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汇聚
“陈公子,我家郡主在府中等候多时了,请随奴婢来吧。”一身淡绿衣着的单小小恭敬的对陈靖仇诸人屈膝一礼道。 “如此有劳小小姑娘了。”陈靖仇连忙对她还礼道。 自将师傅陈辅从伏魔山解救出来后,至今已是过去了近十日之久,其间还包括在然翁居休养的三日。只因陈辅年已花甲,纵然有心继续为复兴陈国尽力,可也耐不住岁月的摧残,加之这一次为了封印上古魔兽饕餮,陈辅不惜耗尽毕生功力,自此修为尽废,就此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甚至由于功力尽丧,常年落下的伤病无所压制,终究一并爆发出来,虽然经过古月仙人的大力调养,但奈何身体早已自内部朽坏,变得比常人更加虚弱。 告别两位仙人后,他们通过阵法回到了会稽附近,想起当初独孤郡主的邀约,于是便决定去往大兴。就目前而言,宇文太师的势力虽然只是初显一角,他手下的几大部将自己等人也仅仅对阵过其中两人,可就是那两个隋将,特别是那名打扮与中原人士大相径庭的任姓隋将的实力也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若不是无意中使用炼妖壶把他收化进了壶里,恐怕单是他一人就可以令自己三人铩羽了。所以,就如独孤郡主所建议的,想要战胜宇文太师,摧毁他布设“九五之阵”的野心,只有和她联合起来,方才有一丝胜算。 鉴于师傅陈辅行动极为不便,陈靖仇就在会稽城中买下一辆马车,一路尽量加快速度朝大兴急赶。随着大隋的逐渐式微,乱世之象也开始在辽阔无边的神州大地上显现出来,四方不断有人不堪忍受隋皇****,揭竿而起,往往各地官府才将一处扑灭,另一处又在附近冒出了头,各类义军此起彼伏,把大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秩序搅成一团浆糊,连带着山贼盗匪也是有如雨后春笋,日益猖獗。这个渐加混乱的世道,即使走在有随军驻扎的官道上也不见得会真的一路平安,至少,在来大兴的路上,陈靖仇和拓跋玉儿、于小雪等人就不止一次看到大路上被洗劫过的马车,以及死状凄惨的旅人。 纵然消失在他们手中的生命足可以百计,可是他们自认从没有为了邪恶的目的而去刻意杀戮,更何况是残杀无辜之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了。 他们无能为力,就算拥有强大的实力也是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枉死的旅人遗尸荒野。 陈靖仇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想产生了怀疑,那个隐居田园的悠然之念。 一路追踪着太师府部将的脚步,在泰山上得知了太师的阴谋,一次、两次的阻止了万灵血阵的发动,无声无息地挽救了十二万百姓的生命,但陈靖仇并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毕竟,那数以十万计的生命没有消逝,没有波动的灵力,没有暴起的血光,也没有堆叠的尸体……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没有足够震撼他心灵的事发生。这是事实,人往往便是这般,要等到亲眼目睹后,才会有所感悟,等到真的失去了之后,才会痛心疾首。 所以,陈靖仇沉默了,这个平时就略带羞涩的男孩,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的人生。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了很多天,直到于小雪的昏迷。 没有任何的征兆,白发的小姑娘瘫倒在地,仿佛陷入了长久的安眠中,一睡不起。 陈辅老师傅通情达理的为小姑娘让出了并不如何宽敞的车厢,自己则坐到了车夫的侧位上,也即是拓跋玉儿的对面。尽管和拓跋玉儿极其不对眼,但他也不愿故意给徒儿添麻烦,这几天来,阿仇的抑郁和沮丧他都一五一十看在眼里,原来,自己竟从不知道,这个向来优柔寡断的徒儿,已经在不觉中背负起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一路走来,但凡路过的村镇,他们都会暂歇一下,主要就是为了于小雪——从很早以前,她就出现了头疼的症状,而且一次比一次剧烈,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因何原因,却也没过多在意,反正隔不了多久就会痊愈。只是,不曾想这次会这般严重,直到现在小雪仍昏迷不醒,那些大夫也全都束手无策,徒自摇头。 古怪的病症,来去皆无踪,即使用上神农鼎来熬制汤药也是毫无效果。 或许,大兴的大夫们会有办法也说不定?独孤郡主身为皇亲国戚,以她之能,想来召唤御医并非难事。 顾不得感叹大兴的繁华,甚至来不及一睹这大隋之都的辉煌之景,才一到城门口,他们就被人叫住了,仔细看去,发现却是独孤郡主的贴身侍女——单小小,高兴之余,在去往郡主府的路上,陈靖仇向单小小叙述了于小雪的病症,不待他问出下一句,单小小便轻轻一笑,答道:“陈公子切莫着急,奴婢跟随郡主日久,自是知晓娘娘的本事,若是召唤太医的话,相信那些个人都会争着来的。若是陈公子确实等不急,奴婢也曾学过些许医术,不弱让奴婢先行为小雪姑娘诊治一番?”“那便先谢过小小姑娘了。”陈靖仇拱手行礼道。 通过交谈,单小小得知此时坐在于小雪身边的正是陈靖仇的师父,于是先向陈辅恭施一礼,见陈辅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才伸出手,搭上了小雪的脉。 等到收回手,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疑惑,又迅即消隐,转身面向正急切等待的陈靖仇和拓跋玉儿,摇了摇头,略带歉意的说道:“小雪姑娘的病症确有蹊跷,请恕奴婢见识浅薄,无能为力。”早已隐约猜到会是这个结果的二人倒未有什么过激情绪,连神农鼎都无济于事,更何况一个稍懂医术的单小小了。 独孤郡主府位于大兴城西,往南穿过几条小巷就是利人市,也即是以后长安城大名鼎鼎的西市。当单小小带着几人来到郡主府门前时,出人意料的,独孤郡主正在门外好整以暇的等候着,见到他们,她轻移莲步,走下台阶道:“本宫一直期待着各位的到来,这么久都没有听闻各位的讯息,差点以为你们都忘了本宫呢。” “实在抱歉,只因路途中多有事情耽搁,所以才迟迟未能赴郡主之约,还请见谅。”陈靖仇慌忙道歉道,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忐忑起来。回想起前段日子,独孤郡主对他们的帮助不可谓不大,如果不是她想自己等人提供宇文太师的情报,自己就不可能连续阻止了太师的两次阴谋;如果不是她将神农鼎归还了拓跋玉儿,只怕还没走到仙人面前,玉儿jiejie就已病重而死了;如果不是她找来了出海的大船,自己又怎能得到上古神器盘古斧?而现在自己却差点爽约,想一想,真的是非常失礼。 “陈公子无须自责,本宫也非无理取闹之人,现今是到没有以前那般太平了,路途中遇到什么事都有可能,本宫又怎会责怪公子和两位姑娘呢?”独孤宁珂掩嘴轻笑了下,向单小小招了招手,道:“小小,你且去吩咐准备一些膳食,一路旅途劳顿,想必陈公子和拓跋姑娘、小雪姑娘都饿了吧?” “回禀娘娘,小雪姑娘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奴婢查不出是何种疾病。”单小小并未立即走开,对独孤宁珂说道。 “哦?”独孤宁珂眉头一轩,转头对陈靖仇道:“陈公子,不知小雪姑娘有何症状?” 陈靖仇额头微蹙,稍稍思索了一下,答道:“小雪从月前起便时有头疼之症,这段时间一来这症状越来越频繁,但奇怪的是,每次时间都不长,过后又什么疼痛之类感觉都没有了,所以我们也没太在意,不想此次会有这么严重,小雪前几日突发头疼,就此昏厥,次后就再没苏醒过。”说着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小雪就在马车里,暂由我师傅照看一二。” “是陈公子的师傅吗?”独孤宁珂微微一愣,缓步走到马车前,撩起门帘,果然见车厢中坐着一位道士打扮的老人,苍老之相尽显面庞,而老者身边安详而眠的正是给她留下了较深印象的白发小姑娘于小雪。 “请问您就是陈辅老师傅?”独孤宁珂礼貌的问道。 “正是老夫。”陈辅见突然冒出来一位美貌的华服少女,稍稍收起了警惕之心,对她抱拳道:“不知这位是……” “我是大隋郡主独孤氏,在此见过陈老师傅。”独孤宁珂对陈辅微施一礼。 “原来是大隋郡主娘娘,却是老夫失礼了,老夫身体有恙,不能起身行礼,还请娘娘勿怪。”听闻对方自报身份,陈辅毕竟曾是前朝陈国大将,虽然陈国已经灭亡多年,但这些礼数却不是轻易就能忘掉的,于是便依从前对陈国皇亲所行之礼来对待。 “陈老师傅言重了,本宫又怎会责怪您?”语气之恭敬令陈辅实在生不出疏远之心,虽说陈国就是被大隋所灭,可这位郡主娘娘给他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好。独孤宁珂言罢便,不等陈辅反应过来,便亲手将老人扶起,搀扶着下了马车。 “着如何使得……”不说陈辅,连陈靖仇都意外得说不出话来。 “如何使不得?”独孤宁珂微笑道:“本宫敬佩陈老师傅为天下苍生安危着想,情愿舍弃毕生修为,用来封印魔兽饕餮,此举难道不值得本宫衷心佩服?何况,陈老师傅还培养出了陈公子这般出色的徒弟。” 被独孤宁珂一夸,纵使陈辅多年来严于自律,也是禁不住抚须而笑,道:“郡主娘娘过誉了,老夫这徒儿忒也不争气,莫说‘出色’二字,老夫自知,他这心根本不在修炼之上。” 独孤宁珂笑而不答,转而说道:“老师傅这几日连日赶路,且等用过膳后,我们再聊不迟。小雪姑娘本宫会立刻派人去宫中请御医来诊治,各位无需太过担心。这一次,各位一定要让本宫一尽地主之谊。” “那么,我们就叨扰了。”陈靖仇犹豫片刻后,对独孤宁珂谢道。 ………… 用过膳食,府中侍女自动撤去了残宴,陈辅因身体不适,已经被带到客房安歇,这时,偏厅里只留下了独孤宁珂以及陈靖仇、拓跋玉儿,还有一直跪坐于独孤宁珂身侧的单小小。 “本宫这次将二位留下,还是有关宇文太师的事。”独孤宁珂示意单小小先去遣退周围的无关之人,然后才缓缓说道:“大地六芒星现已完成了六之四,而且太师已于前日将手下三员大将,杨硕、上官震远和斛律安派往了灵武与雁门。” “可是,一路上我们未曾听说长沙和涪陵被宇文太师屠戮之事啊?”陈靖仇不解道。 “当然不会听说了,因为太师根本就没有屠杀这两个城镇。”独孤郡主一语惊天,彻底震住了二人。 “如果宇文太师没有对涪陵和长沙进行屠杀,那我们得到的那份密信上说的事不久解释不通了吗?”拓跋玉儿比陈靖仇稍早回过神来,遂向郡主问道。 独孤宁珂轻摇臻首,说道:“这也是本宫想不通的地方,太师因为无法找齐上古神器,所以不得不以大地六芒星来替代缺失的神器,用以发动‘九五之阵’,其中的六颗万灵血乃是重中之重,想要发动大地六芒星,六颗万灵血珠缺一不可……可至今为止,从东莱,到会稽,如果说这两处地方是由于你们的阻挠而只能暂行放弃的话,那他又为什么会放过长沙和涪陵两地呢?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们他有阴谋吗?” “或者,会不会是……宇文太师已经找到了某种方法,即使不用万灵血也可以顺利布设好大地六芒星,发动‘九五之阵’?”陈靖仇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合理,低声说道。 听见陈靖仇的猜想,独孤宁珂在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浑身微不可查的颤了一颤,旋即又恢复平静,说道:“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关键是,现在宇文太师府防范甚紧,本宫曾不止一次派人进去查探动静,可惜那些探子身手太差,一个个无功而返,甚至根本连太师府都不能靠近就被人发现了,而我身边的侍女尉迟嫣红虽是探听消息的一把好手,却在前段时日因为不慎露出破绽,被宇文太师打成重伤,至今仍未痊愈。”
“尉迟姑娘被太师击伤了?”陈靖仇和拓跋玉儿惊道。他们的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仍是可以隐约看出,郡主府里那两名侍女——单小小和尉迟嫣红的实力绝对都不在自己等人之下,没料到她竟然会被宇文太师打伤了,而且还伤得如此之重!那样的话,宇文太师的实力岂不是…… “所以本宫才会急于将你们召集在一块,目下看来,除了联合在一起,我们别无他法。”独孤宁珂有些落寞的说道,“本宫可以借助皇家的力量,而你们拥有上古神器,两相结合,或许……或许应该能够有一拼之力了吧……” “嗯,现在我们手中确实有三样神器。”陈靖仇点头道,然后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个造型古怪的青铜壶。 “这个是?”独孤宁珂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是炼妖壶,是陈国的传国之宝,我长大后师傅就把它交给了我。”陈靖仇说着,发动炼妖壶,一阵闪光后,榻上又出现了另外两样东西。 一口青铜大鼎,还有一把看似普通的斧子。 独孤宁珂自然知道那口鼎就是神农鼎,但是那柄斧子…… “这是我们在仙山岛时找到的。”陈靖仇有些自豪地说道:“我们通过了古月仙人和然翁仙人的考验,于是两位仙人帮助我们寻到了这柄盘古斧,用它破开空间,救出了师傅。” “这就是盘古斧吗?”独孤宁珂此刻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摆在面前的巨大斧子,普通得就好像寻常人家砍柴的斧头似的,难道说神州大地自古流传下来的十大神器都是如这样外表朴实的吗?轻叹一声,她摇头道:“虽然我们一方拥有三样神器,可同样的,宇文太师手上也有神器,一样是他自小就持有的轩辕剑,另一样则是月前从敦煌取回的伏羲琴。真要说来,我们在神奇商业并不占优,而且一旦太师知道我们有三样神器,他势必会想方设法前来夺取。” “郡主,有一点你说错了,”这时,拓跋玉儿接过了话头,反驳道,“现在宇文太师拥有的神器不是两样,而是三样。就在我们寻到盘古斧后不久,就听说宇文太师从海底氐人族手上抢走了上古神器之一的崆峒印。” 独孤宁珂双眼一亮,问道:“他是怎么得手的?” “两位仙人告诉我们,他是用剑强行劈开了大海,然后亲自闯进了氐人族王宫,夺走了崆峒印。所以,现在宇文太师也和我们一样,拥有三样上古神器。”拓跋玉儿越说越觉得恐怖,越觉得压抑,当初自己潜入龙船,意图行刺隋皇杨广,结果便是被宇文拓只用了一只手就打得狼狈而逃,如今回想起来,他那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如果当时就动用轩辕剑,恐怕自己已经化作枯骨躺在坟墓里了。不知不觉间,她已是冷汗淋漓,浸透了背后的衣衫。 “想不到,他竟隐瞒得如此之深……”独孤宁珂幽幽叹道,话语里听不出究竟是什么意味。 “那我们后面该做些什么呢?去追击宇文太师的三员部将?”陈靖仇问道。 “不行。”独孤宁珂立刻驳回了他的提议,“先不说我们现在的实力比不比得上他的三员部将,即使胜得过他们,现在赶去只怕也太晚了,所以我们只能放弃灵武和雁门两地。”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灵武和雁门的十二万百姓死于非命?”拓跋玉儿高声质疑道。 独孤宁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他以前没杀掉那二十四万百姓,那现在也未必会杀掉这剩下的十二万,是以我们目前还不用太紧张于此。现在太师已经回到了大兴,所以,我们的主要战场将在大兴城中。”然后,她微眯起双眸,从拓跋玉儿和陈靖仇身上缓缓扫过,才慢慢说道:“我们当前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将三样神器从太师手中夺过来,只要失去了神器,他就失去了发动‘九五之阵’的根本。” “我们要怎么做呢?宇文太师对神器一定防守得非常严密,我们真的有机会从他那里夺走神器吗?”拓跋玉儿问道。 “这个……”独孤宁珂一扫先前抑郁的气氛,微微笑了起来,“本宫自有办法。” ………… “小小,你看出于小雪是得了什么病症吗?” “娘娘,依奴婢看,于小雪并非得了急症,她的昏迷,应该是五行灵力紊乱引起的。” “灵力紊乱?此话怎讲?” “她的体内充满了五行灵力,但是这些五行灵力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引,变得不安份起来,如此多躁动的灵力在体内流动,以她的体质根本经受不住那种巨大的压力,所以才会昏迷过去。” “于小雪体内为何会有这般庞大的灵力呢?”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莫非,是哪个仙山岛的仙人干的?打伤嫣红的也是那些仙人……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小小。” “奴婢在。” “给本宫时刻盯紧太师府,不要漏过他们的一举一动,宇文太师的举动已经在暗地里让本宫吃了大亏……主人的大计不容有失,不到万不得已,本宫……也不想使用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