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东都洛阳

    扬州城沦陷的消息，很快便由数十个鸿雁传书的飘飞鸿雁，传入了东都洛阳，很可能成为压垮这个庞大的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洛阳作为天下有数的雄城，雄踞在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抱，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乃是天下交通要冲。

    故自古以来，先后有夏、商、东周、北魏、北齐、隋等六朝建都于此。

    在十三年前，杨广即位后，便于洛阳另选都址，建立新都。

    新皇城位于周王城和齐魏故城之间，在原有的设施上堆山立宫，沿洛水建筑而成的临光宫，更是奢华无比，穷奢极欲。

    杨广又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洛阳更成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

    洛阳最著名的景点是天津桥，其“天津晓月”为洛阳八景之首，桥南更是洛阳最热闹的肆市，乃是游人必到之地，市内青楼林立，令人流连忘返，和扬州城齐名，堪称大隋最为著名的销金窟。

    这时候吃饭的时间早已过了，纵然夜色已经深沉，但天津桥南的喧嚣和繁华并没有丝毫要减退的迹象，经过了近千年传承的洛阳城，其盛景难以描述，天津桥畔，万国舟帆，南北两市胡人商旅充肆，在天津桥两侧，宽达百步贯通南北两门的大街“天街“，在眼前笔直延伸开去，足有七、八里之长。

    街旁遍植各式极其珍奇的花木，中为供杨广出巡的御道。在街旁西侧的区域内，坐落着贡院和各色官邸，在这里，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汇集天下才子和将星，在庞大的一片官邸中，亦是聚集着掌控着大隋运转的一大批中枢官员。

    沿着天津桥北望，既是煌煌的一大片宫殿。在南方和北方同时进行的战事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的繁华景致，在临光宫中，照惯例张灯结彩，杨广正偕同宠爱的妃子萧玉和朱贵儿在可俯览洛水景致的殿台处饮酒作乐，浑忘了外边兵连祸结闹得的风风雨雨。

    在周遭，洛水的水流澎湃的声音，隐隐夹着乐曲悠扬之声从前方宫阙连绵处传来。

    饮宴之间，偶尔间，会有某些消息灵通的宫娥或者内侍，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仍在饮酒作乐的杨广身上，随后收回目光，笑着鼓起掌来。

    过了一会儿，诸葛正我在正廷的广场处下车，这位老臣已经快要七十岁了，性情沉静，不太喜欢多说话，有君子之风，恪守儒家之道，是儒家修为最深的高手之一，为人处事十分谦和。当然，这并非说他是什么老朽腐儒，事实上，他无论是儒修还是武修，都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境界，除了身为尚书省的尚书令之外，还是天下最大门派——六扇门的门主。

    杨广的护驾高手，独孤阀的独孤盛十分恭敬的亲自搜查过他没带兵器后，才领他进宫。

    然后，在见过了杨广之后，在议事的宫殿里，便是持续了一整天的喧嚣和吵闹。

    扬州的沦陷，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也就意味着，江南半壁已经彻底的倾颓，同样也意味着大隋的国运已走到了尽头。

    诸葛正我有些疲惫的走出宫殿，与他同行的还有新任的内史令周越。就在几分钟之前，隋炀帝亲自做出了决议，两天后，由张须陀和鱼俱罗率领禁军十万精锐南下镇压项羽的动乱，着桓玄在荆州同时出兵弹压，另外还调拨了八万军队由贺若弼率领，往西北支援岳飞以抗衡突厥和蒙元。

    尽管皇帝最近有些太宠信邵元节这个龙虎山道士，但对于这个安排，诸葛正我大致上还是满意的。

    这些日子以来，南方各种消息如纸片飞来，都是一些坏消息，杭州沦陷、会稽沦陷、丹阳沦陷、蒋州沦陷、上虞沦陷，扬州被围，桓玄生了异心，拒绝援救扬州，原本定了南下救援扬州的张须陀被瓦岗寨的贼人阻在了通济渠，寸步难行。在这段时间内，会稽的项羽，江陵的前朝叛逆萧铣，江淮的李子通、杜伏威，齐郡邹平的知世郎王薄，兖州的徐元朗，南阳的迦楼罗王朱粲，瓦岗的翟让、李密，曹州的孟海公等人先后揭竿起义……

    这些的造反的人规模有大有小，在大隋的土地上处处开花，在西北边疆，铁木真统治的蒙元亦是露出了狰狞的爪牙，不断的在边界启衅，让以诸葛正我为首的官员们焦头烂额，无法兼顾。

    “大隋难了啊！”

    诸葛正我再一次感慨。

    如今这朝堂之中，几乎可以说是jian臣当道，最得杨广宠信的侍臣内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斐蕴，以及最有权势的门下省纳言贾似道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并不在乎大隋的国运，但却很在乎自己的利益，包括闻喜的裴阀，琅琊的王阀在内，周围大多数人的利益都在江南，在于整个隋室，如今南方变成这样，后方不稳，隋室岌岌可危，目前最有望定鼎的项羽又是最为仇视门阀的寒门。

    所以这**臣们也急了，很罕见的不再钩心斗角，而是与他们站在了一起，全力支持在镇压项羽的同时，北抗蒙元。如此时并不在洛阳的西北军统领岳飞，这时候便通过做了全力镇压项羽的谏言，因此杨广的命令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便下达了。

    晚风吹来，在七八里长的御街之上，樱桃和石榴的香味儿悠悠的传了过来。大道两旁店铺林立，里坊之间，各辟道路，与贯通各大城门的纵横各十街交错，井然有序。

    诸葛正我和周越正并肩在御街上走着。

    周越和诸葛正我一样，也是当代大儒，一手文章做得极好，性格也是极为儒雅，在被杨广征招入京的这段时间，他接下各种政务，处理得无不井井有条，哪怕是和裴蕴、虞世基等人争论，亦是端正温和，从不把话说死，却往往能够达致目标，展示出无比圆滑的政治手段。

    “诸葛兄说的没错，大隋真的难了。”周越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江南一地，太过重要，扬州城更是连接运河的枢纽，扬州一失，整条运河便瘫痪了大半。再加上内忧外患……”

    “是啊。”诸葛正我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荆州的桓玄……以及西南的嬴阀也已起了不臣之心，朝内的宇文阀和太原的李阀也并不安稳，还有，王世充和裴矩也并不简单，尤其是裴矩，让我完全看不透……现今的大隋就好像是一个四处破洞的大网，很难修补。”

    “那就要看诸葛兄的手段，能否只手补天裂。”周越接了一句，诸葛正我笑了笑，两人又走得一阵，前方一座宏伟的府邸，府门前正在放烟火鞭炮，千百束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悠然绽放，那是兵部员外郎王世充的府邸，里面正在进行热闹的宴会。

    “听说王世充的侄女董淑妮要嫁人了，此刻府邸内，请了正在东都的曼清院停留的尚秀芳大家前来献艺。”周越慢悠悠的道。

    “是许给了李阀的阀主李渊吧，王世充倒是好机心啊。”

    两人随便说了两句，走过王世充的府邸的时候，有一位长相老成，带有些酒糟鼻子的中年人认出了他们，上前来打招呼：“贺知章见过诸葛神候，周先生。”

    诸葛正我回了一礼，并没有说话，眯起眼睛望向贺知章身旁的一位白衣公子。此人只是从身影看，便显得修长优雅，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儿，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极为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