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疲惫 四

    他们把握了白天最后的亮光，开始休息。太阳驱赶著阴影在岩石间移动，最后西边的阴影越变越长，终于完全将坑洞内部给遮住了。然后，他们随便吃了一些东西，小口的喝了一些水。杰斯塔什么都没吃，只是跟大家喝水。

    “很快就可以多喝水了，”她舔著嘴唇说：“乾净的水从大河流过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好水。”

    当他们最后终于出发的时候，暮色已经相当深沉了，最后一丝的阳光偷偷摸摸地离开山谷中，像是鬼魂一般地悄悄离开了这块死寂的大地。月亮大概再过三天就要满月了，但紧接著黄昏的夜色依旧十分深沈。黑塔上透露著一丝单薄的红光，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

    有一只鹰似乎一路注视著他们在荒凉的大地上跋涉，他们不敢冒险走大路，只是一直让它保持在众人的左边，同时保持著一段距离，避免迷失。最后，当夜已经渐渐深了，他们也觉得疲倦了的时候，那只鹰才摇晃著消失在夜空中。他们已经绕过了山脉的北边山谷，正在往南方迈进中。

    在感受到一股轻松的感觉之后，他们又再度找了个地方歇脚，但时间并不长，他们的速度对于道格拉斯的期望来说并不够快。就他的估计，从这里到赤狐城大约有九十英里，他打算用四天赶到该处；因此很快的，他们又再度挣扎著起身，继续赶路，直到天色渐亮为止。他们那时几乎已经走了二十四英里，道格拉斯即使敢冒险，恐怕也已经走不动了。

    渐渐露出的晨光，让一块比较没有那么荒凉残破的大地显现在眼前。左方依旧是看来十分险恶的山脉，但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眼前绕过山脚，微微向西方偏斜的道路。在道路之外则是长满了阴郁树林的斜坡，看起来像是被乌云笼罩一样，山坡上长满了石南、金雀花、山茱萸，和其他他们所不认识的灌木。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看见四处生长著一丛丛高大的松树。两人虽然感到非常疲倦，但心情却轻松了起来：这里的空气清新、饱含著香气。但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依旧身在危险之中。

    这里几乎没有大型生物出没，但依然让他们觉得相当的不安，他们尽可能的将身体藏在树丛中，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他们眼中，一切似乎都慢得让人心焦，他们依旧还在烈焰山脉的阴影之下，太阳也时时躲藏在云雾之中。道格拉斯有时会疲惫地陷入昏睡，不知道是因为十分相信杰斯塔，还是因为太疲倦了，懒得担心这一切；不过，吉莉莉就实在睡不著，即使连杰斯塔都已经睡着，她还是辗转反侧。

    饥饿或许比怀疑还要有效，让她一直睡不著，她开始很怀念家乡口味和正常的饮食，那些“热腾腾的，从锅子里面端出来的东西。”

    当大地在夜色之中化成一片灰暗之后，他们又继续开始前进。过不了多久，杰斯塔就领著他们踏上了往南方的道路，在那之后，即使处境变得更危险，他们还是更快地赶路。这一夜还是平平安安的过去了，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眼前的道路是在十分古远以前的时代所兴建的，大概在黑塔以下三十英里左右，才是新修复的路段，不过，当它持续往南方前进的时候，荒野就开始和它争起主权来了。古代人们的成就依旧可以从平坦和直接的道路中看的出来，它偶尔会切过山脉的侧坡，或是藉由某个精致的拱桥跳过一段溪流。但是，到了最后，一切巧匠的痕迹都消失了，只有四处留下的破断石柱，从路边的树丛中探出头来，而古时铺路用的石板依旧在荒堙蔓草之间夹杂著。各种各样的植物生长在道路两侧，有时甚至会倒垂到路上来，到了最后，这条路变成了极少人烟的乡间小路，只不过，这条道路依旧直来直往，领著他们用最快速的方式穿越这块土地。

    他们就这样越过了这不知名的土地，这里原先是个长满了茂密植物和丰美溪流的地方。夜晚在圆月和星辰的照耀下变得十分舒适，在两人的感觉中，似乎他们越走，空气中的香气就变得越明显。杰斯塔也能感觉这种变化，而且也觉得舒服。晨光一露出头，他们就立刻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了一条十分陡峭的地堑，道路沿著岩石的边缘切了过去，现在，他们沿著西边的路旁继续往前走。

    天空渐渐变得光明，他们可以看见原先近逼的山脉现在距离越来越远，往东而去的一大半已经隐没在远方的云雾中。当众人转向西边的时候，可以看见和缓的斜坡直切入远方的迷蒙之中。现在，在他们四周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树墓、有杉木、香柏木、柏树，和其他在北方没有出现过的植物，之间还有十分宽阔的草原，到处都可以看见发出甜美香气的药草和灌木。

    从雪熊城出发的遥远旅程，让他们来到距离雪熊城极远的南方，但是，直到此地之时，他们才真正感受到气候的变化。在此地，春天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羊齿植物穿透了地面的许多苔藓，落叶松的顶端也冒出了绿色的新芽，小花在草原上开放，鸟儿歌唱著。这里曾经是艾琳家的花园，现在依旧勉强保持著让人怜爱的姿态。

    往西和往南，则是面对大西河温暖的河谷，北边则是高地的屏障之下，因此可以迎接来自遥远南方的温暖和潮湿的空气。此地生长著许多高大的树木，都是许久以前种植的，由于粗心的后人未加照料，它们便开始自顾自地生长起来。众多的树丛中包括了柽柳、笃耨香树，还有橄榄树和月桂树；杜松、桃金娘和百里香也都聚集在一起，或者是将它们的枝叶深入枝枒之中。山艾树也绽放了许多蓝色、红色或是青绿色的花朵；香花薄荷和新发芽的巴西力也茂盛的生长著，其他还有各种各样超乎道格拉斯知识的草药和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