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地震 一
太阳升起，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越过头顶，又悄悄地往西方落下。从西方投射来的光芒变得略带金黄，他们一直走在绿色的庇荫中，四周一片寂静，鸟儿似乎都飞得远远的，或是不敢出声。 黑暗提早降临到这沉默的森林中，在夜色完全笼罩大地之前，他们就疲倦地停了下来。 道格拉斯躺在一棵老树的树根上沉沉睡去，吉莉莉则是没有那么放心，她醒过来许多次，但都没有发现杰斯塔的行踪。在其他人一准备休息之后，杰斯塔就立刻溜走了，她也没有交代到底是准备在附近的地洞中睡觉，还是准备四处找东西吃。 不过，天一刚亮，她就跑了回来，叫醒所有的同伴。 “快起来，是的，快起来！”她说。 第二天和前一天过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别是那种沉默的感觉变得更深沉了，空气变得更凝重，树下开始有种让人呼吸紧迫的感觉。彷佛远方开始有雷雨在凝聚。杰斯塔经常停下脚步，并且催促大家赶快前进。 等到他们来到了跋涉的第三阶段时，下午已经快要过完了，森林变得比较开阔，树木也都变得更大、更松散了些。高大的冬青树矗立在宽广的草原上，中间还间或穿插著白杨木，以及一些刚冒出绿芽的古老橡树；草地上则是散布著白屈菜和银莲花，白色和蓝色的花瓣都闭了起来，陷入沉睡之中。在草地上还有许多盖满了落叶的地方，中间生长著风信子，它们小小的钟型花朵已经开始穿透这些落叶，茂盛地生长著。四周看不见任何的飞禽走兽。 光线很快的开始消逝，他们这才走到森林的边缘。他们坐在一株苍老的橡树底下，看著它伸出纠结的树根攀爬于悬崖边。他们眼前则是一个深邃、幽暗的山谷，在另外一边，森林又再度茂密起来，在暮色下透露出灰蓝色的光芒，继续往南边延伸。山谷底部有一道激流，在这一片寂静中，道格拉斯可以听见底下传来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在附近则有一条道路蜿蜒而下，切穿没有任何夕阳的光芒可以照到的灰色迷雾中。道格拉斯认为远远的似乎看见有些古老的高塔和残破建筑，隐隐漂浮在那一片迷雾中。 他转过身问杰斯塔：“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他说。 她摇摇头。 道格拉斯低头看著那路，至少，目前路上没有任何的生物。它看起来十分的孤单，一路通往云雾中的废墟。不过，空气中有股可怕的感觉，彷佛似乎有什么隐而不见的事物在搞鬼。道格拉斯看著远方夜色中的黑塔，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底下的水声似乎变得十分冰冷而残酷。 “我们该怎么做？”杰斯塔说。 “喔，拜托！”吉莉莉说：“即使我们必须起早摸黑，现在也得先休息一下。如果你知道怎么走，眼前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天不会亮，她可以带我们走相当长的距离。” 杰斯塔同意了，她朝著森林的方向转去，沿著森林的边缘往东走了一段距离。她不愿意在这么靠近路边休息，因此在经过一番争执之后，他们全都爬上一株大橡树，在它分岔的枝枒上睡了起来，不只可以有效地隐藏行踪，躺起来还蛮舒服的。夜色降临，在树叶之间也变得完全黑暗。道格拉斯和吉莉莉喝了一点水，吃了一些面包和乾果，杰斯塔则是立刻蜷缩起来，开始睡觉，两人完全没有阖眼。 在杰斯塔醒过来时，可能已经过了半夜，两人都发现到她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们。她倾听了片刻，闻了闻。 “我们休息够了吗？我们睡饱了吗？”她说：“走吧！” “我们没休息够，我们也没睡饱，”吉莉莉抱怨道：“但我们还是必须跟著你走。” 杰斯塔立刻从树上跳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著地，两人则是慢慢地爬下来。当他们再度回到地面之后，杰斯塔立刻领著他们往东走，踏入那块黑暗的大地。他们看不见什么东西，因为夜色极端的深沉，他们在被树根绊到之前几乎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地面变得越来越崎岖，行走在其上也变得更为困难，但杰斯塔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她领著两人穿过杂草和树丛，有些时候还可以绕过某个幽暗的深坑或是地堑，有时则是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溪谷而又再度走出。不过，在这段过程中，他们都一直持续地往下坡走，每一个斜坡都变得更长、更陡。当他们第一次休息的时候，回头依稀可以看见原先离开的森林，如同一块广大的阴影一般横躺在大地上，如同黑夜中的黑夜一般漆黑。最后，杰斯塔转过身对两人说：“很快就要天亮了，动作必须快一点，在这些地方最好不要待在空旷处。动作快！” 她加快脚步，其他人疲倦地紧跟在后。很快的，他们就开始爬上了一块高出来的丘陵，上面大半长满了荆豆和越橘树，以及矮而锐利的荆棘；不过，偶尔也可以见到许多焦黑的开阔处，布满近来的野火所留下的疤痕。当他们越来越靠近丘顶时，荆豆树丛也变得越来越密集，它们看起来非常的苍老、高大，靠近地面的地方看起来有些枯瘦憔悴，但上方则依旧十分壮硕，上面绽放著许多在微光中散布著光明的黄色花朵，在暗夜中飘送著幽香。这些树丛高大到可以容许两人直接走在树下，踏在那些乾燥的土地上。 在这个宽广的山丘另一边，他们继续前进，并且藉著荆棘丛来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些荆棘由于生长得太过靠近地面，甚至又被四处生长的欧石南茎给盖了过去。在这一团纠结里面竟然别有天地，出现一块广大的空地，地上铺满了掉落的树枝和杂草，顶上则是盖满春天的新叶和新芽。他们在这块空间中躺了片刻，疲倦得无力进食，只能看著顶上的缝隙，注意著天色缓慢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