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飘雪

    天色向晚，寒意渐浓，冷风才刚刚停住，白色的雪花点立刻就从天空中飘落，纷纷扬扬的洒满这座如同死寂一般的城市。

    往年的这个时候，各大商店早已挂满了华丽的灯饰，正在开展各种各样的圣诞节促销活动，会有人打扮成圣诞老人在街道发放宣传单，或是赠送一些免费的纸巾，而拥挤的人潮会在华灯初上时就已经充斥在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如今，雪花依旧，繁华不再。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群、华丽而又浪漫的灯饰、可爱又热情的女仆，都已随着那场黑雨成为了永远的记忆。曾经灯火通明的城市陷入了黑暗之中，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还是疲于生计的平民，都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着，忍受着同样的黑暗、同样的寒冷。

    苏晨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眉头微微皱起，这场雪下得实在是有些突然，早上还是阳光明媚，而到了黄昏却又变得如此寒冷。

    “竟然下雪了。”王馨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脸上满是担忧，她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小声的抱怨着，“好冷啊。”

    王馨最讨厌的就是冬天，因为她特别怕冷，而这里的人跟国内的不太一样，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寒冷，尤其是那些日本本土的女性更是极为耐寒，即便是最冷的时候，她们仍然穿着裙子出门，丝毫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

    换做是在国内，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穿上外套，而寒冷的北方更是穿上了秋裤或是棉裤，脖子上还会围上一条围巾，而有钱的人还会穿上皮衣、或是昂贵的貂皮大衣上街，一起呼吸着那满是雾霾的空气。

    “杂物间里有个暖水袋，你自己去拿吧。”苏晨转眼看向王馨，平静的说道，他知道王馨一到冬天就冻手，尤其是她刚转来学校的时候，手上更是生了两个冻疮，痒得不行。

    王馨闻言眼神一动，眨了眨眼睛，微微点头，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走到苏晨的身边，笑着说：“还是你体贴啊！改天请你吃饭！”

    苏晨闻言双手一摊，微微耸肩，有些无奈地道：“你这话跟我说了不下几十次了吧？你这个改天可真是遥远啊，这都八年过去了，我都没吃上你请的这顿饭。”

    “哎，哪是我不请你吃饭，是你每次都说你很忙，没时间跟我吃饭，好不好！”听着苏晨说的话，王馨立刻就出言声讨他，一副很是郁闷的样子，“你可是大忙人，从高中忙到现在，也不知道你都忙了些什么。”

    苏晨闻言苦笑不已，说实话，这些年他一直在忙着学习、忙着考试、忙着留学，等到了东京也同样如此，就算是毕业回国前夕也是忙着投递简历，寻找工作。这种紧绷着的生活，他就从没有停下来过，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这些年很忙，日子也过得很快，但是快乐却没有多少。

    他每天要为学业和生活而烦恼，为了那笔并不丰厚的奖学金，在和自己的同学较劲，为了那点打工获得那点微薄的“时给”而忍气吞声低下头做人，到头来却是变得一无所有。

    想起这些年的瞎忙，苏晨自嘲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我都忙了些什么，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

    王馨发现苏晨的情绪并不好，担心苏晨对她的话产生误解，连忙解释道：“你别较真，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我就是有点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来这里。”苏晨神情很是郁闷，他转过身去，看着窗外，陷入了回忆当中。

    苏晨想到，如果当初他再稍微坚持那么一下，那么从小就疼爱他的爷爷也不会那么执着的让他去东京留学，而他也不会在灾难降临时与亲人天各一方，孤独的流落异国他乡，也许直到他死去，都无法落叶归根，想到这里，苏晨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苏晨的留学原因，作为同班同学的王馨当然知道。苏晨的爷爷从部队退役之后就进入了一家国有汽车厂，凭借着对汽车的了解成为了一个汽修工，因为发觉国产汽车发动机极为落后的原因，所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为国产汽车做出贡献。

    而年迈的他已经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所以自然就将此寄托在苏晨的身上，可从小就顽皮爱动，性格急躁的苏晨很显然不会对那些笨重而又复杂的机械感兴趣，但为了不惹生病的爷爷生气，苏晨还是选择了听话。

    就这样，苏晨走上了一条从他还没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的路，尽管他并不喜欢，但他却无法反抗。

    而王馨出国的真正原因，除了她自己之外，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她的好友和父母亲人。她对所有人说她只是想要到外边去看看，不想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只能在狭小的笼子里来回挪腾跳跃，短短的一生，却连在天空中飞翔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对于家境一般的王馨而言，并不是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自然的就会遭到其他人的非议，甚至是面对亲人的斥责时，她都没有丝毫的妥协。

    带着从父母手中借来的钱径直来到了东京，倔强的她证明了她并不比其他人弱，一年之后就考上了东京大学，每年的优等奖学金都是她的，为此学校还给她减免了部分学费，就这样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养活了自己，也把从父母手中借来的钱还了回去。

    但为此她也过上了那种极为艰苦的生活，要知道一个柔弱的女生在异国他乡打拼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没有人会去同情你，没有人会去帮助你，你只能依靠自己，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眼泪流出来了只能自己用手抹掉。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很苦，但她觉得非常值得，因为自己心里不快乐，就算是过着奢侈的生活也索然无味。

    “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王馨温柔的劝解道。

    “但愿吧。”苏晨将手搭在满是白气，很是朦胧的窗户玻璃上，语气很是萧瑟，“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王馨将目光看向苏晨，看着他那有些惆怅的背影，眼神极为复杂，她将目光收回，低下头转身往杂物间走去。

    听着王馨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晨抬起头看着外边苍茫一片的雪白，突然看见几个黑点迅速的从远处跑来，而随着一声枪响，那个奔跑在最前方的黑点直接扑倒在地，鲜血立刻就染红了那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