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后两题
唐洪二人先后交了卷子，陈千尽也是很快便答完了全题，过了稍许，陈千语意犹未尽地落完最后一笔，站起身来，神色平静地交出了墨纸。 红衣礼官点了点头，看台子一侧的小礼官已经记下了答卷的时间，当即一挥手，第三题露了出来。 少阳院的题目。 众所周知，少阳院是只修文道的门派，在天下人的口口相传中，早已近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传闻中少阳院有一座六层青云阁楼，是整个西乾王朝最高的楼宇，他们的弟子统称为学子。按照文道境界的修行来依次攀登这六层阁楼，初入少阳院的学子只能在那一楼徘徊，待文道晋升至三重出神境后方有资格参与每年一次的试炼。 少阳院的试炼几乎全部都是文试，所有学子的文道进境都是由一只笔墨划分，至于其他琴棋书画皆有所加成，累计够一定的条件后，这些一层的学子才可以真正踏上二层，修炼更为精深的文道。 而这一次少阳院引路人出的题目便是年初之时，一层学子晋升二层的压轴考题。 琴棋书画所列顺序之道 当红榜上显出这十个金色大字之时，广场上的众人俱都有些茫然，这算是个什么题，少阳院的题目一定是考究文道的，可单看这道题的字面题意是为什么要叫琴棋书画，这其中有何道意！ “这能有啥道意？念着顺嘴呗！”唐潘安见了考题，脱口而出，这一道道题下来，自己是越发的迷糊，从坤鼎宗的武道之题，到松鹤山的文武结合，再到这少阳院的不知所云，简直就像童年时那叔父请来的老学究，拿着书本，不断抽着自己的脑袋，痛斥自己为何不学无术。 唐潘安挠了挠头，四下张望一番，见广场上的人群也都纷纷大眼瞪着小眼，显然也被这道题难住了。于是他心中一松，刚才那题有好兄弟洪世子陪自己，现在这道题可是有更多的人也不会，那就没什么丢人的了。正寻思再如何写上不会二字之时，却忽然发觉自己身侧的洪逸枫似乎意有所动，已经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我靠，洪兄弟装得可真像那么回事！”见洪逸枫神色凛然，墨笔上下翻飞，唐潘安点了点头，也装模作样的五指握住了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然而洪逸枫是真的对此题有所领悟，倒不是曾经有人教过他琴棋书画为何要如此排列，而是刚才见着题目的一瞬间，自己似乎心有所动，脑海中像是感应到一片至高无上的虚无之意。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识海已经被题所破，第一次展现在他的面前。 所谓一日灵光乍现，悟道在刹那之间，正是他眼下的处境。 陈千语此时早已笔走龙蛇，几乎在所有人之前就领悟了此题的含义，特别是自己由凝神境感悟到入神境，又从入神境晋升为出神境，自己对那识海中星光的熟稔程度，以及最后那无数念头生死勃发的景象，实在是太过熟悉。 而琴棋书画，自己从幼年时便已经近似于无师自通，最先领悟的便是画字，此为写实之物，临摹数百张画，随笔勾勒便成形。而后是由画入字，每一个文字都是特定的实体之物，是万物的代表符号，所谓字如其人，人的心性在字中可以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他自幼谨慎多疑，走的向来是险之又险的逆路，所以他的字雄奇俊险，单看字便已知自己的大概心性。 画、字是自己最早可以领悟的文道之路，再后来翻过古谱，又学会了围奁象天,方局法地,一阴一阳之谓道的一说。棋之一物，脱胎于虚，至为实，自己落得每一子之前都会盘算思量许久，此为虚，待落子之后才算实。不过最后一样琴却是连一点实物都没有，完全化为虚无，琴声邈邈，缥缈之音中摄人魂魄，谁也无法感受到琴音的真实触感。 所以琴棋书画四物，琴为尽虚，棋为多虚，书为少虚，画则是全实之物。 文道有云，有生于无，有为‘一’。而另有一说则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八六十四卦,演化周天之数。太极为万物伊始，所以自己那凝神、入神、出神之时，都能感觉到识海上方星光的虚无，那片虚无就是太极，创出虚无则是无极。 故文道以无中生有之说来阐述事物的先后顺序，所以才会出现琴棋书画的由虚至实的排列。 陈千语一番注释，近乎完全涵盖了这道题的所有答案，阐述起来足足有近千字，就算他从见题伊始作答，到最后落笔写完尾字，也耗去了近半个时辰。 此时陈千尽和洪逸枫早已交卷，后者还顺带把伏在桌上酣睡的唐潘安叫了起来，数万人的围观下还能安然入睡，显然唐潘安今日已经很是疲累了。 红衣礼官接过这第三题的完整答卷，温言说道：“陈公子，最后一题还请快些作答，眼下已过午时，若是再耽搁一些时间，只怕到了最后反选之时，天就要暗了。” 陈千语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向红榜中最后一道题。 青佛寺的题目。 业力因果，众生有情，众生亦无情 此题一出，不仅仅是广场上的人群了，便是那许多公侯巨擘也纷纷皱起了眉头。青佛寺果然还是像往常一般，不通佛语，不入佛门。他这道题考的不仅是人的资质，甚至还有许多的佛意在其中。如此一来，莫说是些刚成人的少年，便是许多修炼武道多年的高手也无法答出此题。 正道五派之中，琉璃宫只收女子，所以不会派引路人来招收弟子入门。剩下的四派中，松鹤山名声最为响亮，教出来的弟子无一不是名震江湖或权势滔天之辈。坤鼎宗的武道功法最为强横，圣皇当年一纸令下‘唯勇者方为将’后，整个大乾王朝的军队中，近半数的大小将领出身坤鼎宗。至于少阳院，是个独立于天下的书院，弟子向来尊于探究文道至途，除了少许几名出院历练的人以及圣上亲封的‘江山行者’外，世人大多只能靠传说来了解他们。 而这五派之中最为正统的便是青佛寺了，传言中五派底蕴最深厚的也是这青佛寺。 青佛寺立寺已有数千年之久，入寺之人皆要剃度出家，早晚诵读佛经奥义。不过正因如此，寺中僧人无一不是佛法精湛之辈，偶有顽徒入寺很快便被感化。青佛寺行的是武道一说，他们的功法与佛法甚有关联，不重血脉重悟性。而绝大部分功法又都是抵御类的功法，所以世间曾有传言，一僧一杖挡千军。说的便是青佛寺在武道之途上的路数。 这一次他们出的题目就包含了些许禅意，倒也和他们在世间的传闻很相似。 陈千语看了一眼题目，转身便坐了回去，业力因果，说的应当是自己曾在佛书中读过的佛家因果之说。可众生有情亦无情代表的是什么含义呢？ 这最后一题落在红榜之上，广场上的众人渐渐由鸦雀无声变得悉悉索索起来，他们虽然答不出此题，可也非常新奇地发现，方才答题极为流畅的陈府两位公子也都答不出来了。 陈千尽又像往常一般将头使劲低下，紧紧贴在书桌之上，眉头皱作一团，像是在聆听什么解释一般。可是过了许久，他依旧眉目如山，丝毫提不起笔。 洪逸枫好容易在刚才那道少阳院的题目上超常发挥了一把，眼下又是两眼漆黑，苦笑着看向自己的好伙伴唐潘安，后者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显然是又困顿了下来。 时间不断流逝，天色也渐渐黯淡了下去，原本金色的阳光已经渐渐转化成了一抹赤红之色。红衣礼官见台上四人谁都不曾动笔，当即转身看向了大殿的四位引路人。见那青佛寺的引路人一声佛号后，旋即按下了掌心。红衣礼官干咳了一声，知道他的意思是再等片刻。 又是一炷香燃尽，唐潘安的双手再也撑不住自己困顿的脑袋之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哼唧了两声，咂舌说道：“统统不会，我就当老四了，爱咋咋地！” 洪逸枫正在用自己身前的白纸边不断地剔着自己的指缝，听到唐潘安一声低吼后，心道终于熬过了这一关，有人垫底了。当即欣喜地抬起头，朝唐潘安竖起个大拇指，又转身朝着洪轩王和王妃这边作了个鬼脸，一脸骄傲地伸出三个手指，表明了自己拿定第三名的绝心。 洪轩王苦着脸看到自己儿子的作为，长叹一声，连道惭愧，不过看他神情，倒也不算失落，显然洪逸枫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 陈千尽在桌子上趴了一个多时辰，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一张白卷递了上去，眼光却偷偷瞟向了身旁的陈千语。 他原本绝不曾奢望有机会问鼎这次成人礼，莫说什么赵烨，陈千语之类的高手，便是那张家公子他也没信心击败。更何况今日到此一看，凭空多出了像楚岸、盛家兄弟以及唐潘安这等暗筋境的高手，他只想着能熬过第一轮便知足了。即便后来自己气运爆棚，一路畅通无阻的晋级到四强，他心底也未曾想过自己能争个第一。 但是就在这最后一轮比试之前，主母悄悄跟自己言明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瞬间便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雄心大起，接连三道答题顺利无比之后，陈千尽忽然生出了藐视群雄的傲气。可惜最后这一题，连那主母给自己的宝贝都答不上来，这个十七弟会办得到吗？ 红衣礼官见天色已晚，出言催促起最后一位白衣少年。后者此时只是微微捻着笔身，听到红衣礼官的催促之后，方才真正的落下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