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圣诞树，和我
不提之前孩子气的一出恶作剧的话，其实江岸还是够义气的。 至少还知道补给我一份“大礼”。 我接过来看，是一家高级酒吧的会员卡，说是凭会员身份酒水全免。 纯黑色卡面上的烫金字快要闪瞎了我的眼。 “烛阴”。 这酒吧，听名字就很文艺啊。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烛阴”应该是《山海经》里那个“视为昼，瞑为夜”的钟山之神。 听起来倒是个好名字，可那烛阴……实际上是个人面蛇身，浑身赤色的的神兽啊。 长得……肯定是不能说好看。也是，那《山海经》里的怪物，不有个三头六面的画出来吓人就不错了，好看的又能有几个。 我腹诽了一阵，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卡收了起来。 “干嘛啊你，就把我往酒吧这种地方拐，盼着我不学好啊？” “你这不是成年了吗，可以出入这种场所了。但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还是去这家比较好，那里的经理和调酒师都是我熟人，你要是那天心情不好想喝几杯的话，就去那儿，好歹会有人照应你。” 我鼻子竟然还有点酸。 江岸还真的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谢了，不过我可能不会去。” “那就太亏了，”他咋舌，“早知道送你点儿别的了，白花了这么多钱给你个空壳子。” 我一听花了很多钱，顿时就燃起了去看看的欲望，再怎么说……不能和钱过不去不是？权当去见世面了吧…… 嗯，我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又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下次拐上路霏霖一起去。 后来大家就散场了，江岸送路霏霖回医科大，我和苏焕送卿禾学校。 霓虹灯给城市上空染上不同的颜色，而我和苏焕就这样牵着手走在平安夜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街道的橱窗上到处都是圣诞老人和雪花的贴纸，还能看见店里各色的小灯泡和地上用作装饰的礼物盒。 风有点冷，我不自觉的把脖子往大衣领子里缩了缩。 这个时候，格外的想念我那条温暖的红色围巾。 “你需要一条新围巾了。”苏焕突然对我说。 “嗯？”我正在诧异他怎么和我想到一个点儿上去了。 不过这不太准确，因为我是在怀念，而他是在寻找替代。 我笑着说是啊，只是一直忘记了去买。 然后苏焕就笑了笑，说要带我去附近的商场里买一条围巾。 浅灰色的方格，是他自己挑的。 我不太喜欢。 这么灰暗的颜色，在冬天这种光秃秃的季节里，让我显得更单调了。 但这是苏焕亲手围在我脖子上的，所以这就算是条冰冷冷的大铁链我也得笑着。 “嗯，我觉得比红色的那条适合多了。” 我照着镜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却说道，狗屁。 “木头，现在的我，确实没办法像他一样送你那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他指的是谁，我不用想就能知道。 “我喜欢就好了啊。”我抚摸着脖颈间柔软的围巾。 “真的喜欢吗？” “嗯。”我点头。 喜欢……的吧，至少围着它，就不那么冷了。 “走吧。”他牵起我的手。 这样，其实就挺好的。 我觉得我们像是一对老夫老妻一样，能够慢慢走到尽头就好了，根本不会去在乎对方送的是什么礼物，哪怕是一张卡片，也可以的啊。 或者说，就算是没有送礼物的话，也可以啊。 所以，其实苏焕，没有为我准备生日礼物。 根本没有。 但是我说服了自己，我不在乎。 能这样跟他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就足够了。 我的心愿就这么小，但是偏偏不能好好实现。 苏焕还是有事先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在明亮如白昼的繁华街道上。 我不知道他是有什么事，我只知道他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就跟我说了一句抱歉。 所以现在，确实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在人来人往的中央广场，竖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大概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整个树身被小灯点缀的金灿灿的，发着有些耀眼的光。顶上还托着一颗硕大的银色五角星，这样一颗明亮如星空的圣诞树，衬的周围所有的霓虹灯都黯然失色。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圣诞树，底下还有木质的栅栏和小屋，甚至还有一只逼真的小鹿。 我拿出手机，像人群中的其他人一样，把这棵华丽的圣诞树定格，装进相册里。 旁边都是些年轻的情侣，还有带着小孩子的父亲母亲，甚至还有拄着拐杖来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 总之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听见有个女孩子甜甜的说，我要和这棵树照一张，你记得一定要把顶上的五角星也拍进去。 然后男孩子宠溺的说，傻瓜，圣诞树这么高，要是把顶都拍进去的话就看不清你的脸了。 我不管我不管吗！ 好好好，我试试，一，二，三！ 好了吗好了吗？ 好了，你过来看看吧。 什么吗！怎么把我照的这么胖！ 哪里胖了，很可爱啊！ 女孩子咯咯咯的笑着，追打着男孩儿。 大家都在和这棵通神金黄的大树合照，然后盯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的说这张照的不错这张照的歪了。 那种神情刺痛了我。 我拿出手机，删掉了刚刚拍下的那两张照片。 “确定删除这张照片？” “确定。” 按下那个键的时候我其实有点迟疑，但这棵树告诉了我我其实有多孤独。 表面上拥有着一切，其实内心空的像有一个巨大的洞，拿什么都填不满。 我闭上眼睛回忆着和苏焕在一起的这半年，发现简直就是矛盾不断无法相安，从来就没有消停过一刻。 我之前想象中的恋爱，不是这样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卿胥发来的短信，说明天是圣诞节，让我带着卿禾去他家吃顿饭。 又是短信，没次有什么事情都只会发来一条冷冰冰的短信，甚至连亲口和我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挤不出来吗？ 要不是知道这是他私人的号码，我都要怀疑这些短信都是他秘书例行公事的发来的。 不过，他终于想起来我今天过生日了啊，还是掐着十二点之前的几分钟发过来的。 不知道方静雅记不记得，她的女儿今天十八岁了。 刚刚想闭上眼入睡的时候，路霏霖又发来一条彩信。 是一张她站在圣诞树底下的照片，比着最俗气的剪刀手，挂着最甜腻的笑容。 “中央广场的圣诞树，可漂亮啦，明天我带你去看吧！” 我点开键盘，输进去“我已经看过了”几个字，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改成了“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不用再特意去看了吧”。 想了想，又把前面那句改成了“我和苏焕一起回来的时候”。 有意思吗？这样自欺欺人。 我还是把那些话都删掉了。 无聊，最后我这么回她。 她是和江岸一起去的吧，明明就在一个地方，从照片来看，甚至连站的地方和拍照的角度的都基本一样。 可就是没有遇见。 没有遇见也好，总比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人去看的好。 “哪里无聊了啊，去不去去不去？” “不去。” “为什么啊，那么好看的圣诞树！” “卿胥叫我和苗苗去他家吃饭。” “好吧。”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卿胥这块挡箭牌来的真是时候。 我当然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带着有些重的黑眼圈和蜡黄的脸就出了门，身后是王雨然嫌弃的声音。 “你能不能像个女人一点！” 我无力的笑了一下，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要去亲爸和后妈还有那个比我还大的私生子哥哥的家里。 去见那几个不想见的人，又何必要花心思打扮自己。 换句话说，我对自己这幅样子，其实还有点满意。 至少会让卿胥觉得我可怜。 的吧。 卿禾今天有课，我也并没有叫上她，自己打了个车就往卿胥的别墅开去。 这些烦人的事儿我自己应付就好了，没必要让她也跟着烦心。 王阿姨的脸可以用“笑容可掬”来形容，还是那种充满了母性光辉的和蔼的笑容。 真假。我在心里骂着。 但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阿姨。 “哎呀，他有点事情出门了一趟，你先进来坐，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马上回来。” 拐着弯儿的告诉我卿胥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儿。 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 “南徐，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就说你meimei来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卿南徐还真的在。 明明应该在哥大好好读书的继承人，怎么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 机票太便宜了是吗？ “要打你自己打吧。”卿南徐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就回房间了，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 嘁，甩什么脸色摆什么架子，他不稀罕理我，我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你这孩子，怎么……唉，我跟你说话呢……” 但是卿南徐还是没理她，王阿姨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也就没再提什么打电话的事儿。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递给我果汁我就接过来，她让我喝我就喝一口，然后一直看着满面笑容的王阿姨噼里啪啦的说着。 “我说老卿也真是的，我都提醒他了昨天你要过十八岁生日的，结果他还是没想起来，连个电话都没给你打，真是的……怎么当爸爸的都不知道，回头我可得说说他。” “嗯……” “还有啊，我都说了别让南徐回来了，他课业忙，又是第一年过去，可你爸爸就是不听啊，天天念叨着儿子这儿儿子那儿的，非得买了机票让他飞回来，就好像几天见不着南徐就能少块儿rou似的。” “哦……” “我们南徐啊，这两天脾气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他年轻啊，遇上什么事儿肯定也不好意思跟我们讲，我和南徐他爸爸那个愁啊……” 我没说话。 “哎呦，是阿姨的错，什么南徐爸爸的，也是你爸爸啊。我这真是……哎呀你看你一来，阿姨好不容易能找见个说话的人，高兴的口无遮拦了都。” 我故作轻松的喝了口水，依然没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