了十几个人在五六里外就开始放上哨嘞,你竟然能悄悄进来差点把人救走,原来是这样来的。”

    刘青远道:“后来不是一样被大哥发现了么?”杨猴小道:“有点意思,哥哥留下你嘞。”他一扭头,又道:“王麻子,你把他带到客房,让他洗漱洗漱,再吩咐厨房炖上一大锅rou,晚上咱们好好喝一顿。”

    王麻子应声是走了过来,他的态度变恭敬了,还拱手说了个请字,刘青远微微一笑跟着出来,看来杨猴小是信了。

    绕过这个屋,忽听里面杨猴小问道:“你们觉得这个人能留不能留?”刘青远现在耳目极健,听得分明,他想听听下面的话,就假装脚疼坐在地上揉脚,王麻子站在旁边等着,一句也没催。

    一人道:“我觉得能,就算他说的全是假话,能编出这么一套来足以说明他人精嘴利,而且他还会障眼法,有了这种人在咱队伍里,不管傅作义将来是追剿还是收编,咱都有实力跟他较量嘞。”

    又一人道:“我认为必须留,他有这么大本事,不给国民政府效力,也不给共产党谋事,老天把他送上仙人山,咱们今天如果不留他,万一哪天跑到国民党那里,以他的本事当个团长师长不在话下,到时候他率兵来剿咱们,那是灾难。”

    刘青远一笑,这也太抬举他了,王麻子问道:“你笑甚了?”刘青远忙道:“没什么,我脚不疼了,走吧。”他刚站起身,忽听屋里又一人说道:“我看不如杀了算嘞,大哥,你别忘了咱们在东胜吃的亏,这个人太狡猾,嘴溜得像说书的一样,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刘青远大惊,正待侧耳细听,屋里忽然寂然无声了,王麻子问道:“你咋还不走?”刘青远看了看他,喃喃道:“老白你听一听,老白你听一听,老白你听一听。”王麻子奇道:“你念经了?”刘青远只好跟着他继续走,走出几步还是听不见屋里说话,又喃喃道:“老白你听见没,老白你听见没?”可跟前什么反应也没有,刘青远大急,心里担忧起来。

    王麻子把他送到一间房,叫了个兄弟去给他端来盆水,刘青远把他推到门外,说洗脸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王麻子只好在外面等。

    刘青远把门关上,悄声说道:“谁在谁在?”红儿现身出来,刘青远问道:“你爹呢?”红儿道:“他留在刚才的屋子里没出来。”刘青远这才吁了口气,叫詹清晰在屋外放风,情况不对好赶紧跑,不过此时他还能跑得了?

    过了约一个时辰,有人来接刘青远,刘青远跟着回到刚才的大屋里,只见屋里已经用几张小桌拼了一张大桌子,足有一丈长,杨猴小亲自过来将刘青远引到二座,他自己回到了上首,刘青远有些受宠若惊,道:“各位哥哥都在,弟弟岂敢造次?”

    旁边一人道:“大哥说嘞,以后他老大你老二,我们都得听你的。”刘青远心头一紧,刚才最后听见他们说的是要害自己,现在突然又这么待他,莫非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詹清白也没有回来跟他说明情况,看来还是得小心行事,他抱拳道:“那弟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坐到了二座上。

    杨猴小端起碗,道:“来,大家都把酒端起来。”众人连忙端酒,刘青远见面前有一碗酒,也端了起来,杨猴小又道:“今天青远兄弟上山来,咱们这仙人山上蓬荜生辉,大家干了这一碗,以后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仰脖“咕”地一声就把一碗酒喝了,果然是草莽风范。

    见他喝了,刘青远说声:“干。”也把碗举到了嘴边,忽然发现众人都在盯着他看,心里顿时有点发毛,难道不该他先喝?他赶紧又把碗拿开,对面一人忙道:“干。”说完也喝了,众人相继把酒喝掉,又都看向刘青远,刘青远再次把碗举到嘴边,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有些发麻,这种感觉他在三寸谷中经历过,詹清白把他从鳄鱼群中救出来时曾跟他开玩笑控制他的手一挥一挥,当时他的胳膊和腿都是这种感觉,难道是詹清白要附体?

    刘青远还没及想,他的胳膊竟然不由自主地扬了出去,事出突然,对面那个人猝不及防之下,满满的一碗酒全都泼在了他脸上,刘青远心里大慌,心想老白你怎么害我,被泼那人尖叫一声,骂道:“cao你妈。”他顾不得再骂,揪起衣袖疯狂地抹着脸上的酒,抹了几把之后发现抹不干净,惨叫着冲了出去。

    一碗酒怎能把他泼成这样?刘青远看了看手里的空碗,再一看杨猴小等人不但不生气,脸上的表情反而很不安,这才发现跑出去这人的声音正是方才出主意说把他杀了算了的那个,刘青远冷哼一声,道:“看来这碗酒不该我喝。”

    杨猴小跟几人互看一眼,心想难道他知道酒里有毒?他们不了解江湖术士到底会些什么,可能他的确是有这个能力,杨猴小喝道:“这碗酒谁倒的?拉出去毙了。”刘青远道:“不必不必,撒了碗酒而已,我都闻到酒香了,请大哥给我换个碗,再来一碗。”

    杨猴小看了旁边小喽啰一眼,喝道:“还不快给换?”那小喽啰连忙拿了个干净的碗过来,端起坛子又倒了一碗,刘青远端起酒,詹清白这次没来拉,刘青远也学杨猴小一口喝干,赞道:“好酒好酒。”

    杨猴小急于转移话题,笑道:“前几天有一个兄弟在平南失踪嘞,我就派王麻子去打探消息,没想到带回个你来,看来这是你我兄弟的缘分,来,哥哥跟你喝一碗。”他把碗一举,早有小喽啰给倒满了酒,刘青远心想难怪会在平南遇见王麻子,原来他们的人也被那些人抓了,遂道:“我知道那位兄弟的下落,小弟有个不情之请,求大哥救我媳妇。”

    杨猴小笑道:“你媳妇又让土匪抢嘞?不是哥哥说你,老古人说丑是家中宝,尤其这年头地主、军官、土匪、日本人都好色,平民哪个也得罪不起,娶媳妇更得挑丑的,越丑越安全,你点背摊上个漂亮媳妇,就应该把她锁在家里头,让她一心一意给你生娃娃。”

    刘青远道:“不是土匪,是国民党的大兵,我逃走以后带着媳妇躲到平南,心想可以快活两天,没想到国民党还能找来,不由分说就抓了我媳妇,还抓了平南的好多人,咱们丢的那个兄弟也肯定是被他们抓的,就关在平南镇西边的小寨子里,他们在里面拿活人寻开心,开膛破肚,如果大哥你能救出我媳妇,小弟今生愿鞍前马后陪伴大哥左右,与大哥共进退。”哄人就要把他哄得晕一点,刘青远知道土匪恨国军,与其说那寨子不知底细,还不如就说是国军,让他们生恨意,这样不用怎么求他们也愿意去,何况他们自己的人也不见了。

    谁知杨猴小却皱起了眉,道:“弟弟,不是哥哥不答应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嘞,绥远换了个硬人当主席,傅作义一上任就开始剿匪,哥哥我现在可不敢公然犯事,他们现在一心搞我王英大哥,还没想起我来,此时出动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刘青远道:“大哥你可以派几个人去平南打探打探,那寨子里就二十几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打下来,你有几千铁骑,连区区二十人也怕得不敢动么?”

    刘青远深知请将不如激将,可杨猴小却还是摇头,刘青远想了想,又道:“弟弟给你出个点子,我们可以打着**的名义去,事成之后在现场留下字迹,只要不留活口就没人知道,就算有活口也不认识咱,让他们两家互掐。”当地百姓并不太了解共产党,这么做正好也能替共产党扬名。

    杨猴小拍腿笑道:“这个主意倒是可以的,行,哥哥答应你嘞,今天先吃饱喝足,明天我亲自带兵去救你媳妇。”刘青远喜道:“多谢大哥。”

    酒足饭饱,刘青远被人送回了客房,他把送他回来的人打发走,詹清白终于现身出来,刘青远道:“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就把那碗酒喝了。”詹清白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

    刘青远刚才多喝了几碗酒,眼神有些模糊,他左右晃了晃,发现詹清白现身的时候和人一样,并不能透过它的身体看见它身后的东西,突发奇想道:“我有一个疑问,你站在我前面别人就看不见我了,是不是只要你后面有东西就都看不见?”

    詹清白道:“瞎说,那我往地上一躺成什么了,无底洞?”刘青远奇道:“难道不是?”詹清白道:“当然不是,我们得发功,要挡的东西薄厚不一样,发的功力也不一样,最多也就能挡个两三尺厚。”

    刘青远道:“那你站在墙边发功,是不是就把墙挡了,我能看见墙那边的东西?”詹清白愣了愣,道:“好像是。”刘青远一喜,又道:“而墙那边的人却看不回来,因为你在里边。”

    詹清白道:“我可以试试,你这小子开发了我们好多用途啊,以前哪有过这种事?”刘青远笑道:“事在人为而已,那我越发无敌了,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惹上我就是惹上鬼了。”

    詹清白走到门边,试着发起了功,门上果然现出一个洞来,跟詹清白的身形一模一样,刘青远能够看见外面的月光,伸手一摸却是门板,赞道:“妙啊,以后绝对有大用处。”

    第二天下午,杨猴小召集了小兵一百,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向平南赶去,约莫黄昏时赶到了平南,他们将马拴好,步行来到寨子近处,今晚月光极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寨子,杨猴小先让所有人在坡前隐蔽好,他则带着刘青远及几个心腹在一边商量攻打的方法。

    刘青远把当天詹清白介绍里面情况的话复述了一遍,杨猴小道:“别看这么小个寨子,其实也不好打,要往进冲首先得打死看门狗,这样一来其他人肯定会藏在里面不出来,等咱们现身以后放黑枪,我虽然没看见他们的武器,但国民党的装备肯定差不了。”

    刘青远道:“不急着冲进去,敌暗我明,冲出去非吃亏不可,咱们先打死守卫,他们死了人肯定比咱们着急,只要有人敢露头就给他一枪。”杨猴小点了点头,吩咐十几个枪法好的乱枪打死了那四个守卫。

    枪声过后,屋里瞬时熄了灯,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钻出来查看情况,杨猴小一挥手,众兄弟再度开枪,却只打死一个,让另一个跑了回去,这下屋里安静了,屋门开着,却再没人敢出来,也没有喊话质问来者何人。

    过了片刻,刘青远忽然听见“咔”地响了一声,声音虽然不高,但由于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而且刘青远的耳朵已经不是普通的耳朵了,所以能听见,接着一只手从窗口伸出,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向这边扔了过来,动作利索之极。

    刘青远心道不好,连忙喊道:“快跑。”那边的几人连忙跳开,两个反应慢的被炸得飞了起来,扔来的竟然是颗手榴弹,原来屋里的人一直在仔细观察,显然是那边的人藏得不好让看见了。

    他们的反击并不是仅此而已,这颗手榴弹只是个引子,那边的几个土匪跳起来勉强避开手榴弹,屋子里的枪声立刻响了,是一挺机枪,跳起来的四五个人还没跑出三步就被扫射死了,杨猴小慌道:“都藏好别乱动。”

    众土匪连忙把身子埋低,寨子里又恢复了寂静,然而这寂静里却隐藏着一种可怕的杀机,稍有不慎就能招来重火力,这些土匪都是些乌合之众,有些新来的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已经吓得发起了抖。

    杨猴小和刘青远等几人藏身的地方较远,就算有小动作也不易被看见,杨猴小一把揪过刘青远,骂道:“妈的,又是手榴弹又是机关枪,我们这些土枪能打过?”

    刘青远正待挣脱,忽听又是“咔”的一声,刘青远扭头看去,只见又是一枚手榴弹扔了出来,这次是另一个方向,那边的人不得不跑,机枪再度扫射,又有几个人倒地而亡,刘青远悄悄拔开葫芦盖,道:“你放开我,我有办法。”

    杨猴小松开手,刘青远又道:“让他们自己尝尝手榴弹的滋味。”这时又是“咔”的一声,窗子上的手又伸了出来,土匪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后挪,这样一来更让屋里人看清了位置,杨猴小急道:“都别他妈动。”他的喊声凄厉,却为时晚矣,屋里人已然看清位置,这颗手榴弹一扔出来,必然又是一大片人死于非命。

    谁知就在这时奇变横生,那只手伸出之后一甩手,竟然把颗手榴弹丢回了屋里,顿时屋里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扔手榴弹的人虽然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毕竟反应最快,从窗子上跳出来一个翻滚,率先躲开了那屋子,接着屋里的人蜂拥而出,把门都挤飞了,可惜手榴弹无情,没等钻出几个来就炸了,屋里的弹药被一起引爆,噼啪乱响,火光冲天,照得寨子里亮如白昼,尘烟、弹片、燃烧的木板和衣衫满天飞。

    众土匪呆呆地看着这场景,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刘青远喊道:“弟兄们,快冲啊。”杨猴小回过神来,带领土匪向寨子里冲去,刘青远手拿一把驳壳枪,也混在人群中跑向寨子,然而他却越跑越慢,逐渐地落在了后头,一边跑一边胡乱开了几枪,里面的人虽然已经所剩不多,但必然会拼死一搏,冲在前头无疑很危险。

    幸存的人见冲出几十个人来,慌乱地拿起枪反抗,却已然无济于事,被一众土匪打成了筛子,刘青远从大门口的火堆中拿起一根烧红的木棍,在墙上写下“共产党清除恶寨,尔等宵小好自为之。”写好就去关人的房里把人全放了出来,他事先告诉过土匪那屋里关的是被抓的人,土匪们也就没有理会他们,那些百姓趁乱跑了。

    众土匪收拾战场,把能用的枪支全部收集在一起,虽然没剩下几条,却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精良装备,杨猴小看见墙上的字,笑道:“可以的,反正国共两党正在打仗,也不多这一笔仇,青远弟弟,真有你的,这就叫借刀杀人。”

    他一扭头,刚才还在写字的刘青远却不在他身边,他顿时一惊,问道:“刘青远去哪嘞?”跟前一人道:“

    没看见。”杨猴小四下一找,却哪里还有人在?顿时一股怒意冲了上来,道:“我杨猴小聪明一世,却让这么个毛头小子耍了一次又一次,给我出去找他,找见立刻枪毙,谁割下他的脑袋回来见我,我重重有赏。”

    刚才那人道:“大哥,我觉得这事另有蹊跷,他说这是国民党的地方,但我看这些人并不是国军,我刚才冲进来的时候听见他们喊话,喊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杨猴小咬着牙道:“好一个借刀杀人,我以为是咱们借共产党的刀扎了国民党一个窟窿,没想到是刘青远借咱们的刀救了他的人,我看他就是共产党的,他们的主力军不在绥远,所以他就只好利用花言巧语哄骗我,既救了人又扬了名,把字给我涂了。”

    跟前那人忙道:“不能涂,不管是不是国民党,有了这行字这笔账才算不到咱们头上,更何况咱们也救出了兄弟,还抢了这几条好枪,也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杨猴小气道:“不是坏事?刚才那两颗手榴弹炸死多少人?这几条枪有我那么多兄弟的命值钱?明天派人出去给我找,我饶不了这小子。”他又四下看了看,命令众人抬上死去弟兄的尸体,回山去了。

    此时的刘青远已经赶着骡车走在回树林召的路上了,他回平南取车时去那老头家看了一眼,那老头的儿子已经毫发无损的回了家,刘青远才放心离去。

    詹清白道:“我真搞不懂你小子,这不是把自己逼上绝路了?现在共产党在抓你,土匪估计也绕不了你,国民党你又瞧不起,看来只有回太平山了。”

    刘青远笑道:“有你们在我怕什么?何况这些都是暂时的,共产党的误会我一定想办法去澄清,总不能一直背黑锅吧?这些土匪更不用担心,他自己都说现在不敢犯事了,我随便找个有国军在的地方,他敢露个脸试试,他那几千铁骑在国军眼里连屁都不是。”

    詹清白叹道:“我们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一世,何况我们的能力有限,刚才若不是有手榴弹,我也没法弄他们。”刘青远道:“我的办法有的是,刚才没提出来只是想让他们互相宰杀罢了。”一直没作声的吴礼忽然说道:“又开始吹大话了。”刘青远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