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不华丽的转场IV
在故乡还没有毁灭的时候，林钟曾在电影院里专门花钱看过一部来自异国的科幻电影，讲述人类文明中的叛徒是如何带领殖民星上的原始异族部族来对抗现代文明侵蚀。故事很扯，特效不错。现在，林钟虽说带着一群连躯壳血管里都沉淀着合金的虫子，位置却站到了电影剧情里占先进生产力的阵营里。 一开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驾驶着狮鹫的御者大概学了乖，没有再单独过来领教林钟的虫战士们的威力。 林钟得以安坐在基地最高的塔楼上，观看着那些毫不知情的异星土著们行军的同时虚拟着布阵打发着母巢孵化所需要的必须时间。作为一个至少玩过五种以上即时战略游戏的中学生，也是了解排兵布阵的战术皮毛。 在基地篱墙外，林钟为来犯者准备了三道防线严阵以待。 母巢孵化后林钟第一个选择的是大地蜘蛛，数千条在行星移动时便孵化好的幼虫在成型期后从一个个的躯壳两边长出了四对锋利的节肢长腿。新生的土蜘蛛们密密麻麻爬出外墙，围着基地掘地下潜，遮掩住身形浮土很好的做了伪装，不凑近根本发现不了异常，但真要想靠近路过直接就是地刺狠狠招呼。 事先运动过了虫子们也没闲着，消化腹腔食物残渣的同时紧贴着外墙外铲出了一条足够宽度的环形深壕，基地融合巢分泌出的深色酸性废料将壕沟倾倒满，变成了围绕在基地四周的防护护城河，想要跨越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最后，沿着基地四方，矗立出多座方尖巢塔可向外不断喷涂油膜酸液以及坚硬的集束角刺。 防御隔离带、护城壕、塔防，加上基地里的储备兵员，林钟自信对上那些中世纪土著已能做到万无一失。 多元宇宙中具有强大威胁性的星际虫族，一向以它们庞大的数量作为进攻手段著称。不知多少被毁灭家园的种族们惧怕和诅咒着，林钟透过与母巢精神联结甚至可以在共享识海中找到那些家伙专门用“无尽虫海”这个词来做出形容的各种典故。扫过的记忆里，一向只有自己这边的虫子以多欺少，以强凌弱的记录，一向只有它们化数量为质量开始畅快厮杀的故事。所以在着实碰到相反态势的时候，林钟也只能用惊讶无措来应对具有基础思考能力的母巢那不间断地涌向他脑中的疑惧和问询。 埋藏在土地下的蜘蛛们确实厉害，如同割麦子般收割敌人的前锋部队，但不一会便失去了联线，敌人冒着林钟防御虫塔的腐蚀和轰炸，转瞬间兵临城下，至于林钟曾寄予厚望的酸液护城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敌方带来的泥土或是别的垃圾什么填平了。 对方的人流，铺天盖地，从天空，从地面，从每个方向朝着林钟的基地呼啸而来，骑着马、骑着鹰，握着刀、握着剑、提着短矛大盾和只提着长矛的，方圆数公里的新生基地在这些中世纪军队组成的大潮里变成所被铁血浪涛冲击的礁石，而不是恰恰相反。千百上万只战斗虫子，几乎遮满基地有机质地毯的所有紫红颜色，奋力保卫着林钟在这个陌生星球上的第一个新鲜家园，却堪堪能守住主要的巢xue设施，甚至连防线也不能保持得住。披着铁甲的人类士兵攀着简陋的云梯蚁附而上，越过那道rou色的矮墙接踵而至，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杀之不绝。从天上俯瞰过去，彷佛他们才是虫子一样廉价品的生物。 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林钟指示着手下的虫子们打退了三四次这样过火的猛攻，对面却一次比一次更厉害，一次比一次投入更多的兵力，一次比一次攻势更猛烈。甫一开始林钟还能在他们暂时退却后组织单位进行反攻，后面却连多余的有生力量也拿不出。沟壕被填满了，曾埋在地下的蜘蛛失去消息了，防御塔也都被撞断了。局促的时候需要靠那些非战斗用的虫子来进行支援，而为了节省资源林钟已经在大战最趋于白热化时候将最低需求以外的工虫全部扔进融合炉做为能量供应储备。 母巢卵翼保护下的十万粒虫卵此时甚至还没有一小撮进化成可为战斗用的成虫，敌人可不见少。每一只先于同伴提前出巢的虫兵都被立刻投入越发需要的地方去，然后在下一个回眸间隙消失不见。新生的战斗虫能在三十秒内用它们的利爪撕裂十个穿着皮甲的步兵身体，还没完全硬化完成的虫壳却不可以同时间抵挡住十数把链枷、阔剑、长矛同时崩裂切开刺穿进自己内脏。所有人类士兵武器上都泛着rou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柔白微光，从箭簇到刀锋，甚至包括长柄斧的尾尖儿上。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数量力量均势的不对等和不公平。林钟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安抚向他发来躁动不安情绪的母巢，继续咬牙坚持下去。坚持就是胜利，当新的一天夜晚来到，母巢开始第一波孵化高潮来临，瞬间内至少本方能马上增加出现数万名生力军。 “女王陛下，损失惨重。”一直在战线前沿与护卫林钟间徘徊的孔特里亚诺摩擦着自己发声器官。敌人所准备的抛石车在大后方抛洒着各色燃烧弹，从绑满草绳的畸形巨石到装满稠油的两耳陶罐，林林种种数不胜数。规模之广超出所有林钟过去看过的所有中世史诗大片标准，火力覆盖和密度快赶得上故乡的现代战争时期。林钟的新基地里少许添加有的防御设施正是在一开始的密集投射里损失殆尽。当人类军团的主力开始冲锋与虫子们交织成混乱的战线，远程单位也改变发射节奏，却更加精准，每次都能在林钟的虫堆里造成数团大量燃烧的虫型火炬。 “毁掉它们！！带一个大队过去！”母巢表示对投石机群展示出的威力感到害怕，林钟也担心会误伤到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培养室，这两种情绪在林钟的脑袋里互生共鸣。离前线最近指挥的虫将军“哧”张开翅翼，先孔特里亚诺一步带领着战斗虫飞起，两百只精锐的人形大蝗虫绕过头顶天空上正和狮鹫角鹰相斗的乱局，高飞过敌人的弓手发箭极限，直朝着似乎没有任何防御的敌军后方扑去，毁掉投石部队之后它们将直冲对方指挥营地，看起来人类的军队已经把他们最后的预备队都拨到了战局中去，最排后的骑马战士距离指挥部都有四五百米远。 口器摩擦的嘶叫表明蝗虫们的愉悦心情，感受着远方它们带来欢快精神波动的林钟却在最关头胸口上被给了沉重的一击。 突击的前锋嗡地撞上一堵看不见的气墙，正如苍蝇撞在了玻璃窗上，凌空形成肢体诡异的大字。还没撞在隐形屏障的战斗虫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身体姿势，连着那些不幸的先行者挤凑做一堆，统统被从敌人指挥营地里发出的大量火球击裂成空中散落碎块的焦炭。 “连迫击炮都有？”母巢经过数秒分析后告诉林钟这是曲射火炮级别才能造成的能量伤害模样，可如果连大炮这种先进的武器，为什么敌人军队还是停留在中世纪的打扮和进攻方式。林钟脑中反问让母巢停顿无语，没等半死机的母巢智脑回话，便看到了他猜测中的“炮兵”。一大群穿宽大袍子的人从营地里呼啦的冒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两根各式各样的棍棒物，随着他们的大喊大叫，林钟的传感视窗中检测到能量凭空从他们指尖聚集，又有数发同样大号颜色的火球沿着棍棒尖端出现，将剩下派遣过去的突击队结果掉。 林钟不可思议的从望远镜里注意着刚才远处发生的一切，母巢迅速将分析得到的资料链接到终端查阅，和科技优势结合的虫族计算机器还在判断原因的时候，林钟的嘴巴已先一步说出结论。“魔法师！！ 有奇怪生物的世界，有中世纪时期的世界，还有那些挥舞着法杖的人，这完全是故乡小说中里一个西方奇幻世界。虫子在过去的征服中没有遇到过，可不代表林钟不知晓。望远镜另外一边的“魔法师们”继续大喊着大叫，直到停止的下一刻起林钟的身体陡然变沉，像是整个星球的重力都被突然间增加了。对手却似乎行动变得更加敏捷轻盈，林钟这时才发现那些人类士兵之中还夹杂着不少长有尖长耳朵的金发异族帅哥，细长的剑刃在他们手中看起来比长弓更具威胁。 连株的大火球在基地上方凭空出现，能量威力不足以用虫子尚单薄的甲壳抵抗住，不少挨着了边的培养室都被轰穿表墙，连母巢最外层外壳也被炸掉半层。它害怕的情绪波动以比刚才更高倍数几何的程度发送给林钟，甚至扰乱到林钟大脑正常的思考。 “全力保护母巢，全力保护培养室，集中兵力！各自为战！”由于一瞬间便少了两百只精锐虫兵，本来有些紧张的战线更捉襟见肘，在林钟自我矛盾的命令下，疲于奔命的虫子们消耗消失的速度更加变快。 这时，压倒林钟背脊的最后一根稻草降临了。 于高空迅速到来的巨大黑影巍然降落，没让出通路，仍在缠斗中的双方空军被它们庞大身躯带起的罡风吹乱方向。拥有一对巨大翅膀的四脚大蜥蜴面目狰狞，它们的到来让敌军忘我高声欢呼，让林钟感受到巨大的威压。这些不同寻常的大怪兽随便一脚就能将一堆虫子踩翻碾成齑粉，用牙齿咬吃，最少也是一次一整个。打了个不太满意的饱嗝后，还能从口里喷出无烟的烈炎，这些rou体火焰喷射器轻易将数个培养室融化成污浊的泥浆，并且烧穿附着母巢皮肤上的三层复合装甲。 “撤退！！全军撤退！！全部撤退”林钟眼前的传感视窗不停地在累积计算伤害程度，随着培养巢与母巢联络骨牌连锁般断线，计算培养槽的数字也在发疯的下降。 林钟也快被刺激的发疯了。他当即切断海量发布求援信息扰乱思维的母巢联线，直接对所有的虫子下达护卫培养室全体撤退命令。还想要靠近支援母巢的所有虫子在这一刻都被他利用最高优先权的直接命令轰走。大批的虫子紧紧贴住靠外沿的培养室外壁，垒成厚厚的圆型虫茧，之后带着培养室一起下沉塌陷，很快在紫红地毯上陷下无数个黑黝深邃的地洞。 对方也发现林钟这边打算撤退的企图，敌人开始加快步步紧逼的步伐，全面挤压虫子们的战斗空间。而在林钟下定撤退决心之后，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了。 “保护培养室撤退，设定为全体最优先事项！”新生的基地眼看着保存不住，那些分散的培养室撤退时都还没有设定坐标，不知道到底会钻到哪里去。但只要母巢在，一切都能够东山再起。 “是！女王陛下！！”最后的虫将军孔特里亚诺一直伴随在林钟周围左右，驯服地转身指挥中心部的虫子开始包裹剩剩余靠近内层的培养室钻地脱出，林钟也准备重新联结后进入母巢内核撤离，背后却忽然一阵恶风吹来。 其中一条属于敌军的飞龙似乎注意到了母巢这只属于虫族“心脏”的建筑，大力的前爪猛地拍飞了林钟，尖厉的牙齿将伸出触须想要和林钟身体链接的母巢撕咬的血rou模糊，大口的金白色龙焰喷向巢xue培植在有机质地毯的根茎，烧灼熔化的程度彷佛接同根部一起连根拔起，连旁的林钟都感同得到心脏剧烈抽搐的痛苦。 难道母巢也要保不住了吗？ 剩下半个身体的母巢每个出气口都在发出近似动物临死前的悲鸣，果冻状的透明半固体夹杂着红的白的颜色从不断扩大的伤口处狂泻而出。林钟张大着嘴望着使他变成超凡存在的最大本钱，看着它放掉了中空逐渐萎缩如破洞瘪掉的气球。 “女王陛下！！”孔特里亚诺嘶叫着第一次违反了创造出它造物主的命令，在发现飞龙把下一个吞食目标对准虫族的“大脑”，背后飞翅瞬间的加速度撞开呆立的林钟。结果龙嘴没有吞下新鲜的rou体，而是咬裂层层厚厚血垢的甲壳。 “为了女王陛下！！”被飞龙衔住的虫将军并没有因身体碎裂而放弃抵抗，孔特里亚诺细长的前肢奋力刺破飞龙的眼球，吃痛的巨龙吐出嘴里已经碎成两半的杂碎，用怒火将它和背后萎掉的虫巢都变成火海中碳黑色的焦化物。 “撤退！！”在孔特里亚诺争取转移飞龙怒火的时间里，战线终于告以全面崩溃，敌军吼叫向中心区域挤压，还幸存着的成虫全部放弃了继续杀敌，飞到林钟的身边簇拥起最后一个虫茧，形成基地中最后一个非自然造出的巨坑。 ——雷霆碎破天空，黑暗笼罩大地，恶魔如蝗虫飞舞，肆虐无际，骑士擦亮铠甲，大军整装待发，神所眷顾之民，无不上下心怀高义，究之所想，唯扑灭邪恶是一…… ……战烟未止，圣战不熄，上从贵胄，下至黎民，众志成城，百万一心，恶魔从混沌中来，终将赶回至深渊里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