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王熙凤重生[红楼]在线阅读 - 第095章

第095章

    没能亲眼瞧见这么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确实是一种遗憾。不过,王熙凤也看得开,哪怕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也依然会老老实实的待在院中,没得为了凑热闹让自己身处险境的。况且,没亲眼见到,也可以听旁人好生说道说道。

    “后来呢紫鹃,你先喘口气,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同我说一遍。咱们不着急,慢慢说,详细的说。”

    王熙凤先是安抚了紫鹃,又唤丰儿沏一壶热茶来,还不忘多添上两碟点心。其实,倒不是她饿了,毕竟宴请之类的原就比平日里膳点时间要慢上一刻钟,而王熙凤因着有孕,素来都是按点用膳的,因而早在一刻钟前,她就用过了晚膳。可说闲话哪里能不用茶点纵是已经吃饱了,略微用一些也是无妨的。

    丰儿得了王熙凤的吩咐,很快就端上了茶点,不仅如此,她还很善解人意的添了一碟瓜子一碟核桃。

    “说罢。”王熙凤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抓了几颗瓜子,兴致盎然的看向站在地上的紫鹃。

    紫鹃:“”这要她怎么说不对,她明明就是得了贾琏的吩咐,赶紧回来安抚王熙凤的。毕竟,荣庆堂离这儿近得很,今个儿又是小年夜家宴,加上主子们忙着平息事端,等想起要封锁消息时,只怕甚么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贾琏也是担心王熙凤听了一耳朵,反而忐忑不安的愁坏了身子骨。

    如今看来,那纯粹就是瞎cao心

    “奶奶,您是忘了吗今个儿您不曾往荣庆堂去,我便只能跟在琏二爷身畔。这女眷所在的偏厅里发生了何事,我也只是听人说的,并不曾亲眼瞧见。”紫鹃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显然易见,这番话一出,王熙凤满脸的失望。

    “罢了,这事儿也怪不了你,唉。”轻叹一口气,王熙凤也不嗑瓜子了,只是用双手捧着茶盏,一脸的哀怨忧愁。心下却在暗暗盘算着,回头能向何人打听消息。显然,贾琏那边是行不通的,男女本就是分开做的,若是男子年岁尚小,例如头两年的宝玉今年的贾兰,都是允许坐在女眷厅里的,可贾琏却不在其中。女眷这头,贾母晕厥了,王夫人只怕恨不得今个儿就出现过,邢夫人是个不善口舌的,还有

    “奶奶,二姑娘、四姑娘过来了。”忽的,丰儿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她方才放下茶点后,就去外头了,当然不曾走远,只是待在外间候着。这会儿朗声通传了一声后,也没等王熙凤应允,片刻后,丰儿就打着帘子,将迎春和惜春送进了屋内,并主动向王熙凤讨饶道,“奶奶,我是瞧着两位姑娘都冻坏了,这才忙将人迎进来。”

    闻言,王熙凤抬眼望去,立马就被唬了一大跳。

    三春打小的衣裳首饰皆是一模一样的,明着说是荣国府对于三位姑娘一视同仁,暗地里却是懒得费那些个心思。哪怕如今只是迎春和惜春整日里处一块儿,姐妹俩的份例仍是相同的。这不,姐妹俩皆是淡米分烟罗衫配百蝶穿云蜀锦裙,头上的钗环倒不尽相同,迎春是珠花簪,惜春是如意簪。当然,问题不在于打扮,而在于她俩皆被冻得面色发青瑟瑟发抖。

    “这是怎的了你们外头的大氅衣裳呢天,丰儿你还愣着作甚去打热水来,给姑娘洗把脸,再拿我先前做好了还不曾上身过的新衣裳过来,赶紧给姑娘穿上。”

    王熙凤是真的被唬到了,要知道今个儿是小年夜,数九寒天呢,迎春、惜春身上的衣裳倒不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可这太过于精致,却不甚保暖。尤其当凑近看时,俩人面上都冻出小冰棱来了。

    “嫂、嫂子,我、我们无事的。”迎春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当下,王熙凤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说甚么傻话小姑娘家家的,那是能冻的你也是当jiejie的,四丫头不懂事,你怎的也跟着不懂事你们俩别是从荣庆堂就这么跑过来的罢大氅衣裳落在荣庆堂了”

    “是。”迎春原就不擅长言辞,先是被王熙凤瞪了一眼,又被好一顿抢白,迎春愣是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只能点头先顺着王熙凤的意思说话。

    “丰儿”

    “来了来了。”丰儿边应着,边让跟在她后头的小丫鬟赶紧忙起来。两盆子热水、两块干净的帕子,还有大氅衣裳、暖手炉、guntang的姜汤,“二姑娘四姑娘先洗把脸,小心别让脸上的冰棱子划伤了。再喝一碗nongnong的姜汤,抱上暖手炉裹上大氅衣裳,一道儿上暖炕陪奶奶说说话。”

    迎春、惜春对视一眼,皆乖巧的任由紫鹃和丰儿忙活着,好半响才在王熙凤的催促下上了暖炕,姐妹俩紧挨着缩在炕尾。

    “丰儿,是谁送两位姑娘来我这儿的方才就眼睁睁的瞧着两位姑娘挨冻人呢

    丰儿一面使唤小丫鬟将东西都搬出去,又将剩余的姜汤暂搁在了炕桌上,这才回道:“瞧着不像是东院那头的人,倒像是老太太跟前的。这不,刚将二姑娘、四姑娘送到廊下,就忙不迭的跑回去了,看着也是火急火燎的,只怕也是真的有事儿要做。”

    “事儿那是做得完的哼,竟是这般将人撇下,回头看我怎么在老太太跟前告状”王熙凤恨恨的道。

    这时,惜春却忽的开了口:“琏二嫂子快别这么说了,那两位嬷嬷也是得了大老爷的话,急急将我和二jiejie送过来的。老太太那儿一团忙乱的,只怕也是担心我们在那儿添乱。”

    王熙凤侧过脸瞧着惜春,见惜春年岁虽小,却不像迎春几乎吓傻一般的模样,当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向她招了招手,让她来炕头这边挨着自己坐下,拍了拍她的背后,劝慰道:“四meimei,别怕了,一切都过去了,这儿有我呢。”

    “琏二嫂子。”惜春鼻子一酸,险些没有哭出声来。

    说起来,惜春也是个苦命的,她跟贾兰同年,甚至比贾兰还略大一些,可或许是因为她是姑娘家,瞧着甚至要比贾兰更小一些。加上她的辈分虽大,却是年幼失去父母,唯一的长兄又是个不着调的,打小被送到荣国府里养在贾母跟前,然而贾母那性子,与其说是养孙女,不若说是养几个小宠物在跟前解闷罢了。三春的待遇,别说当年的元春了,只怕连王熙凤、史湘云都不如。

    许久许久,没人这般柔声细语的同她说话了。

    “乖,若是真想哭鼻子,那就哭罢,左右这儿也没甚么外人,咱们都不会笑话你的。”王熙凤说着说着,忽的想起一事。仿佛,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听说过惜春哭鼻子。要知晓,迎春是个木讷性子,仿佛诸事不理一般,受了委屈自然也是憋在心头的。探春是个好强的,纵是再委屈,也会咬牙撑着,至于背地里如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了。唯独惜春,身份最高年岁最小,却从不撒娇、从不哭泣。

    王熙凤顿了顿,伸手将惜春搂在了怀里:“乖,我是你jiejie呢,有甚么委屈同我说说,也是使得的。要是有人欺负了你,我也能帮你出出气,府里好些人都怕我怕得狠呢。”

    惜春有些愣神,半响才喃喃的道:“风jiejie”

    “嗯,有甚么委屈要说对了,我听紫鹃说,珠大嫂子和三meimei也过去了可曾吓到你了”

    “珠大嫂子打了三jiejie。”惜春瘪了瘪嘴,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啜泣起来。小孩子的世界远比大人单纯得多,在惜春心目中,最熟悉的并不是她的父母长兄,而是迎春和探春。哪怕名义上她是养在贾母膝下的,先有李纨照顾,后有邢夫人代为照顾,可事实上,唯独只有三春是朝夕相处的。

    然而,三春之间也是有亲疏远近的。

    迎春性子木讷,既不会惹事却也不会照顾人。别看探春性子要强,可她并不会欺负年幼的惜春,平日里若是遇到甚么事儿,还会伸手拉拔一把。尤其是在年初那会儿,王熙凤提议由邢夫人照顾迎春,自然,迎春欣然接受,可这也代表着,三春变成了二春。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惜春一直都是跟着探春的,直到探春出事。

    探春究竟出了甚么事儿,没人同惜春解释过,她只知道,在某一天之后,探春去了西面偏院,而她则被邢夫人带走。事后,她倒是问过迎春,可惜迎春虽已是嫡女,在东院也没甚话语权,因而她也没法给惜春任何解释。惜春明明有疑惑,却没人给予解答,她就只能将疑惑一直闷在心里,直到她听说,今个儿能见到三jiejie探春。

    “琏二嫂子,我今个儿早间听到大太太同二jiejie说,三jiejie今个儿也会过来,我就一直想着盼着我很久很久没有瞧见三jiejie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她。”

    “乖乖,哭出来就好了,乖。”王熙凤并不打算劝惜春不哭,在她看来,小孩子家家的,受了委屈当然要嚎啕大哭。只要哭出来了,扭头肯定就忘了那些个委屈事儿。只不过,惜春并不像王熙凤想象中的那般嚎啕大哭,而是低着头红着眼圈,抽抽搭搭的小声哭着,别提有多可怜了。

    “可三jiejie还没有同我说话,就被珠大嫂子给打了。”惜春越哭越伤心,甚至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伤心探春受伤,还是在伤心没能跟探春说上两句话。

    “没事儿的,你琏二哥哥一定去唤大夫了,回头让大夫给三meimei好生瞧瞧,想来很快就能好了。”王熙凤虽不曾瞧见探春的伤势,可想来,就李纨那副秀气的模样,应该没甚大问题罢

    “嗯,我听琏二嫂子的。可、可是嫂子,我还能瞧见三jiejie吗我真的真的很久没有瞧见三jiejie了,我可想她了。”惜春不哭了,却拿手背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这下子却是愈发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了。

    王熙凤忍了又忍,好悬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只绷着脸安慰着:“当然可以,其实,你若是想瞧她的话,大可以去西院那头,你三jiejie不会不见你的。”

    “可老太太”

    “怕甚”王熙凤起了玩心,掰着手指头教唆起了惜春,“老太太先前不是说了吗让三meimei去西院那头诵经礼佛为咱们家的所有人祈福,既是祈福,清净是要的,却也没的不让人过去探望的道理。西院又不曾让人给锁上,只门房有个半老的婆子罢了,上回我不也往那儿去过吗老太太能说我甚像四meimei你,回头寻个空档,直接带着丫鬟婆子去不就得了老太太要是问起来了,你就说你想jiejie了,谁还能说你个不是”

    惜春满脸震惊的仰头瞧着王熙凤,似乎三观遭受了冲击。哪怕年幼如他,并不知晓探春究竟犯了甚么事儿,也知晓那一定是个烦。可在王熙凤嘴里

    “老太太不会生气吗”问出这番话的并不是惜春,而是迎春。事实上,迎春是木讷,不是冷酷无情。对于打小一道儿长大两个meimei,她也是极为喜欢的。原先因着跟了邢夫人,她同两个meimei疏远了一些,可事实上她也是极为惦记的。后来,惜春倒是过来了,探春却是再不曾见过,直到今天瞧了那么一眼。

    王熙凤故意逗她俩,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面容肃穆的问道:“假若老太太会生气,你俩还想去瞧三meimei吗”

    迎春和惜春隔着一张炕桌面面相觑,半响却齐刷刷点了点头,面上满是坚定的神情:“想”

    “那还怕甚”王熙凤豪气的一拍炕桌,朗声道,“你们想去就去,哪怕老太太回头真的生气了,你俩嘴巴甜一些,多说些好话,把老太太哄高兴了,不就得了老太太多好的人呢,还能真的同你们置气再说了,你们姐妹几个感情好,身为长辈也有高兴的份儿”

    “那我们去瞧罢”迎春和惜春皆是两眼放光,原本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心满眼的期盼。

    “去哪儿瞧甚么我说凤哥儿,大晚上的又是大冷天的,你就不能不作幺吗”贾琏忽的掀了帘子,带着一脸的霜雪走进了内室。

    王熙凤忽的抬手制止了他:“琏二爷您等等,先出去暖暖身子骨,别把我们几个给冻着了。对了,外头下雪了您赶紧去换身衣裳,没感觉您一进门,屋子里就冷了好些吗”

    贾琏不敢置信的瞪着王熙凤,愣是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还是一旁候着的紫鹃有些不忍心,勇敢的上前将贾琏推出了内室。

    半刻钟后,换了衣裳的贾琏再度回到了内室。

    “我说凤哥儿,你别作幺了。天呢,我就该听大老爷的话,不让二meimei、四meimei过来。”贾琏伸手拿了一碗尚温热的姜汤,一饮而尽。

    “大老爷不让为何担心我作幺教坏了两位meimei”

    “噗”贾琏转过身子,直接喷出一口姜汤,半天才顺了气,咬牙切齿的向王熙凤道,“原来你知道呢哼,大老爷原是担心二meimei、四meimei扰了你的清净,我却是怕你欺负了她们。结果呢对了,你方才教她们甚么我怎么的听到还有老太太的事儿”

    王熙凤极度嫌弃的瞧了贾琏一眼,旋即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的道来。她半点儿不觉得自己有错,只因她原本就是这般行事的。甚至在说完之后,王熙凤还嘟囔的添了一句:“事儿成了不就结了哪怕老太太再生气,大不了挨顿教训,哪怕真的挨打了,还能打死我”

    贾琏目光深沉的看着王熙凤,半响才道:“琏二奶奶,凤哥儿,你可知晓你这种态度叫作甚么”

    “嗯”

    “死猪不怕开水烫”贾琏恨恨的道,“你自个儿这样也就罢了,别胡乱教人。对了,仔细想想,你跟宝玉还真不愧是亲表姐弟,你们俩简直一模一样”

    说罢,不等王熙凤生气,贾琏用最快的语速将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原来,女眷所在的偏厅出事后,贾赦等人立刻冲了进去。可饶是如此,事儿也已经发生了。探春受了伤,当然并不算严重,毕竟李纨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又不是将门虎女,加上当时她也是赤手空拳的,因而探春也就是被掴了好几个巴掌,只要好生休养两日,用些膏药就没问题了。有问题的是赵姨娘闻讯赶来后,跟李纨掐上了。赵姨娘此人,蠢笨是她最大的特点,却因为原是丫鬟出身,力气却是要比寻常妇人更大一些。且赵姨娘是真正的泼妇,李纨只是掴掌探春,赵姨娘却是连掐带抓,闹到最后更是死死抓住了李纨的头发,死活不肯松手,愣是连头皮都扯掉了一块。于是,贾母被吓晕了。

    “我特地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没啥事儿,也没人出事。哪怕老太太也只是一时上火晕了过去。事实上没等大夫过来,鸳鸯拿了鼻烟就让老太太清醒过来了。后来,大老爷生了气,等老太太被送回房里后,直接指着二老爷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会儿,二房除了宝玉和兰儿外,所有人都被大老爷轰出荣庆堂了,估计就算还想再打,也是回荣禧堂再打了。”

    最后那句话,王熙凤听着倒是无妨,却将她怀里的惜春吓得一个激灵。

    “那琏二爷您回来做甚么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话”王熙凤没好气的回瞪了贾琏一眼。

    贾琏当下被气了个倒仰:“我是担心你哼,若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又担心你顾不过来二meimei、四meimei,我吃饱了撑着回来瞧你真是的对了,大老爷吩咐了,大太太必须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就算无事了,也不能走。今个儿太晚了,索性就让二meimei、四meimei在厢房里住下。我回来瞧瞧,若是无事,还要回去帮大老爷。”

    王熙凤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完全是巧姐动歪脑筋的模样。不等贾琏察觉异样,王熙凤已经开口了:“琏二爷,我这儿无事,您就放心去荣庆堂帮大老爷做事罢只要大老爷不嫌弃您添乱。”

    “你哼”贾琏转身就走,只因王熙凤这话戳中了他的痛脚。

    原因无他,其实原本,贾琏是不打算亲自过来一趟的,哪怕是为了传消息,随便唤个机灵的小丫鬟也就得了。可贾赦在将二房诸人骂出了荣庆堂后,意犹未尽的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留下有个p用,还不如亲自跑一趟让凤哥儿安心。

    真是气煞他了

    直到贾琏跑远了,迎春和惜春才堪堪回过神来,皆满脸担忧又带着敬仰的眼神看向王熙凤:“琏二嫂子”

    “无需担忧,你们琏二哥哥才不是那等小气的人。顶多气上一阵子,都不用天明,他就气消了。”王熙凤想了想,又吩咐丰儿去安排厢房,好在丰儿在外间原就听到了贾琏的话,没等主子吩咐,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又想着迎春、惜春很可能压根就没用甚么膳食,就出事儿了,赶紧吩咐人往大厨房跑了一趟,也没要甚么麻烦的膳食,只要了一荤一素两个锅子。

    王熙凤瞧着丰儿命人换了膳桌,登时大喜:“做的不错,自个儿去领二两银子。”

    丰儿忙谢赏,旋即退了出去。

    荣国府的锅子都不是很大,也就平常汤碗那般大小。因着是冬日里,厨子还特地在锅子下面添了足够的木炭,估计也烧个一刻钟的样子。瞧着这两个热气腾腾的锅子,别说迎春、惜春了,就是王熙凤看着也有些饿了,忙唤紫鹃分食。

    两个锅子,一荤一素,荤的是牛骨汤做底,放的是嫩嫩的牛腩rou并一锅子米分条,素的则是菌菇锅,里头是菌菇汤底并各色菌菇,以及好些吸饱了汤水的冻豆腐。

    “吃罢吃罢,热乎乎的吃上一顿,回头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等明个儿早上醒来了,换身好看的衣裳,打扮的精精神神的给老太太请安,顺带去瞧瞧三meimei。”

    王熙凤的特质本就是只要她愿意,就能哄得所有人笑开颜。像贾母、王夫人还是属于比较难弄的,相对而言,迎春、惜春简直太嫩了,只消几句话下来,两个小姑娘就对王熙凤彻底交了心,等吃完了锅子,俩人皆不唤嫂子了,而是一口一个凤jiejie了。

    等巧姐过来时,两个锅子已经撤下去了,可屋子里却依然洋溢着食物的香气,王熙凤坐在暖炕上,左手边是迎春,右手边是惜春,仨人说说笑笑吃吃闹闹。

    “嗷呜呜呜巧姐的娘,巧姐的娘”

    巧姐笑颜盈盈的过来,看清楚屋里的情形后,却瞬间嚎啕大哭,嗓门之嘹亮估计至少也能传出个二里地。

    诸人都愣住了。

    “哈哈哈,你个小破丫头,如今知晓了罢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淘气,再淘气,我直接将你丢给你那不着调的爹,回头搂着这俩可爱的妹子哼,不理你”

    “娘啊娘啊娘啊巧姐要娘,娘呜呜呜,巧姐的娘”巧姐嗷嗷的哭着往王熙凤跟前冲,偏生奶嬷嬷担心她年岁太小,万一撞到了王熙凤的肚子就不大好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拦住了她。这下子却是捅了马蜂窝了,巧姐死命挣扎,哭声震天。

    最终,还是王熙凤先熬不住投降了,迎春和惜春自是早就让开了位置,巧姐在嚎了半天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挨着王熙凤坐下了。出乎意料的是,这回巧姐是半点儿都不闹腾了,只死死的抱住王熙凤的胳膊,小脑袋更是紧紧的贴着王熙凤腰,一动不动只这么干坐着。

    “四meimei,你瞧见了罢这才小孩子哭呢,你方才哟,哭得那叫一个让人心碎。至于你这侄女,哭得那叫一个让人心神不宁,吵都快被她吵晕了。”王熙凤笑着点了点巧姐鼻尖,嗔怪着道,“还有那句,光打雷不下雨,小丫头片子,下回哭得时候记得挤出几滴眼泪来,别老嗷呜嗷呜的瞎嚎。”

    巧姐才不理她,只管扒着胳膊,还不忘拿眼等一旁的惜春。也不知晓她是怎么分辨的,似乎对迎春的敌意不是很大,却对惜春充满了敌意。

    王熙凤仔细想了一遭,觉得大概是因为迎春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大姑娘了,而惜春体弱又面嫩,看着更像一个没长开的小孩子。当然,事实上惜春的确还是个孩子。

    “小丫头片子,鬼精灵,醋坛子得了,你爹今个儿不回家,你晚间同我睡一道儿,可好”

    奶嬷嬷忙上前劝着,只说巧姐晚上睡觉很是不老实。王熙凤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巧姐住下,不过倒是留了奶嬷嬷,却是担心巧姐晚间会吵着吃奶。

    又过了半刻钟,王熙凤就让丰儿带着迎春、惜春下去休息了,自个儿则亲自给巧姐洗漱,喜得巧姐眉眼笑成了一条线,没提有多可爱了。不多会儿,随着主子们挨个儿歇下了,小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王熙凤这儿倒是一室温馨,荣国府的另外两处却是注定要彻夜不眠了。

    荣庆堂里,大夫去而复返。不是为了给贾母诊脉,而是在荣禧堂诊脉后,特地回来同贾母回话的。一个晚上,荣国府倒下了四个人。

    贾母受惊吓晕厥,探春被李纨掴掌,李纨被赵姨娘连掐带抓的一头一脸的伤,赵姨娘自然也没法独善其身。偏生贾赦动了真火,哪怕他平日里再不着调,身为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又是袭爵之人,当贾母晕厥,他主动站出来挑了大梁后,愣是没人敢提出质疑。

    贾政他倒是想,他也真的敢,可他勇敢站出来的后果就是,被贾赦喷得狗血淋头。

    简直不能更惨烈。

    总之,二房除了真正无辜的宝玉和贾兰外,其他人尽数被贾赦轰出了荣庆堂。是真正的轰,不是单纯的将人请出去。贾赦其人,原就没甚么道德理念,贾政是被他一脚踹出去的,王夫人还在愣神呢,贾赦就欺身上前,一副你要是不打算走老子就把你丢出去的凶狠模样。于是,王夫人怂了,至于李纨等人,更是各个都是窝里横,面对动了真火的贾赦,只能夹着尾巴仓皇离开。

    可饶是如此,荣庆堂也依然没能恢复先前和乐融融的模样。至于,贾母在清醒之后,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贾政。哪怕守在她跟前的是贾赦,且大夫也是贾赦派人立刻请来的,她依然最惦记贾政。

    说不憋屈是假的,好在贾赦已经失望过太多回了,加上贾母确是晕厥过去了,他也不想为了这些事儿再度气到贾母。因而在大夫确定贾母无事后,就让大夫往荣禧堂去了。当然,没忘记叮嘱大夫看诊后再来一趟回话。

    大夫是这般说的:“贵府的诸位女眷受伤病情皆不算严重,我已为她们各开了方子,回头再抹上一些创伤药,想来最多一个月,自然就能痊愈了。”

    贾母命鸳鸯给了一个大封赏,里头饱含的意思,也就无需多说了。大夫只点头称是,捏着大封赏苦笑着离开了。只是及至出了荣国府,大夫还是有些闹不明白。都说大户人家素来用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怎的还会跟市井混混一般,火气上来直接掐上了呢又想起自己方才去的是荣禧堂,想来出事的都是政二老爷那一房的人,当即就忍不住呵呵了。

    荣国公贾代善有二子,长子愚笨不堪,又贪杯好色,只因占嫡占长才得以继承爵位。次子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且为人极为正派,贾代善临终前上折为子请官,若非排名次之,荣国府合该由他继承。

    呵呵。

    且不说离开了荣国府的大夫究竟是何思何想,只说贾母,在听完了大夫的话后,仍心头不安。只是她年老体弱,实在是没有力气往荣禧堂去了,虽说她也明白,贾政是不会出事的,可没能亲眼瞧上一瞧,她还是有着诸多的不放心。当下,贾母心里暗暗埋怨贾政不往她这儿来,又想着二房出了事儿,贾政忙碌也是正常的,只得将所有的怨气皆出在王夫人身上,只道王夫人又不曾受伤,为何不亲自来一趟。

    贾赦劝了又劝,还将宝玉和贾兰唤到了贾母跟前,这才稍稍让贾母心安了一些。只是贾母舍不得宝玉、贾兰劳累,瞧着时间不早了,便让他俩歇下了。又碍于贾赦的一片孝心,不得已留了邢夫人在跟前伺候着。

    见状,贾赦终于满意了,叮嘱邢夫人好生照顾贾母,贾赦则开始安排人将事端压下来。

    只是这会儿,离出事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夜已经很深了,该传出去的事儿,估计也早已传出去了。贾赦一方面不希望荣国府名誉受损,另一方面又觉得合该让世人瞧瞧贾政那一房的真面目,一时间左右为难,只得唤来贾琏,好一通责骂。

    贾琏:“”那是他亲老子,合该他受着。

    荣庆堂有贾赦、贾琏坐镇,又只倒了一个贾母,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相较而言,荣禧堂那才是真的乱了。

    被贾赦从荣庆堂一脚踹出来,贾政真的气疯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荣国府最大的骄傲,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偏生,这事儿是他没理,哪怕出事的人是他的儿媳、女儿、小妾,那也还是他的错

    才怪

    “王氏你瞧瞧你办的那叫甚么事儿”在面对贾赦时,贾政是有着那么一丝丝的心虚,毕竟错在于二房,而他是二房之主。可在面对王夫人时,贾政一下子就雄起了,指着王夫人的鼻子义正言辞的痛斥。

    “身为妻子,你既不能为夫解忧,甚至连通房小妾都管不好;身为儿媳,你不孝婆母,竟是将母亲气晕过去;身为母亲,你连儿女都教养不好,长子因病过世,幼子荒唐无用,女儿活脱脱的像个泼妇;身为婆母,管教儿媳就是你的本分,可你做到了哪一点儿还有,你身为祖母,连年幼的孙子都没能好生照顾我的珠哥儿,为父对不住你啊”

    贾政不是贾赦,后者骂人越骂越兴奋,且粗话连篇。可前者虽学问不佳,却好歹也是读过好些年书的,至少是有理有据,且说着说着,贾政满面悲切老泪纵横。

    王夫人:“老爷”

    不想,李纨却忽的向着贾政、王夫人跪倒,口呼:“老爷、太太明鉴兰儿受伤,我身为其母,自是心痛万分,这才一时难掩悲痛,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恳请老爷、太太饶了我这一次,往后,我自会安心待在佛堂,绝不敢再逾越半步。”

    这话一出,不说贾政和王夫人,就连落后一步的探春、赵姨娘也是惊讶万分。

    其实,探春已经不气了。其一,她的伤势并不重,且赵姨娘替她狠狠的出了这口气。其二,破了相的贾兰无法参加科举了,这一点在方才荣庆堂时,崩溃之中的李纨已经脱口而出了。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探春明白李纨之所以向她动手,并不单单是因为挑软柿子捏,而是当时她嘴欠激怒了李纨。

    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毕竟当时探春也不知晓贾兰破相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她只是在第一眼看到时,就立刻开口提醒了李纨就是语气幸灾乐祸了一些。

    可最让探春愕然的是,李纨竟是比她还快的认了错。

    诚然,在外人眼里,探春是最无辜的。可问题是,李纨之所以暴怒,一来是探春的挑衅,二来却是因为贾兰的破相毁了她此生的希望。也就是说,李纨所作所为是情有可原的,哪怕传出去了,孤儿寡母受到夫家的欺凌,也是一件很值得旁人同情的事儿。

    “老爷、太太,我真的知晓错了,请老爷太太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李纨不仅认了错,还拼命向贾政、王夫人叩头,且还是一副得不到原谅就绝不停下来的做派。

    贾政最快回过神来:“起来罢,这事儿唉,你也是一片慈母心肠。”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听在王夫人耳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可既然贾政叫了起身,王夫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跟贾政叫板,尤其还是在贾政看王夫人最不顺眼之际。

    “老爷、太太,还有一事儿,我想同你们二位说。放心罢,我绝不会再吵闹的,也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只有一点,关于兰儿破相无法参加科举一事,我知晓有一个法子,能够避免。可惜我娘家父兄皆亡,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完成的。我只是”

    “你们都退下罢。下去”贾政目光狠戾的瞪向探春和赵姨娘,赵姨娘还想多话,却被探春狠狠的拽了一下胳膊,登时吃痛看向探春,旋即被拉了出去。

    不仅探春和赵姨娘离开了,屋内的其他丫鬟也纷纷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屋内便只剩下了贾政、王夫人,以及跪倒在地的李纨。

    贾政示意李纨可以开口了,李纨苦笑一声,当下将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先前是我鲁莽了,三meimei又在我耳边说了那等子话,我这才”

    “让你说兰儿之事。”贾政对于女眷之间的勾心斗角是半点儿兴趣皆无,只是眼瞅着宝玉愈发不堪入目,而天资聪慧的贾兰却因着破相而被毁,心下除了绞痛更多的是不甘。如今听说李纨有法子,贾政哪怕并不怎么相信,也愿意屈尊听上一听。

    却不是听她来说探春的不是

    李纨倒抽一口凉气,知晓自己已经惹恼了贾政,忙撇开一切思绪,只说贾兰之事。

    “老爷知晓我娘家乃是书香世家,我尚未出嫁时,祖父、父亲、叔父皆未曾过世,那会儿我就曾听祖父同父亲说起过一事。那户人家唯一的嫡子因着骑马摔了腿,虽不是很严重,却成了跛子,哪怕刻意穿上了高低鞋,也依然不能改变他身有残疾一事。后来,那户人家的祖父在战场上救了圣人一命,临终前恳求圣人夺情,给他唯一的孙儿一次机会圣人允了。”

    夺情。

    贾政许久沉默不语。的确,对于功勋世家来说,求请圣人夺情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譬如已故的荣国公贾代善,当年临终前便向圣人递上折子,肯请圣人赏赐贾政一官半职。这也算是夺情。

    可问题是,荣国府如今,哪里还有这等能耐

    “你先退下罢,让我好生思量思量。”贾政忽的仿佛累极了,向李纨摆了摆手,让她退下。李纨迟疑了一下,最终却仍选择乖顺的离开。

    王夫人至始至终都在一旁听着,虽说王家女皆不通诗书,可她嫁入荣国府已有几十年了,且夫君、长子皆是读书人,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事儿。至少,李纨方才所说的话,她听懂了大半,甚至心中已有了盘算。

    一个让她心头发颤的盘算。

    “老爷”

    “你也出去,我如今一见到你就头疼”贾政极为不耐烦的瞪了王夫人一眼,就像打发叫花子一般,摆手让王夫人赶紧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王夫人面色极为难看,好在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拦在贾政跟前,柔声道:“老爷,方才珠儿媳妇儿那番话,我听明白了。我是想着,咱们也许不需要那么麻烦,求圣人为兰儿夺情,而是”

    “说”贾政是真的不耐烦同王夫人废话,又想着李纨都能想出一个看似可行的法子来,也许王夫人真的有办法也说不定。

    却听王夫人带着极为诡异的语气,压低了声音道:“老爷,倘若能让兰儿袭爵,那他即便破了相,也应当没甚关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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