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吉恩村 三

    这时他们才有机会打量四周。这是间小而舒适的房间，壁炉中点著熊熊的火焰。壁炉前则是几张低矮、舒服的椅子，还有一张铺好白布的小圆桌。桌上有个大摇铃。不过，蛮人侍者阿诺在他们还没想到要摇铃之前就冲了进来。他送进几根蜡烛和一大托盘的餐具。

    “客人，要喝什么吗？”他问道，“厨房正在准备您的晚餐，需要我先带诸位看看房间吗？”

    一行人于是先去盥洗。在洗去了一身的旅尘之后，他们舒服的坐著，享受冰凉的大杯啤酒。这时，店主和阿诺又进来了。不到一分钟，餐桌就布置好了。桌上有热汤、冷盘和黑莓派，还有几条新鲜的面包、一球牛油，半轮乳酪。这可都是北人爱吃的家常菜，口味也很道地，足以让吉莉莉放下最后的戒心。其实在喝了啤酒之后，吉莉莉的戒心就融化了一大半。

    店主又盘桓了片刻，最后向客人们告退。“如果诸位用完餐之后，可以到我们大厅去找找乐子，”他站在门口说。“或者也可以直接上床歇息。如果你们想放松一下的话，大夥会很欢迎你们的。我们很少遇到『外来客』─啊！抱歉，我应该说是草原来的旅客。我们很想要听听那里的消息，或是任何你想到的故事和歌谣。当然，一切还是以你们的想法为主！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只管摇铃！”

    他们这顿饭吃的十分尽兴，五个人足足埋头苦干了四、五十分钟，酒足饭饱之后，除了阿琪之外的所有人都决定到大厅去逛逛。阿琪觉得那边太挤了。“我想还是坐在炉火前安静的休息一下，或许等下再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不要玩的太夸张，千万别忘记，你们可是隐姓埋名的在躲避追兵，这里离巴德利要塞可没有多远哪！”

    “好啦！”阿丽说。“管好你自己就好啦！别迷路了，别忘记待在屋里比较安全啊！”

    店主口中的「大夥」都待在旅店内的大厅中。在道格拉斯的眼睛适应了大厅的照明之后，这才发现所谓的大夥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大厅里面的照明主要是来自壁炉中刺眼的熊熊火焰，因为天花板上的油灯一半被自己的油烟所遮蔽。巴曼站在壁炉边，正在和几名外表怪异的人谈话。附近的长凳上坐著各式各样的客人：吉恩的当地人、一群当地的蛮人正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几名外来的北人；远方的阴暗角落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悄悄的坐著。

    他们一走近大厅，当地人就热情的欢迎他们。其他的陌生人，特别是那些从绿色大道上出现的家伙，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们。店主向道格拉斯一行人介绍当地的老主顾；不过，他连珠炮似的说话方式让他们手足无措，勉强听清楚了许多名字，却搞不太清楚谁是谁。吉恩的人名字似乎都和植物有关，像是灯心草、羊蹄甲、石南叶、苹果花、蓟草、羊齿蕨。有些蛮人取的名字也朝这个方向走，像是麦草这个名字就很普遍。不过，大多数蛮人的名字是和地形景物有关，像是河岸、獾屋、长洞、沙丘、隧道等等；这些在草原也是常见的名字。

    事实上，吉恩的人不只友善，更是喜欢追根究底。道格拉斯很快就发现他一定得解释一下此行的目的才行。他编了个自己对历史和地理有兴趣的理由，一听到这两个字，听众就开始猛点头；其实吉恩的方言里面几乎完全用不到这两门学问，因此需要四处考察。他说他正考虑要写本书，大夥都十分吃惊，他和朋友想要收集一些关于吉恩居民的资料，而且他自己对东边区域的情形特别感兴趣。

    一听见这句话，大夥就争先恐后的插嘴。如果道格拉斯真的想要写本书，而他又带了十几个耳朵的话；那他在前几分钟就可以收集到四五个章节的资料。就样还不够，他还被硬灌了一大堆的名字，众人更好心的推荐他向「这里的店主」打听消息。在热络一阵子之后，由于道格拉斯并没有表现出当场写作的欲望，因此一干人们又开始打听黑狼城的消息。道格拉斯不太想多谈，最后只得孤身坐在角落发呆，顺便趁机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形。

    人们多半都在讨论最近发生的大事，这些噩耗道格拉斯早就十分熟悉。北方十分动荡不安，听起来那些在绿色大道上赶路的人想要找个可以不受干扰的地方住下。吉恩的居民十分同情他们，但很明显的还没准备好要在这小地方挤下许多的陌生人。旅客中有名眯眯眼的丑男预言未来会有更多的人往北走。“如果没人安置他们，他们会自己想办法。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有权讨生活，”他大声说。当地的居民似乎不太高兴。

    蛮人对这不太关心，因为目前的事态还是和他们没有多少关连。所以，他们还是对吉莉莉和阿丽比较感兴趣。

    这两个家伙现在高谈阔论，描述著黑狼城目前的情形。

    正当道格拉斯想要编个理由打断同伴的高谈阔论时，他突然间注意到墙边的阴影下坐著一个看来饱经风霜的怪人，也同样注意著人们的谈话。他面前搁著一个大杯子，边抽著一根弯曲的烟斗。他翘著一双脚好整以暇的享受这一切。这人脚上穿著十分合身的长统软皮靴；不过，看的出来这靴子经历了不少旅程，上面还沾满了泥巴。即使在闷热的室内，他还是披著一件沾满旅尘的厚重绿斗篷，兜帽依旧遮住他大部分的面孔。不过，当他打量她们时，兜帽下的双眼发出慑人的精光。

    “那是谁？”道格拉斯抓到机会就对巴曼先生耳语道。“你好像没有对我介绍过他。”

    “他？”店主也同样压低声音，不动声色的瞟了那人一眼。“我跟他不熟。他属于那些喜欢到处流浪的人，我们这里称呼他们为冒险者。他不多话，不过，当他有心时，往往可以告诉我们以前从没听过的故事。他会失踪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然后又再度出现。去年春天他经常进进出出，但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我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名字：但我们这里都叫流浪客，他也从来不跟人说为何总是如此行色匆匆。但吉恩这一带的俗语都是『不去管东边和西边的闲事』，这句话指的就是——话还没说完，巴曼就被叫去添酒，道格拉斯没机会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