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惊风密雨 第九章 复出
“殿下终于来了!”璐景伤怡然自得地站在院子当中,头也不回地说道,“怎么,大概是有坏消息传来,殿下无法决断了吧!” 练钧如面沉如水地立在潞景伤身后,心中的惊涛骇浪越来越汹涌,他只能竭力克制住那股暴怒的情绪。“璐侯是不是早已知道周国会有惊变?长新君和潞侯早有交易,这一次的突动应该也不是全然瞒着潞侯的吧?” “长新君为人善于隐忍,而且论起收买人心来,他比其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璐景伤悠悠转过身来,目光颇有些令人捉摸不定的神采,“我当年虽然没有直接和他打过交道,却知道他这个人不是甘心居于人下之辈,所以呢,自然就和他保持和交情。要知道,周国可是和炎国接壤的,我要进兵就势必和他达成妥协,有交情总会比较容易些!” 练钧如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生平头一次对自己往日的自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潞侯真是好手段啊!”他气急而笑道,“既然如此,潞侯大可等待长新君夺得大权后自行进兵,还敷衍陛下和我做什么?若是陛下公然下旨让你讨伐炎国,恐怕这天下就全都乱了!” 潞景伤不以为忤地上前一步,右手轻轻伸了出去,“殿下为何要这么说?我将女儿送入陛下后宫,自然就有交好之意,再说了,我身上留着的始终是中原之血,又怎会甘心始终居于蛮夷之地?北狄总要交给我那个儿子的,而炎国……倘若炎国阳氏一统尽绝,而我又能证明自己曾经和阳氏有瓜葛,要继承炎侯之位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当然,前提是我这个北狄天狼王就此消失!” 练钧如听得心惊rou跳,但他仍然可以断定,璐景伤的谋划有不错的成功几率。然而,对方这样**裸的坦陈出所有一切,自己还有拒绝的余地么?他呆立在原地。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最终艰难地点点头:“看来潞侯已经铁了心,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随我去见陛下吧!”隆庆殿中,华王姜偃也正在接见一个不请自来地客人,偏偏那个人还是他根本拒绝不了的。时隔五年,伍形易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除了容颜稍微有些憔悴之外,看上去和往昔没有任何差别,只有眸子中地光芒全都隐藏了起来。 “陛下想必也应该听说了周国之乱吧?”伍形易躬身谢座,随后不慌不忙地说道。“想不到幽夫人有这样的心计胆略,居然引了长新君回归,如此一来,周侯的气数也就差不多尽了!陛下有没有想过,只要周国缓过气来,其他各国都会纷纷仿效。要知道。如今各国纷争的焦点,不过一两个人,只要这些人一死,那争斗就会化解于无形!” 姜偃正想回答,外间的赵盐就高声禀报道:“陛下,阳平君殿下求见。潞侯求见!” “宣他们二位进来!”姜偃微微一愣便沉声吩咐道,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伍形易一眼,果然看见了其人脸上一闪而逝的一丝阴霾。 一前一后进入大殿的练钧如和璐景伤同时注意到了一旁的伍形易,脸色骤然一变,这才双双上前向姜偃行了礼。练钧如在听姜偃讲述了伍形易的意见之后。心中不觉一动,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移了过去。正好对上了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 “陛下,伍大人所说也正是我的看法!”练钧如镇定了一下心神,重重点了点头。“如今各国纷争看似不可解决,但只要倒下其中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但是,要于千军之中取一人之级,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虽要防备,却也用不着十分功夫。”他见身旁的璐景伤似乎有些不耐烦,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对方,示意其自己禀告。 潞景伤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暗示,只是斜睨了一眼伍形易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自然使得那边两人勃然色变。他却不管不顾地轻轻点头,似乎不经意地透露道:“各位大概不知道,炎国纷争已经有了解决的势头,不管是阳烈还是阳千隽都被这无休止地争斗磨去了性子,只要有契机,他们携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是何道理大家就自己想好了!” 姜偃见伍形易也在那边微微点头,心中暗叹一声,语意含糊地应承道:“只要璐侯能够成就檄文,而后得到周国长新君协助,朕没有多大意见,就依你所奏吧!” 伍形易和潞景伤先后告辞退出,姜偃才把练钧如召入了内殿,脸上阴云密布。“练卿,你实话告诉我,如今的中州能够负担多少兵马,可以一战的甲士又有多少?” 练钧如和姜偃独处时,还从未听到这么正式的称呼,顿时微微一愣,但立刻就醒悟了过来。“这些年无论是岁贡还是税收都有所增加,但一旦真要打仗,恐怕无法持久。王军八师一共十六万人,另外,许凡彬也6续训练除了新军十万,估计也就三十万人左右。陛下,你问这些做什么?” “朕真地想不管不顾地开战啊!”姜偃无奈地感慨道,“从前以为作为天子就能够富有四海为所欲为,想不到如今竟这么步履艰难!练大哥,怪不得古来天子都有退位让贤的,大概也是嫌弃这个位子太过棘手了,所以才让给别人的吧?打又打不得,还要端出高居人上的架子,这种虚假的尊荣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算了,潞景伤那种人积怨过深,除非真要和北狄扯破脸皮大动干戈,否则还真地只能从了他。”练钧如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又想起了史书上地种种记载,“只要有实力,四夷尽可讨伐,如今却只能采取怀柔之策赚取声名。那位南蛮领孟骄阳,应该也已经在来华都拜谒的路上了。陛下,善忍者方才能够坚持到最后,目前伍形易复出,谁都说不准朝局如何啊!” 退出了隆庆殿,练钧如只觉得心中被人压了一块巨石,无论如何都喘不过气来。好容易运功平息心绪,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立刻循声转过头去。
“殿下,清夫人请您去凤仪殿!”一个绯衣宫婢盈盈下拜,后头还跟着四个锦衣内侍。 练钧如思量片刻就点了点头,他和水清慧向来没有多少往来,也从不清楚这个寒冰崖少主的目的,他只知道,寒冰崖那群女子的心意是最难测的。到了地头,一干无关人等全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凤仪殿中顿时只剩下了他和水清慧两人。 “清夫人有何指教?”他微微躬身为礼,脚下却不动声色地后移了两步。 “阳平君殿下,我前次和陛下提起过,如今也想问问你的意见。我有办法让汤舜允一夕殒命,殿下是否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快掌握商国局势?”水清慧离座而起,语气极其郑重,“若是因为此人的死而使得商国局势大乱,那就失去了这一趟行为的本意了。” 练钧如眉头大皱,却不得不设法回答,四大门派的势力远远乎他的想象,因此他根本就不认为水清慧只是虚词敷衍,足足思考了好一阵子才抬起了头。“汤舜允麾下勇将无数,若是诛除了他,军中固然群龙无,但散兵游勇也会扰乱地方。谭崆城之中效忠汤舜方的将领虽然不少,但庸才过多,要掌握时局着实不易。清夫人,除去汤舜允不难,要稳住商国局势则是难上加难!” 水清慧露出了深深的焦虑之色,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殿下既然这么说,那我也着实没有办法了!汤舜允已经传来了命令,让寒冰崖派人刺杀了汤舜方,如果我们不照着他的话去做,那么就彻底撕破了脸。汤舜允为人擅长杀伐决断,不容易敷衍……唉!母亲一直都不愿意和他过度交恶,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练钧如闻言便想起了远在谭崆城的严修,心中愈加惘然,突然,他的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到了当初伍形易在边关的那一次遇刺。“你不妨照汤舜允的话去做,但是,一定不能伤了汤舜方的性命。与此同时,也请寒冰崖派人让汤舜允吃一点苦头,务必让他不能理政,这样一来,两边的局势就能生微妙的变化。还有,清夫人,我听说遥辰如今深得汤舜允重用,这个人颇识时务,你可以在他身上多下一点功夫!” 水清慧起初还听得有些糊涂,随后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也绽放了开来。“怪不得家母说殿下总有层出不穷的主意,看来果真如此!殿下,家母早就有意和你见面,若是他日有空,还请你不要拒绝!” 练钧如悚然动容,见水清慧不似伪语,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能够一睹尊主玉容,我自然不胜荣幸!清夫人,如今天下乱相已成,我只希望寒冰崖不要太过三心二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