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嘈杂
“长点记性。” “现在记忆力好着呢，你说的那些食物相克的什么东西我都背的一清二楚的。” “是让你长记性，不是长记忆力！” 我坐着了身子，“有什么区别吗？记性不好，记忆力不好，好像都一个意思啊。” 她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复杂难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还是没骂我。 “你回来以后，是不是见到她了？” “你说林媛啊，我那个砸锅室友？” “嗯。” “见到了。” “没报个仇？” “报了。” 她笑嘻嘻的看过来，“怎么干的？” 我想了想，“装可怜，走后门，把她从光荣的岗位上拉了下来。” “怎么装的？后门怎么走的？”她有点诧异。 于是我声色并茂的讲述了我在首席办公室里惊天动地的“冤情”，当然，段飞扬的体贴被我概括的简略极了。 她连连惊叹着，“我还以为你是个小白鼠呢，结果啊，原来心机这么深重，啧啧啧。” “我也没干什么好不好，而且这也算是正当防卫啊，你都不知道她在办公室里怎么讽刺我的！” 前面的路口亮起了红灯，她缓慢的踩下刹车，将车子稳稳的停住。 “还以为你会一个急刹车把我脑袋摔倒挡风玻璃上去呢，没想到技术还不错啊。” “切，我老公天天拉着我上那种没人的公路上练车，这都是技术达到不祸害人的地步了他才敢把我放出来自己开。” “啧啧啧，结了婚的妇女就是不一样，两三句话就要扯到自己老公身上。” “不过说实话，刚开始我还真不习惯这么叫，总觉得‘江岸’两个字叫顺口了，怎么都改不过来啊，所以平时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我就多注意了一些。” 我切了一声，“了不起，有老公了不起。” 红灯真是长啊，怎么聊了这么久了它还在跳动着？ “路霏霖，段飞扬有未婚妻的。”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她的眸子里含了怎样的颜色，因为我根本……就没什么勇气跟她对视。 “他早就跟我说过的，他有一个未婚妻，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恬不知耻的选择了跟他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吃饭，甚至……甚至是同居。霏霖，我是不是……很不要脸？” “干嘛这么问我，”她的右手抚上了我的头发，温柔的摸了摸，就像一个母亲在安慰自己受了伤的孩子一样，“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的。” “放屁吧，”我笑出了声，“这话明明是我对你说的。” “嗯，反弹了啊。” “反弹无效。” “幼稚，”她轻声说“无效的话你岂不是就要被我骂了？” 我扯了扯嘴角，觉得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的酸涩了。 路霏霖啊，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你总能让我从透不过气的密封袋里活过来。 “霏霖，其实我之前都想好了，他有未婚妻，总会和别人结婚的。所以我就只占着他一小会儿……等正主来赶我的时候，我就立马拍拍屁股走，绝对不留恋。” 红灯终于结束了。 绿色的数字亮起的那一瞬间，整条路上的汽车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从苟延残喘行将就木的老人，变成了十七八岁撒着欢儿奔跑的少年。 催命一样的汽笛声，交警严肃的口哨声，街边小店传出的流行网络音乐，两个相撞的路人互相说抱歉，不远处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大声的吵架，卖着煎饺的小摊儿上传来“五块钱一份”的吆喝。 我就在这样的嘈杂里，跟路霏霖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想要个家。” 她握着方向盘，没办法抱住我。 但我知道她是想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的。 没关系，这句话，让它消逝在嘈杂繁忙的八点钟吧，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会听见它。 这个城市，每一天，每个角落，都是嘈杂的。 它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静过，哪怕是深夜。 院子里电动车的警报声，隔壁大妈的叫骂声，楼上混着烟味儿和笑话的麻将声，客厅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电视声，不远处小孩子呜呜呜的哭声。 风声，雨声，雷声。 树叶被风拂着的沙沙声。 人们理所应当得到接受和喜爱这座城市所有的嘈杂，一如爱着它的繁华。 就像我义无反顾的爱着他的情话，和他给的伤疤。 “路霏霖，我是不是特没用啊。” 她笑了笑，“再坚强的女人，遇见爱情都会摔成渣。” 是啊，这种极其感性的脆弱生物，她就是总喜欢跳进这个坑，有时候是埋进了甜甜的棉花糖，有时候是撞上了坚硬有棱角的岩石。 可她们就是不知悔改，看见坑，也依旧往下跳，总想着自己会找到那个藏着棉花糖的世界，去而复返，走走停停，乐此不疲。 我也是一样。 只是，这个坑有点太深了。 我好像根本就爬不出来。 “我听见他和她说订婚宴的事情……就在一个月以后了，我得先从他家里搬出来。” “嗯，我那套房子不还留着呢，钥匙你也有，自己搬过去住。” “嗯。” 路霏霖目视着前方的车辆，突然对我说了一句，“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 “嗯？” “我说，你要注意一点，现在段飞扬……他不能护着你了，反正你就小心点吧，他那个未婚妻……万一知道你是谁，想处理掉怎么办。还有那个害了你的室友，以后尽量避免再碰见她。那个女人啊，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敢做这种事情，还能厚着脸皮反过来骂你，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儿，没准儿正计划着怎么复仇呢。” “我知道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听说他那个……未婚妻，是个干练的人，应该死挺厉害的。” “你说你一个乖乖女好良民，怎么成天就尽招惹这些狠角色呢。” 我又扯了扯嘴角。我自己当然也不想啊。 “霏霖，我突然，就不想去喝酒了，你陪我去吃饭吧。” “饿了？” “嗯。” “那也行，不过现在不好调头，我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停吧，你搜搜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 她聚精会神的掌控着自己的方向盘，我拿出了手机。 不管是人生，还是爱情，路霏霖都掌控的很好呢，就像现在这样。 “其实你结婚那天，我还挺担心的来着。” 她转过头，“担心什么？” “顾辰皓不是去找你了吗，我总觉得他会干些……让你动摇的事情。” 她爽朗的笑了两声，“那你真是担心对了，他倒是真干了。” 我握着手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真……真的啊？他……他干什么了？” 路霏霖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了口。 “他说，让我跟他走。” 我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了一句“凭什么啊”，想都没想。 她听后弯了弯唇，声音平静打的出奇，“对啊，凭什么啊。” “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是这么说的啊，凭什么，然后给了他一巴掌。” ……难怪我说那天他的脸看着有点不对劲呢…… “就这样？完了？” “不然呢？你打算让我跟他纠缠一会儿？” “那倒也不是……” “木头，那是我的婚礼，准备了很久的婚礼，我不可能让任何人破坏它。” 车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她说了一句，“哪怕……那个想要来破坏的人，承诺说会给我更好的，我也已经不想要了。” 时间不对了啊。 她想要的时候，你什么都给不了，也不想给。 后来有另一个人把她拥入了怀中，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而你再次出现的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 顾辰皓，这是你的命。 你活该。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罢了，反正没让他捅出什么幺蛾子。” “我真应该庆幸自己当时很清醒，一点都没犹豫，手就呼上去了。” “江岸没白疼你啊。” “我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前女友……好多个组团儿来搞破坏呢。” “你放心，这种事情他也想到了，都提前处理好的。” “还真有打算组团儿来的啊……那我得有多少情敌？” “嗯……什么情敌啊，你是正宫娘娘，她们都是路边的野花，江岸瞧都瞧不上眼的，不过……”我顿了顿，咽了口水，又说，“不过你还是也小心一点儿吧……” 万一有人想报复你怎么办…… 她悲催的打量了我一番，“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我还真是饿的厉害，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你八百年没吃饭了？公司这么苛待你啊？” 我抹了抹嘴上的油，“苛待倒没有，待遇可好了，我经常上总裁办公室里与帅哥共进午餐呢。” “木头……” “我没事儿，本来就是啊，每天吃的都挺好的。不过今天发生了点意外。”我喝了口水，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吃饭的时候，他未婚妻小姐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