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救援 九
他们又再度出发了。当吉莉莉再度停下时，他们并没有走多远。 “头上有一名蛮人，”她说：“我可以感觉到，我们最好暂时先别动。”他们躲在一颗巨石下，一言不发地看着西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交谈。然后，吉莉莉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了！”她说。两人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在他们左手边，朝南的方向，原先只是黑影的高山开始有了泛灰的色彩，它们后方正逐渐变亮，来自外界的强风，把这些乌云逐渐吹走，在那缓缓露出的开口中，微弱的光线透入，像是监狱中的一丝阳光。 “道格拉斯先生，你看看！”吉莉莉说：“你看看！风向变了，我真希望能够看见外面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三月的早晨，在河谷中，太阳正从东方升起，南风开始吹拂大地。 “道格拉斯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比较有精神了？” “不，其实没有很明显，吉莉莉，”道格拉斯叹了一口气。“那是在山的另一边，我们是往东走，不是往西走。我很累了，吉莉莉，身体变得好重，幻觉开始持续不断地出现在我脑海中，像是着火的轮子一样。” 吉莉莉的兴奋之情立刻被浇熄了，她紧张地看着主人，握住他的手说：“道格拉斯先生，别丧气！”她说：“我至少如愿以偿了：眼前不就有了光吗？至少可以让我们看得比较清楚，但也变得更危险了些，再多走几步，然后我们就可以试着休息。先吃点东西吧，乾粮应该可以让你振奋起来。”两人分了一块面包，边用乾裂的嘴唇尽可能的多嚼了几下，接着又继续上路了。虽然这只不过是极度微弱的灰光，但也足以让他们看清楚自己身在山丘之间的峡谷中。峡谷缓缓往北攀升，底部似乎原来有着溪水流过，在那多岩的地形间，他们发现了一条饱经践踏的道路，沿着西边的悬崖往前延伸。如果他们预先知道有条路，可能早就往这个方向走了，因为这是大道分支出来的岔路，它沿着一道陡峭的阶梯直接通往谷中。这是古代巡逻队或是信差习惯用的捷径，让他们可以比较快速抵达底下的哨站或是北边的堡垒。 对两人来说，走这条路是很危险的。但是，道格拉斯觉得他们不能够冒险穿越错综复杂的崎岖地形，而且，他们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同时，他也研判北方是追捕他们的人最没想到的方向。不管是东方的路，或是回头通往西方的路，在两人走到距塔较远的北边之后，他才准备想办法往东走，踏上他冒险的最后一个阶段。就这样，他们踏上那条捷径，沿着它不停地往前走。左边的悬崖一直没有退却，而脚下的小路十分曲折，每到一个转角，两人都会抓紧宝剑，小心翼翼地踏出脚步。 天色没有再变亮，火山依旧不停吐出大量浓烟，在逆向的强风吹拂之下，浓烟不停上窜到rou眼难见的高空，形成了无比厚重的天顶。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最后被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给拦了下来──难以置信，却也无庸置疑的是滴水的声音。在两人左边的峭壁中，有一道彷佛被利斧劈开的缝隙中，竟然有水不停地往下滴；或许那是不幸落在此地的甜美雨水，本可让万物丰饶，现在却只能落入灰败死寂的大地中。它从岩石间流出，切过小径，往南转向，消失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中。 吉莉莉冲向它。“如果我能够再看到女神，我会跟她说的！”她大喊着：“之前是光，现在又有了水！”然后她停了下来。 “道格拉斯先生，先让我来吧！”她说。 “可以啊，不过看来应该够两个人一起喝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吉莉莉说：“我是说，如果这有毒，或是有什么会很快发作的不良影响，主人，这样我先总比你先好，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吉莉莉，我认为我们应该要相信这好运，或是说这祝福。不过，还是小心点，有可能会很冰！”水的确蛮凉的，但并不算冰，不过，如果他们在家里喝到这种水，可能会连吐好几口，抱怨有种油腻、苦涩的感觉；但是在这里，它甜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也根本不需要多顾虑什么，两人狠狠地喝了个饱，吉莉莉则将水壶装满。在那之后，道格拉斯觉得轻松多了，两人一连走了好几英里的路。最后，他们注意到眼前建起了一道简陋的石墙，明白多半就要靠近蛮人的聚落了。 “吉莉莉，这是我们转向的时候了，”道格拉斯说：“我们必须往东走。”他抬头看着山谷边，“我想我应该还剩下一些力气，可以从那边找到空隙爬过去，然后我就必须休息了。”河床离上面的道路有好几尺，他们奋力爬了上去，准备越过那条路，不过，两人却惊讶地发现眼前有一个由许多条山谷中的涓涓细流所汇聚成的池子。在红森林靠西的边缘是块濒死的大地，但尚没有完全被死亡所统治，有许多生物依旧在此挣扎存活，过着痛苦、饱受折磨的生活。在另一边的峡谷一带依旧生长着矮小、变形的树木，灰色的杂草努力地苟活在岩石之间，无数的荆棘则是四处蔓延、纠缠着岩石下少数的土地。有些荆棘的刺又尖又利，有些则是有像爪子一样的倒勾。去年尚未掉落的枯叶还挂在上面，在这沉默的空气中摩擦着。不过，它们长满了蛆虫的花苞还正在开放，灰色、褐色或黑色的苍蝇四处飞舞，身上有着眼状红斑。在这些扭曲的植物之间，还有一群饥饿的蚊子嗡嗡盘旋着。 “有蛮人的衣服还不够，”吉莉莉挥舞着手臂说：“我真希望我有他们的厚皮！”最后，道格拉斯再也走不动了。他们爬到一条狭窄的山沟中，但是，距离之前所看到的坡顶，他们还有很远的一段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