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赤城 二

    吉莉莉说：“我对于这些长老们的意图可不太确定。”

    曼德尔说：“自从离开雪熊城之后，我第一次可以高枕无忧。但愿我可以沉沉睡去，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我已经身心俱疲了。”他躺在软垫上，立刻睡著了。

    其他人很快跟著效法。他们的沉眠果然没有受到任何梦境或是声响的打扰。当他们醒过来时，他们发现太阳已经照在帐棚和草地上，喷泉也在日光下闪耀著光芒。

    他们在赤城居住了一段时间，但他们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多长的时间。当他们居住在此地时，太阳总是清朗无比，连偶尔降下的雨滴都只是让一切变得更洁净、清澈。空气清新、乾净，彷佛现在已是早春；但他们又觉得这沉静的气息彷佛正是深冬。一连好几天，他们似乎每天都只是吃喝、休息，以及在森林中漫步，这样就够了。

    他们并没有再度见到长老们，也极少和其他的赤民交谈，因为他们几乎都不使用除了自己语言之外的其他语言。戚尔斯已经向他们道别，回到原先的北方岗位去。自从队伍带来消息之后，该处已经安排了更严密的守卫。

    一天傍晚，道格拉斯和吉莉莉在清凉的夜色中漫步，两人都再度觉得有些想要离开这个地方。道格拉斯突然觉得自己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知道时机已经快要到来。

    “吉莉莉，你现在对于赤民的感觉如何？”他问。“我之前曾经问过一次同样的问题。”

    吉莉莉说：“这些赤民似乎不是四海为家的那一类型，和我们比较相像；他们似乎是属于这里的，像是我是属于主人一样。很难说到底是环境塑造他们，还是他们塑造环境。这里非常安静，似乎一切都停滞下来，没有事情在变动，也没有人想要事情变动。如果这里有魔法，那么就我看来，它其实是在事物的深处，不是我可以评断的地方。”

    “说魔法可就不现实了。”道格拉斯说。

    “这么说吧，”吉莉莉说：“主人，我真的很想要看看魔法！”

    “我可不想，”道格拉斯说：“现在，我已经很满意了。”

    “您说得对！”吉莉莉说：“您可别认为我在挑毛病，我常想要看看远古传说中的魔法，但我从来没听过比这里更美丽的地方，我不想要离开。但是，我又开始觉得最好赶快离开这里，把一切结束。”

    “永不开始的工作会耗费最久的时间，我老爸常常这样说。我也不认为这些人能够帮助我们什么，不管他们有没有魔法。我想，当我离开这里以后，我才会开始真正的想念家。”

    “你说的太正确了，吉莉莉。”道格拉斯说。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个女子就这么走了过来。她穿著白袍的美丽身影在树下走著，她没有开口，只是对他们比了比手势。

    她转过身领著两人走到南坡上，通过一个绿色的围篱，进入一个隐密的花园。那里没有生长任何的树木，是敝开在天空下的。夜间的星辰已经升起，照耀著西方的森林。女子走上一连串的楼梯，来到深绿色的山谷，这里有著从花园外喷泉流出的潺潺小溪。在旁边，有一个雕刻的如同小树一般的台座，上面有著一个银盆，又宽又浅，旁边则是另一个银色的水罐。

    女子利用小溪中的泉水将银盆装满，对它吹了口气。当水面的涟漪停止下来之后，她开口了：“我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离开这里，如果你愿意的话。”

    气氛变得凝滞，女子的身影美丽而冰冷。

    “离开这里是要去哪里？”道格拉斯充满敬畏地说。

    “你知道吗？我可以命令很多人出许多不同于自己想要的事情，”她回答道：“而对于某些人，我可以让他们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但是也会出现让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你放任自己做任何事物，我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因为即使是最睿智的人，也无法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道格拉斯没有回答。

    “你呢？”她转过身面对吉莉莉：“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主人一起离开。”

    吉莉莉有些颤抖，但也有些害怕和好奇：“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要跟着主人。”

    她瞟了道格拉斯一眼：“我已经离家很久了。不过，我可能也只会做点杂事，或是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能吧！”女子慷慨地笑了：“不过，还是来吧，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她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她说，“我要回家就要和道格拉斯先生一起回家，否则乾脆不回去。”

    “道格拉斯，你现在不想要离开吗？”女子说：“你之前并不想在这里呆太久。”

    “您建议我离开吗？”道格拉斯问。

    “不，”她说：“我不能够建议你任何事情，我不是你的顾问。你可能会知道一些事情，也可能会知道好事或是坏事，这是完全说不准的，是有风险的事情。但是，凡事都有两面，好的可能变坏，坏的也可能变好。”

    她举起洁白的玉臂，朝向道格拉斯作出拒绝的手势。

    “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你的到来对我如同末日的号角一般？时光荏苒，岁月穿梭，历史的洪流终将会把此地给冲刷殆尽，遗忘一切，也被一切所遗忘。”

    道格拉斯低下头。“您想要怎么做？”他最后终于说。

    “我不可能干涉所有的定数，”她回答道：“艾琳家对于土地和自己所创建功业的挚爱，比大海还要深，但是，我们很容易就会失去一切。”

    “您睿智、无畏而又美丽，”道格拉斯说：“只要您开口，我就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您。”

    女子突然间笑了。“或许伊瓦娜是很睿智，”她说：“但眼前的这位并不逊色啊！阁下温柔地回报了我初次见面时对你们的试探，你的心思十分细密。”

    他们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伊瓦娜终于再度开口：“你走吧！”她说：“你们明天一早就必须出发，因为我们刚刚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