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百里之外有一枪(大更)
梨花城,暖春轻柔。清风日照,舒服惬意。 城郊的破旧大宅中数十位孩子在宅内嬉戏玩乐,有些在后院练武,有些大院看书,更有些在喂食家禽种植青菜。一位光头的小男孩在大院中晃晃悠悠,看着每一位孩子身上的衣衫,再看看专门被他们开辟来藏书的房间中的书籍,轻轻地用毛笔写下了生涩的字符。突然间,有人轻轻叩响宅院的大门。 叩门声很轻,但是每个孩子都听地清楚,孩子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全部聚拢在了那位光头小男孩的身边,有人小声问道:“福娃,你说是不是又是之前的那些坏人来抢房子了?” 一声声叩门声持续不断,福娃脸色有些紧张,小手也是渗出汗滴,之前便是这样,叩门声不断后,便是被人撞开了大门,来了一位衣着光鲜的地主,身后还有数位趾高气扬的仆人。一进来就问他们这座宅子的主人是谁,没有人回答他他便是叫人把这些孩子赶出门外,只是这些孩子死死地抱在一起,拖也拖不走,无奈之下,只能叫仆人用长鞭将他们这些孤儿一鞭一鞭鞭出狰狞的伤痕,狠狠发泄一通之后,才扬长而去。 福娃先前的小脸还被打出一条了血痕。 福娃强忍着慌张小声道:“哥哥不会骗我们的,他说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们,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开门,不要害怕。” 说罢,福娃小心翼翼地走向门后,踮起脚尖拉开铜环时,手心全是汗水。几位孩子一同用力扯开大门的一边,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妇人站在他们面前,脸色温柔地看着他们。 福娃楞了楞,看了看四周,却只是发现只有这位jiejie一人。 他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请问jiejie你找谁?” 这位二十七八的女子看着他们如释重负小心翼翼的表情,心中叹息,又是心痛,又是冷笑,先前那地主死得可真是不够痛快,如果是她来做,一定要让他试试被长鞭鞭地皮开rou绽的剧痛。这位女子脸色温柔,蹲下来摸了摸福娃的脸蛋,微笑道:“你们可以叫我童姨,我是住在城东巷尾处,你们哥哥的朋友。” “哥哥的朋友?”,福娃脸色疑惑,突然间脸色变地欣喜,小嘴张开轻声道:“你是哥哥兄弟重阳叔叔的朋友吗?” 这位姓童的女子点点头,温柔道:“我是重阳叔叔的妻子,也是你们哥哥的好朋友。” “那jiejie请进。”,福娃牵起这位女子的小手把他拉在院子中,几位孩子一同搬了张椅子给这位女子坐下。童姨脸色温柔地看着这些孩子,轻声道: “童姨这次过来是把做好的饺子带过来给你们尝尝,在你们哥哥出远门的时间里,童姨就在这里住下了。” “你们可以让童姨在这里住吗?” 数十位孩子齐齐点头,福娃更是说道:“哥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童姨想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真乖。”,童姨笑着摸了摸几位孩子的脸颊。 福娃突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有没有告诉童姨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挺想哥哥的。” 童姨神色一愣,突然笑道:“哥哥和重阳叔叔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完他们倆就会一起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好不好?” “好。” 福娃擦了擦微红的眼眶,数十位孩子也都乖乖安静地呆在身旁,脸色有些黯淡,他们都很想哥哥,很想哥哥一起和他们吃饺子,但他们又不敢哭闹,生怕惹恼了这位哥哥的朋友。看着这些懂事不吵不闹的孩子,童姨却是极其心酸。本是父母宠爱怜爱的年纪,要什么有什么,但如今却像只过街老鼠夹着尾巴乖乖做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命途颠沛流离,没有半生安稳。 童姨轻轻张开双臂,能搂几个就几个,语气有些哽咽:“都是一群乖孩子。” 微红的眼眶看了看天空,想起了那位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少年,心中又是叹息:“都是苦命人。” ---------------- 尹没有任何地犹豫,提气直奔永乐小镇之外。 在紫芒闪烁而起,他终于知道他这个猜不出深浅的白发老者是谁了。 白发刀客。 尹嘴角苦涩,却没有任何的怨恨。尹突然想起了那位少年笑眯眯地对他说道谁生谁死还不能说地那么清楚。原来无形之中自己却是做了一回喂招的人,尹笑了笑却是觉得有些奇妙,直到最后却是被这小子算计了一回,明知道不会死才会和他谈天论地,才会和他做个交易,才会和他正面搏杀。 但是他不知道夏离的确是不想让他死,能够以一个刺客身份说出领养了数十位孩子这类的话语,看似有些讽刺,但夏离却是信了。若是不做对手,这可能是一个挺对味道的人,也有可能像夏离所说那样,和他在酒馆中饮一壶小酒,吹吹牛皮可能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夏离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位自称君子剑的男人,一位性子耿直做事直来直往要闯出一番名气的年轻人,而这一位却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刺客。 善良,刺客,这两者却从来没有什么关系可以沾边。 夏离吐了一口浊气,蹲坐在凹成大坑的地面上,想起尹对他说的那句抱歉,笑了笑,望去远去滴落一地的血迹,有些可惜。笑着笑着,夏离呕出一滩鲜血,思绪回来时,身体已经是极其虚弱疲惫。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在他的谋算之中,跨境杀人,愈发地觉得不切实际。境界尚未完全稳固,越境挑战一个半只脚的夜游强者,然后被打地半死,趴在地上不停呕血,感悟并没有多少,只有一种被人随意蹂躏的屈辱感。并不是越境对敌,感悟就会更为深刻,同在一境下,两人实力相当,对于相同境界的领悟,每人都会不同,这样交起手来,才会有所感悟启发。境界高于一筹的人根本不需要和你生死缠斗,只要用境界碾压于你,你又有什么样的机会可以苟活下来?有些人喜欢以战养战,生死搏斗间激发自身的潜能,在危机一刻突破自我,寻得大道。这种人很多,但能够在生死一线间活下来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出门游历争斗,没有人像你师傅或是朋友那般点到即止,任何人都是手段尽出,能用一刀杀你就不会再用第二刀。越境对敌,没有胆魄,没有过人的资质还是少做为妙。不是每一次都能将自己立于生门之内,稍不留神,栽了一个跟头死了,就是真地死了。 夏离在凹塌的大地上足足坐了一个时辰,身体有些力气了,站起身来,骨骼筋脉一阵剧痛,那莫名的天地压力将他这金刚体魄快要挤碎那样。他撤刀入鞘,缓缓走出门外,望着那一道足足绵延百丈裂地数尺的沟壑,夏离低头,沉默不语。 裂地而入的沟壑旁,还有一路点滴血迹。 血迹旁,还有一些散落的银钱。 ----------------- 永乐小镇外往西边而去,有一片青竹林。清幽淡雅,环境怡人。 此刻尹左肩依靠在冰凉的青竹上,吁了一口气,唇角有些苦涩。一路的血迹被他强行止住,狂奔逃命足足一个时辰入了这片竹林,他才变地心安起来。衣衫湿透的他低头扫了一眼地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他所坐之地,尹抬头看了看滂沱落下的暴雨,脸色有些苍白。他那一身简朴的布衣,背后裂开了一道口子,刀气从后背脖颈处一直蔓延到他的腹部,清凉的雨水坠落,伤痕热辣刺痛。 尹从怀中掏出药粉直接一大瓶洒在后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发刀客啊,世间难得的圆满之人。 四十年前的江湖他无法了解,也不能参与其中。但在那座江湖上直到现在还让人惦记的天下第一刀他也是略有耳闻。 曾经天下两白,白发魔帝,白发刀客。 如今尹更是用生命去体会到了轻描淡写的圆满一刀究竟是有多么恐怖。以尹的逃命技巧,他自信在天下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即便遇到夜游境界的强者,打不过逃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但那一刀,从深院出斩出的一刀,像是追魂一刀那般,他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直奔镇外,但这紫芒却比他狂奔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仅仅只沾染了一点刀气,他便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 “果然这份差事根本就不能接。” 尹暗骂一声,那两个老狗根本不是碍于面子,原来是有一位天下第五坐镇在身旁,让他知道,他死都不会接。一万两银子去买一个天下第五的徒弟性命,也真是够便宜的。尹呸了一声,勉强站起身来,朝前找了一处躲雨的地方趴了下来。此时的尹小心将怀里剩下的银钱掏了出来,湿漉漉的银钱揉成一团,尹满脸心疼,叹息道:“掉了将近一千两,剩下四千两又湿成这样,真是倒霉。” 尹撇了撇嘴,打定心意等他伤势好了一些直接就回梨花城养伤,这趟浑水他就不掺和了。 借刀杀人,挺好的。 尹笑了笑,眼眸有些阴沉。没心没肺的他听到有细微的踏水声,啪嗒,啪嗒,节奏轻缓地踩落在雨水中。
尹止住笑意,瞬间明悟过来,“原来我才是那个要被除掉的正主啊。” 青竹林外,有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轻轻地走向林中的茅舍。 尹没有任何的犹豫,收敛气息翻身便是跃出窗门,直奔竹林之外而去。那位还缓缓踏在雨水上老者神色有趣,也不着急,任由这只老鼠逃窜奔跑,自己却是悠哉悠哉地往前走去。提气奔跑间,尹胸间心血又是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几步摔倒在地。爬起身来,不管不顾,按住渗血的伤口,直奔山路而去。 逃命的人最喜欢隐匿在群山之中,荒山野岭,无数山洞大树,山路崎岖不堪,相比于城镇来说,大山是最适合保命的地方。尹也没有例外,来者何人他已经清清楚楚,在这种能与天地感应的强者之中,尹反手搏杀也没有任何的意义,逃命成了一位有可能保命的手段,也只是有可能罢了。 尹的速度很快,转眼便是飞掠入了荒山。如今的他呼吸急促,从怀中扔了两颗丹药塞进嘴里,这种平常一国难求的保命金丹他连吃两颗,为的便是尽快地调理身体,身体恢复了才有机会逃离襄州之地。 “你可以慢慢逃,我也有兴致见识一下天字号第一刺客的逃命本领,看看是名不虚传还是名过其实。” 嘶哑苍凉的声音弥漫在山间,这位陈姓老仆入了山,四面八方都是山路,他也懒得去想,随便寻了一条便是走在其中。尹让自己的思绪平稳起来,即便如今的他被人当做老鼠那样逗弄戏耍,他也不生气,面对夜游高手,气息的收敛极为重要,若是不经意间有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在这些夜游强者面前这回变得无比清晰。 第一晚,最危险的一晚,尹闭上眼睛,心情平淡地躺在草丛中,任由生物爬上全身他也不管不顾,就是这般隐匿气息躺在草丛中。那位陈姓老仆锁定的对象突然离开了他的感应范围之中,他抬了抬眼眉,咦了一声,便是向前走去。 尹睁开双眼时,已经第二天清晨,尹再也没有逗留的理由,提气狂奔在山间,临走前,他故意将手腕割裂,渗出一点鲜血,屈指一弹,落在山南之间。 微风从西向东飘起,陈姓老者嗅了嗅味道,拧头看了一眼南面,笑了笑,脚步却是走往了深山北部。尹知道这样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要搏一搏,混淆一下这位老者的判断。此消彼长下,这位老人的心思肯定会有所动摇。 第二天,尹拖着受伤的躯体,嘴唇发青跑下了山躲入了村长中马房之中。但是闭眼时,一道凌厉的气机将马房炸开,尹吐了一口鲜血,提气直奔东南之外的城中。 两天时间,尹一路狂奔,奔走足足数百里,只为躲身后那一位逗弄他这只过街老鼠的陈星老仆。 两天三夜,约莫是失去了心思,陈姓老仆睁眼开着前方,目光中有一个微凉的光影,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入城就不好了。” 陈姓老仆摇了摇头,屈指一弹,数十里之外的那道掠空的身影如遭重击,一指被轰落城墙之外,倒在城墙中生死未卜。 陈姓老仆微微笼起双袖,不紧不慢地走向城门外。 南面城墙一角满是血迹,那位少年背靠在墙壁上,昏迷不醒。 陈姓老仆摇了摇头:“虽然杀不了那位天下第五,但杀了你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还是绰绰有余的。” 站在数丈之外,他轻轻点起手指,一指便是射向尹的头颅。 刹那,尹的头颅将要爆裂时,一道光芒刺痛他的双眼。 陈姓老仆倒退数步,嘴角溢出血迹。 抬起头来,神色有些阴沉。 三尺在外,一杆长枪插入泥面。 城门高墙处,一位男子眼眸冰冷地看着他,如同俯视一只蝼蚁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