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缘(上)
清风楼乃是长安城东最好的酒楼,一共五层,装饰古典而豪华,一般家底殷实之人若是宴请宾客多半会选此处,只因能在这里饮酒用饭就是身份的象征。一至三层向平民开放,只要有足够的银两就可进入,而能在最高两层用餐之人则是非富即贵,不是寻常所谓的有钱人家就能随便上得去的。 此时小六正在五楼喝酒。 当时那店小二看到一进清风楼就往最高层走去的小六,正准备上前拦住他时却被掌柜喝止,只因小六一进门便抛给掌柜一锭二两重的黄金,看也未看就径直前行而去。 那掌柜初时也有些诧异,眼前的小六仅十岁左右年纪,但看其衣着却是华丽至极,且双目有神,眉宇之间颇有英气,掌柜随即想到这定是哪位王爷大臣之子外出游玩,这长安城乃是帝都,王公贵族数不胜数,又怎知这出手阔绰至极的半大孩童会是哪家大臣家的公子,自古有云民不与官斗,是以那掌柜连忙制止了店小二,任小六直接走上了五楼。 整层五楼只有小六一人在喝酒,他似乎对桌上摆放的各种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并无多大兴趣,每样都只是吃了几口,然后便大口喝酒,桌上已摆了三坛十斤的陈年女儿红。 掌柜正在忙着算帐,忽然又听到五楼传来稚嫩而清晰的声音:“再拿一坛酒来!” 掌柜摇了摇头,面有难色,那店小二凑上来小声说道:“一个小毛孩怎么喝得了那么多的酒?我刚才送酒上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有些醉了,要是等会儿发起酒疯来可如何是好?” 掌柜自然知道店小二心中担心之事,那孩童发起酒疯还好,可他若真是哪位王爷大臣之子,在清风楼出了什么事的话,就是把楼卖了都赔不起。 没有多加考虑,掌柜对小二说道:“快把酒拿上去,醉了发疯总比不醉发疯更好,这孩童非富即贵,一人离家而出,过不了多少时候必然有人来寻,最好是喝醉了昏睡过去。” 店小二不敢怠慢,连忙又拿了一坛女儿红向五楼而去。 待小六运功三个周天,正把刚喝进肚子里的酒逼出体外之时,那店小二已经提了一坛酒上来,他看到小六有神的双眼很是诧异,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孩童居然越喝越清醒,以他的年龄又怎可能有如此之大的酒量? 不过那店小二也算乖巧,恭恭敬敬的放下酒坛,接着就转身离去,他可不想和小六有过多的接触,现在他喝了这么多酒,万一突然发起疯来,那就有口难言了。 小六也不说话,拍开泥封就倒了一碗,然后端起来仰头一口喝下,神色甚是惬意。 以前他也喝过不少好酒,但却没多少比得上这清风楼所酿,加上他现在功力深厚,可随意将酒劲化作真气逼出体外,这一手足以让他喝个痛快。 虽是吃着好菜喝着好酒,但小六心头却始终有些抑郁,不问可知自是被那修道成仙之法所困扰了。 自从清玉口中得知玄心宗不肯收留自己的真正原因之后,小六心中一直如有巨石压着,如哽在喉一般,若是自己不能修炼道法,那怀中的两件宝物还有什么用处?看那紫金梭和修罗尺的外表还不及两件古董,如果不能解开那怪人所说的秘法,这在小六手中还不如一柄青钢长剑。 摇了摇头,小六又将一碗酒倒入口中。尽管现在小六的武功已足可列入顶尖高手的境界,但至多也只有百年寿命,百年之后终归黄土,人心贪欲不足,武林高手已不能满足小六的志向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重三轻,小六此时耳力惊人,随意一听便知那脚步较轻的三人身负武功,而且还不弱,至少和那死在常柔剑下的冷炼相差不多,这在武林之中已可成为一方豪强了。 小六神色不变,依旧喝着酒,双眼望着窗外,看那神情对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 那四人上得楼来,乍眼看到窗边的小六面现诧异,但随即恢复了正常,走到旁边的一张方桌坐下。 小六随意一瞥,那四人都已是中年,身着寻常华丽服装,左手一人面色较为白皙,平日定是养尊处优,不多出家门。另外三人均面色较黑,双手修长有力,一看便是常年在外奔波的江湖中人。 四人都不说话,那面色白皙的中年人又看了小六两眼,头脑中似在搜索是否见过他。 过不多时小二便将酒菜端了上来,待小二下去之后其中一人才轻声问道:“张管家可否认识这小子?” 那面色白皙的中年人正是张管家,只听他轻声答道:“据我所知,能上这清风楼第五层之人俱是非富即贵,不是张某托大,这长安城中的权贵没有我未接触过的,不过却从未见过这孩童,看他只有十岁左右年纪,就算当今皇子也没有和他年龄相近之人……况且看他喝酒用的乃是酒碗,和三位兄弟倒有些相似,我想他应该是江湖中人。” 小六心头发笑,暗道我这是第一次来长安,自然没人认识,不过这姓张的管家似乎地位颇高,想来必是哪位大臣的管家。 先前发话之人见他这样回答,立即说道:“既是如此,为防计划泄露,还是叫他离开为好,免得你我双方受损。” 那张管家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小六的桌前,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位小哥,今日我与三位朋友在此处有些要事相商,可否移驾四楼,这顿饭由我请客如何?” 本来以小六的年纪当不得这中年人与他如此客气,不过这中年人倒是和那掌柜有同样的顾虑,就算眼前的孩童不是权贵之子,但至少也在其他方面有什么地位,甚至很有可能是江湖中人,所以对他说话才这么客气。 要是平时,无论寻常人还是江湖中人,听到这话自然知道如何行事,探听他人之秘乃是江湖大忌,而且那三人武功不弱,知趣之人自会离去,可他今日却碰上的是小六,况且他心情本就不好,只听他冷冷说道:“这清风楼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要商量什么事情又怕人听见就找其他地方!”
那中年人闻言脸色一变,心道当今王爷都不会对自己说话如此过分,况且一把年纪还被一个小孩训斥,这让他如何下得了台?只见他双眼紧紧盯着小六说道:“敢问师承何处?父母又是何人?” 小六抬头看他一眼,随即又将一碗酒倒进口中,却并不理会他,继续夹菜。 那姓张之人面色难看至极,另外三人中有一人拍掌而起,怒道:“你是哪家的小子这么没礼貌,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六闻眼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只觉一道寒光闪过,浑身顿是抖了一下,随即他又意识到实在是丢了脸面,竟然被这小子看了一眼就有些害怕,立马上前两步正欲动手教训他,却见小六右手一甩,那些手上沾着的酒滴顿时化作暗器袭来。 那人一惊,没想到这孩童内力如此之高,他来不及躲闪,那些酒滴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顿时他xue道被制,无法动弹。 旁边姓张的管家仔细一看,那人胸前的衣衫已是漏洞点点,看来那些酒滴之中蕴藏的内力必定不弱,面色刹时变得青白。 另外两人一见那人不动,登时心知有异,连忙起身过来,其中一人衣袍无风自飘,拦在那人前面,双眼紧紧的盯着小六,显然是已将内力提到极处。另外一人查看一下,便发现那人xue道受制,心头一惊,转身抱拳向小六问道:“敢问兄台可是七手童子?” 那拦在最前面的人听到这话也是神色连动,面有异色。 传闻七手童子乃是一个侏儒,从外表上看只是一个孩童,但实际年龄已有五十多岁,他精通暗器,内力高强,素喜独来独往,乃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不过小六可不知道什么七手童子,所以他也不理那问话之人,还是默默的喝酒,此时他只想拜进哪个修真的道门,其他的杂事都不想考虑。 那人见小六不答话,心中微有怒气,但又不好发作,只好说道:“在下三人乃是逆天教中人,今日在此有些要事,还望阁下给予三分薄面。” 小六闻言心中一动,那向天不正是逆天教左护法吗,当日向天死在藏剑山庄连丰烈的卑鄙手段之下,如今世上仅还剩他一人知晓,他们口中所要谈的,莫非和那件事情有关?这逆天教和藏剑山庄之间的仇恨可是一大武林秘辛,如今自己只能在武林中浪迹,总要和那些江湖人物打些交道,不如听听他们说什么也好。 想到这里,小六面色稍缓,起身淡淡道:“既是逆天教中人,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我走便是。” 那姓张的人暗道这逆天教在江湖上果然地位甚高,就算武功高强之辈也不敢轻易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