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入夜，繁华的都市灯火如织，一辆辆无轨飞车当空划过，一个漂亮的滑翔后停入停车场，像是归林的倦鸟。 林定打开车门，跨步从车里走出，抬头看了看左右，脸色不变，转身往里走。 天地酒店大门微微闭合，感应到林定的到来，大门上一道红光闪过，同时林定手腕上的移动光脑也有一道亮光一闪即逝。确认了林定的身份，酒店大门自动往两旁移开，让出空当。 林定丝毫没有停顿，直接往里走。 天地酒店最顶级的莫过于天号和地号，紧接着，就是四方和四季。今天他们的聚会是以林定的名义提出，林mama帮忙准备，定的厅室是四方中的南方。 林定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一路走向南方，或许是得到了提示，那服务员一边走，一边极其简洁地介绍了其他人的情况。 “莫家的莫峰少爷、戚家的戚楞少爷、林追少爷都已到了，就在南亭里等着丁少爷你呢。” 林定点头，没有说话。 天地酒店的服务员见惯了大家公子，对林定的性格也有所耳闻，见林定不说话，也就识趣地闭嘴。 到了南亭的朱红大门边，林定停下来，扫了一眼顶上中央金色的两个字，扫了那两个服务员一眼，推门进去。 当先见到他的，是戚楞。 戚楞站的位置正对着大门，林定一推门进来，戚楞就看见他了。 见到林定，戚楞双眼大亮，脸上笑容加深，顺手将手上拿着的玻璃酒杯放到一边，直接迎过来。 “小定，怎么这么晚才到？” 林定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戚楞。” 被直呼其名的戚楞根本没有在意林定的称呼，他单手收在身后，一手向前一引：“我们都到了，可就等你了。” 林定脚下不停，视线在场上众人面上扫了一圈。 莫家莫峰、林家林追、赵家赵卓、王家王礼、钱家钱嘉、端木家端木圭、马家马碧梳、胡家胡升胡颖、冯家冯子繁...... 交好的、面子情的、自家的、对家的......该出现的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也出现了。 就见冯家冯子繁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林定，挑眉就问：“林定，今天不是你做东么？怎么也这么晚才到？” 林mama考虑到自家小儿子偏爱清净，给南亭设置的是清净吧台的布置。整个大厅极其宽敞，中央错落有致地排布了几组沙发，后头是一个吧台，吧台之后就是一个整齐的长长酒柜。 林定一边走到中央的一个个人沙发上坐了，一边冲着在场的人一一点头：“现在才十九点四十分。” 林mama发出的请帖上的时间是二十点整。 端木圭倒是没有在意护花使者一样的戚楞，几步蹿到林定旁边，直接坐在沙发的护手上，一手横搭过沙发：“哎呀定少，你一个做东的，比我们这些受邀的晚不就是晚了么？” 他嘿嘿一笑，双眼弯成了一条弧线：“呐，既然晚了，就乖乖的接受惩罚吧。”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在一旁起哄，“难得你定少做一次东，居然就晚了，太没诚意了吧。” 莫峰也一个跨步，坐到了林定沙发护手的另一边，伸手也搭上沙发的横背：“就是，定少，你怎么也得做些什么吧？” 他冲着林定挤眉弄眼，顺道也给了站在一边的戚楞一个眼色，就见戚楞给了他一个怒瞪，转到林定身上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柔和。 林追到底念着林mama早前的吩咐：“那就不如这样，”他看着林定，“我们给定少一个机会。喝酒！” 他最后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静了，林定定定地看着他，看进他的眼底最深处。 “这不行！”莫峰和端木圭立刻就否决了，“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我们谁不知道谁。定少可是碰不得酒的！” 戚楞瞪着林追的眼睛都要射出冷箭了。其他人心里也都各有想法。 林追不敢对上林定的视线，只哈哈笑着避开林定，转头去看其他人：“定少是不能碰酒，但不代表别人不能替啊。” 说道这里，他将声音往上拔高了一个调：“但既然是替酒，那就拿出替酒的规矩来。” 替酒什么规矩？喝一杯，顶两杯。 端木圭和莫峰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转头看着林定，极度抱歉地看着林定，又转头看着林追，一副壮烈的样子：“只能一个人替吗？能不能凑队？” “定少他，要喝多少？” 林定只是坐在那里，睁着一双沉黑的眼睛，安静地看着。 他大概知道，林追是个什么主意了。什么早到晚到，不过都是借口而已。只要愿意，他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好几条来。 其他人也都看得透，愿意的凑上去捧个场，不愿意的就坐在一边，带笑看着。 果不其然，林追嘿嘿笑了两声，侧头去看赵卓：“我记得，赵卓你是最早到的。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吗？”他又转头去看林定，“定少，不妨从最早到的赵卓开始算？” 林定脸色不变，只是坐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林追硬着头皮只当林定默认了，他看了眼赵卓，赵卓笑着抬起手上的酒杯，很认真地想了想：“我么？好像十八点五十多就到了吧。” 他扫了一圈，看着众人解释道：“没办法啊，从小到大，这还是定少第一次做东呢。太激动了，所以就......” 林追倒是笑了：“既然一时算不清，那就凑个整数好了，就十八点五十分开始，”他拿过一个鸡尾酒酒杯放在林定面前的案几上，又顺手摸过了一瓶酒，“十分钟一杯，怎么样？” 到了这个时候，莫峰也大概明白了，他趁着林定不注意，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戚楞，才又转头回来看林追，咋呼着道：“十分钟一杯，替喝翻倍，就是五分钟一杯，单是饮料就让人喝得够呛了吧，更何况，是酒？不行，二十分钟一杯！” 他这一咋呼，和他对面的端木圭也不知道明白不明白，也跟着凑趣道：“就是，十分钟一杯要让替喝的人喝到什么时候，二十分钟一杯！” 林追也爽快：“行！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只能一个人替喝！谁来！” 林定静静地看着林追，视线一转，直接落在胡家胡颖身上：“胡颖。” 胡颖本来和她的哥哥坐在一旁看戏看得好好的，冷不丁听到林定叫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她飞快上岸，反手将另一个人推下水：“我么，我推荐戚楞，戚楞一向能喝，灌下两瓶子也不是问题。” 戚楞本来有点暗沉的脸色瞬间就亮了起来，他视线扫过胡颖，直接落在林定身上。 胡颖抬手举起酒杯遮住唇边的抽搐，低头去看大哥胡升，避开林定的视线。林定只扫了胡颖一眼，转头看了看戚楞：“那就麻烦了。” 听得林定答应，整个南亭里的少爷小姐都拉出了笑容，笑看着终于恢复了点神采的戚楞。 但或者只有戚楞自己才明白，林定看着他的目光，太淡太疏，没有半点亲近。 戚楞一边笑着一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倒酒入杯，然后一口灌入嘴里。从嘴巴到心口，苦涩得像是喝了黄连水，除了苦，别的什么滋味都没有。 莫峰看出了点什么，只是担心地看着一杯一杯死命灌酒的戚楞。 这满个南亭的人，大概都看出了什么，但都没有半点变化，哄笑声不绝。甚至还有人热心地在一边给戚楞数数。 “三杯了，三杯了，继续......” “来来来，再来......” “别停别停，再来......” “咦？这瓶酒空了，端木，再去吧台那边那一瓶新的来！” ...... 戚楞一杯接着一杯往口里灌，视线不知不觉地锁在那个在这喧闹中更清净疏淡的林定，渐至视线模糊。 但他还只是将酒杯往口里倒，一杯接着一杯，他以为自己要醉了，但他比这南亭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 他不喜欢他！ 这么多年的心意，他看在眼里，但过眼就忘，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穿过喧闹哄笑，在耳边响起：“对不起。” 他听见了，但他宁愿自己没有听见，他宁愿相信自己只是一时恍惚。 他腾地站起身，摇晃着身体，瞪红了一双眼睛举高手里的酒杯：“来，你们也都一起来！” 他边说，还边将手里的酒杯往里倒，有些酒水没能入口，从嘴边流过，打湿了特意设计的衣衫。 有人坐在一边光看，有人却被他催得意动，也倒了酒水入酒杯。 “好，来！来干一杯！” “好！我也来！” 林定把玩着不知谁塞过来的酒杯，只睁着一双眼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