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只 敌军再现
——朝晖划过铠甲，大军士气高昂，长矛如林、兵锋似雪，剑指前敌，无所无摧。至此领军前行，岂如圣哉！美哉！—— 在远离林钟所在的克鲁尼路村，不过三日路程的一片平地，位离树海边沿的平原地带上，人类的军队正不断集结于此，密密麻麻，似如过冬前开始集中出巢行动的蚂蚁群。无数的旗帜在刮向东南的阵风吹动下猎猎作响，人手搭建起的营帐和立起的木栅栏实实的钉稳牢靠，才不到十日，这里已经初具规模，聚集了超过万人的军势，但从数量来看，倒真是威武不凡的大军。 集结地暂时搭建的营地上，吵吵闹闹，挤挤嚷嚷，跟城市中大了一号规模的菜市场一般。从各个居住的领地赶来集中的贵族们，和他们手下的私兵，是营地里嘈杂争吵的主要声音。代表着家族的印记徽号的贵族，和裹着相同号衣仆人们，穿梭在营地各个帐篷间。嬉闹、调笑、买卖、炫耀、嘲笑、决斗，以及久别重逢和引荐新朋友。早就闻到了味道的小商人、和大商人的商队，比营地中的军人先一步到达了这里安营扎寨，喜笑颜开的兜售着他们的商品。百无聊赖的士兵们白日里也没闲着，还没拔营就在妓女的肚皮上花光了身上的存粮。 营地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浪费时间去做事，只不过在外人看上去，都觉着…总之，觉着他们应该不会到这儿是来打仗的。 可他们就是过来打仗的。 心情极度郁结的罗杰诺穆·小巴塞伯爵。统称罗杰诺穆·乌戈尔·巴塞的乌戈尔伯国现任国主，刚刚视察营地时，用手中鞭子抽完一个路过看着不爽的小兵。对方竟敢公然在营帐外直接掏出他的丑物放水，还差点溅到了他罗杰诺穆的靴子上。真是无礼！长鞭一个呼哨正中那块丑物，让那个小兵发出声音高亢，不像是个爷们一样尖叫着昏过去。 身为一个伯国的贵族领主，罗杰诺穆心情不爽当然是有原因。 来集合附庸参加战斗的这些乡下贵族。举止无礼粗俗，肮脏不修边幅，随身带来的老旧破烂兵器的年轮大概比他曾爷爷活着的年头还要久了。哪像罗杰诺穆自己，一头抹过了海豹油的黑褐色头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连鬓角都休整成形状。刻意留在脸孔的胡须打理的干干净净，除了造型外的，不留一点儿拉碴的胡渣。睡觉前还要保护牙齿，一笑之下，白亮整齐。配合他英俊的面容与承自美丽母亲北方人的黑色眼睛，跟那些猪狗不如的乡下人，简直是判若云泥。 就是那些破烂士兵。缺乏管教，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粗俗不堪。就会饮酒闹事，白日间也不让人消停。哪像罗杰诺穆带来的两千精锐，个个威武强壮，装备精良，精神焕发。其中还有八百骑兵，皆是出身自乌戈尔郡城里身家清白、余有资产的好人家里，训练有素，队列雄壮，都可算得是准骑士了。 坐拥如此强兵精锐，此处又是乌戈尔伯国领地，结果他堂堂罗杰诺穆伯爵在军议上只能屈居末席！开什么玩笑，联合出兵的领军盟主，理应是他才对！难道针对目标的那个小破村子不是他们乌戈尔的领地吗！ ‘万物之主’在上，真要是祂到了罗杰诺穆的位子，祂也会看不过眼的。 罗杰诺穆托着步子，沉声走近军营地里最大的营帐中，此次联合出兵举行军议使用的大帐正是在此。带着几乎冲天的怨气，掀开帐帘的罗杰诺穆一言不发走到位靠中间他的位子上去，再在他位置之下坐着的，开始就是这次领着数量比较多私兵的小贵族和地头乡绅了。对他们的谄笑，罗杰诺穆不屑一顾。 坐在罗杰诺穆上首的，则是一些罗杰诺穆暂时还惹不起和无比讨厌的人物。 最主位端坐，穿戴褐赭色法袍的老者，是“万物之主”在人世间的代行者，同时也是牧养乌戈尔、拉瓦尔、格林福德等几个国家大教区的教会代表，修比主祭。 修比主祭左右两边对立坐着则是互相敌对看不过眼的格林福德以及拉瓦尔公国代表，豪格伯爵以及拉瓦尔边境侯。 再其下之后的，是，就尽是些土鸡瓦狗，不管是统率带来的军力上还是头脑上，都不值一提。连名字都不屑罗杰诺穆记住。 豪格伯爵以及拉瓦尔边境侯两位都到中年的贵族，即使是坐也都恶狠狠地直勾勾盯着对方，恨不得食其对方rou啃其骨。听说连双方各自的营帐也都远远地，分属在营地对角上。如果不是有修比主祭在，说不定两人已经现场rou搏起来了，说不定连他们身后站着扈从家丁也加入到一起去，哈。 想想情景就觉得好笑，刚坐下的罗杰诺穆设想场景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惹得他身边坐着的小贵族带着疑惑的眼光，又在被察觉到的罗杰诺穆用凶厉的眼神逼视下不敢出声放肆。 小小脑补以后感觉稍微好点了，转换过心情的罗杰诺穆看着大帐内似乎人都到齐，接着正中主位上一直在默坐冥想似的主祭缓缓张开眯起的双眼，站起身开始发言。声音颤巍巍地，音量倒是挺大，只不过音色挺差，声音如老鸦说教一样难听。 ‘万物之主’在上，您的仆人实在太差劲了。 修比主祭站起来开口同时，营帐里其他贵族各自攀谈的嘈杂声才慢慢消失掉，大家都眼王着营帐中间，似乎每个人都在聆听着修比主祭传达的来自“万物之主”罗摩尔的圣训，但到底听没听进去，就未难知晓了。反正，罗杰诺穆是装成一副虔诚听礼的模样，内容却没往耳朵里过。 反正，不外乎强调此次大家出兵的重要性、正义性、合法性，顺便声讨下只会躲在树海里面称王称霸的森林女神以及她那些尖耳朵怪物们。整段话可以再加上用“神在注意着”，“虔诚忘我”，“奋勇杀敌”等几个词颠倒串联起来的说辞，说到最后，最后一句一定是… “一切荣耀尽归罗摩尔。” “一切荣耀尽归罗摩尔！” 最后的最后，罗杰诺穆跟着营帐里的所有贵族们一起喊出对大地之神罗摩尔的祝词，营帐内声浪轰鸣，几能震撼他们脚下的大地。 修比主祭说完后，又重新坐下恢复他之前老僧入定的模样，毕竟地位再高他也不知兵事，只是此次各国联合出兵能够成功的协调和纽带。当然，也不会有人轻视他和他带来不到三十人僧兵团的战斗能力。 主祭退居休息位置后，军议的cao纵者就掌握在他左右的那两个势力最大的敌对者身上。事实证明，没有足够分量的主持者镇住场面，话语权不会是轮流把持在他们两边之间，而是根本没有了，只有互相诋毁攻击和赤裸裸的谩骂，说一百句话中，里面不带有五句和军议有关的内容。有时，偶尔也会问向罗杰诺穆的意见，后者保持他的贵族矜持，对双方的征询意见，即不赞同，也不反对。 两边及附和两边的贵族们，越说越离谱，到后来连什么私家事情都放到军议上扯出来说，倒是满足了一些内心阴暗八卦者的好奇心，看样子，今天军议是注定没什么好结果。 罗杰诺穆一直冷眼旁观着大帐里的贵族们，像郡城路边的泼妇抖落着彼此的阴私事儿，始终自己别参合进去。其余人大概都把这次出兵当做一次平常的大规模秋猎，也许再等会等他们说累了，想到正经事还没解决，怕是要开始讨论提前分赃的事宜。 “老头子真是老了，这种时候不要我据理力争，还让我忍耐。”罗杰诺穆抱怨着他远在郡城的父亲，应该老老实实退居二线，而不是整日价搞风搞雨的老巴塞伯爵。“瞧那些废材，又有哪一个比得上我。” 顺着方向对每一个帐篷里互相吐口水的贵族，在心底一番鄙视后，仍然在忍受无脑军议的罗杰诺穆顿时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思绪忍不住转到了近来谣言中，只会躲在森林里的莱曼莉，最新的爪牙“德鲁伊”的那位“北方人“首脑身上。 “胆敢在我的领地闹起事来，到底那个家伙是什么样子的呢，也像我自己这么帅嘛。”拥有一半北方人血统的罗杰诺穆伯爵不禁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