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大更)
暴雪过后,没来由地却是下起了一场大雨。 寒风吹起,冷如刀割的细雨落在身上,刺痛着大脑的神经。 白发刀客眼神依旧平淡,微弱的光柱在四周浮动着,玄妙的波动从光柱间弥漫而出,方圆几里,整个剑宗山脚下早已是亮光跃动。 同游,上古神剑之一,亦是正义之剑。辗转数百年,这把名剑落在了剑宗宗主的手中,当作剑宗的传宗之物。同游神剑如今浮动在燕过衡的身前,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白发刀客出了一刀后冷月便是末入鞘中,此刻白发刀客皱了皱眉,感受到冷月在鞘中不安分地跃动,寒气渗出,似嘶鸣,更似暴躁。 向来正邪不两立,既然是正义之剑,那散发的必定是光明正义之气,在这种气息的感染下,让冷月极不舒服。一把是救人之剑,一把是杀人之刀,两者更像是水火不容,生死仇敌那样。 燕过衡神色痛快,眼眸中尽是舒畅,他看着被困于剑阵之中的白发刀客,轻声道:“以百年剑阵绞杀于你,算是不埋没了你这位天下第五了吧。抑或是白发魔帝之下的天下第一” 白发刀客睁开双眼,嘶哑道:“上古之阵,传闻百年前那一位剑道大才倾心而造,为地便是抵御强敌,作为护宗大阵,这个百年剑阵在初初建成时便已经是颇具威力,有一位大一品的散修想要瞒天过海,入剑宗窃取书籍剑法,结果让守门人启动阵法,瞬间便是绞杀成灰。从今以后,护宗剑阵,天下闻名,那位三十岁飞升的剑仙再一次声名大噪。而这剑阵又称为三剑之阵,以三柄名剑作为阵眼。” 燕过衡神色得意,轻轻点头道:“不错,这座阵法直到现在也是威力巨大,即便少了一柄名剑,但也依旧威力无双。” “只是你有这个能耐可以催动十成剑阵吗?” 白发刀客冷笑一声。右手握住刀柄,任你天下第一,上古剑阵,也只是我一刀之事罢了。 “有没有能耐试过便知。”,燕过衡同样冷笑,并拢的双指轻轻一提,那轻浮在半空之中的同游神剑清鸣一声! 瞬间!四面八方的光柱亮光大作,闪烁在虚空之中,玄妙的波动瞬间化作凝实的杀气,浓郁的杀气充斥在剑阵之中,让人窒息恐惧。光柱闪烁间,一道道凶悍的剑气从光柱内澎湃射出! 刹那,虚空交错纵横,全然都是那凌厉锋芒的剑气。 冷雨落在了白发刀客的身上,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剑气如交织密错的蛛网,封锁了白发刀客所有的退路,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无一不是凌厉的剑气。毫不夸张地说,白发刀客甚至连挪动一寸的空间也没有,空间全被被剑气锁死。冷雨交织在纵横的剑气当中,黯淡的光芒闪烁浮现,燕过衡冷冷地望着一动不动的白发刀客,他当然不会愚蠢到以为这位天下第五已经被剑阵的威力震摄,连负隅顽抗也不再继续。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五,能在那天下第一的手中走过百招,足足一天一夜毁去魔殿大半的男人又怎么只是个平庸货色 若是这样,也不值得她足足爱了四十年。 为了他,直到临死前,也是自立墓碑,当作其妻。 虚空交织纵横的剑气长啸而来,转眼便是袭杀身前,前胸后背,左右两手,四肢,脖颈。只要刹那,白发刀客便会被刺地千疮百孔时,他出刀了。 反手刀。 白发刀客想起那个小子,那个能坐在船头上弹刀鞘把自己手掌弹红的傻小子,扯了扯嘴角,五指并拢,瞬间抽出冷月。 刹那,紫芒冲天而起,闪烁的白光中隐隐有一道紫芒笼罩而落,白发刀客眯了眯眼,交叉劈出两刀,仅仅两刀,千万剑气便是消散无踪。 燕过衡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阴沉,心中想过千万种白发刀客的下场,即便他是天下第五,即便他风流了整个江湖,但这座百年剑阵的主人可是一位剑道大才,一代剑仙啊! 仅仅是两刀,而且最让燕过衡看不过去的便是白发刀客一直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四十年后的他,依旧是那目空一切,但却有用吗? 狂傲,唯我独尊却依旧还是输给了白发魔帝,却还是让她长恨离世,却什么都做不了。 燕过衡冷冷地笑道:“四十年前,我第一眼见你,我就很好奇世间上竟然会有人比我还骄傲跋扈气焰嚣张,那一年你在西州之地出刀一刀将一座酒肆毁去大半,我知道你有狂傲的资本。但四十年后,你败给白发魔帝之后,你还是这般狂妄自负,目空一切。我想问问你,你不愧疚吗?” “这份渗入骨髓中的骄傲,让你足足避世四十年,我问你,你对她没有一点歉意吗?!” 燕过衡脸色通红,双眸交织着恨意,怒火,他望着眼前的这位白发老人,声音如寒冬飘雪那般冷冽无情。 “有,很愧疚。” 白发刀客抬起头来,眼神淡漠地看着身前的这位脸色红润,气态儒雅的男子。 燕过衡神色一滞,看着白发刀客平静的双眸,却是不知说些什么。他没有想过白发刀客会说地如此干脆,他以为他会逃避,就好像他逃避了四十年那样,会回避这个问题,会恼羞成怒,会挥刀破阵。他会有很多种表现,但惟独不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回应这个问题。 白发刀客轻轻撇了一眼怀里的樱花,喃喃道:“自责那又如何,她都不在了。” 转眼,右手又是劈出一刀。 砰然一声,虚空瞬间掀起一股蛮横的震动! 刀气与剑阵相冲,大地碎开沟壑,脚下的裂痕更是愈发地明显。白发刀客不管不顾,一刀接一刀,朝前,朝左,朝右,朝着四面八方斩落而去。那柄轻浮在剑宗宗主身前的神剑疯狂震动,那封锁在白发刀客四周的光柱光芒更是愈发黯淡,虚空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动荡。 “就是因为你的狂妄,才让她遗憾离世。”,燕过衡冷笑一声,体内真气流转全身,双指并拢,轻喝道:“同游!” 长剑再次清鸣,剑阵轰隆颤动,双指在虚空滑动,长剑便是在半空飘游起来,一道亮光再次闪烁而起,长剑铿锵一声,瞬间射向白发刀客的胸前。 轰然一声! 白发刀客脚下大地下凹一尺有余! 冷月和同游在半空僵持胶着,白光紫芒充斥了整片天地。白发刀客眼眸凝住,咫尺之间的同游隐隐有压制冷月的趋势,白发刀客手腕微微颤抖,那白光却是隐隐比紫芒更加旺盛,好似要将紫芒吞噬了那样。白发刀客并不奇怪,在这座上古剑阵的加持下,同游会微微压制冷月一头并不出奇。而最重要的是,剑是兵中君子,剑本就是正道之物,而这西北剑宗更是一座洞天福地,有主场之利的同游胜过了冷月丝毫不奇怪。白发刀客只是在等,等待剩余的那一柄正道神剑出世。燕过衡手腕同样颤抖,而且比起白发刀客,更有过之。驭剑本就是无比耗费真气,即便有剑阵加持,有主场优势,但面对的这位是四十年前的天下第五,天时地利人和,即便全占,也会花费许多功夫。 一把同游的优势实在太过卑微。 燕过衡左手双指再次,并拢,朝前做了起手式。 来了。 白发刀客睁了睁眼。 身后五尺处,万丈大地突然凶悍震动,一股荒凉的长啸从大地深处弥漫而出!无数泥石飞溅而起,剑阵再一次光芒大作,青光从地底深处直射而出!青芒射向天际,冷雨更加狂暴,一柄散发着冷淡青光的长剑在虚空旋转之后,朝着白发刀客头顶凶悍射去! 白发刀客脚尖一踩,手臂瞬间发力,击飞了身前的那把同游,身形一侧,头上的神剑也是扑了个空。燕过衡双手驭剑,剑阵再次启动,光芒四散间,无数剑气切割而来,还有两把在剑阵中穿梭游走的上古神剑。 白发刀客有些烦了,或是说被这两把飞来飞去的身前搞得有点不悦。手掌轻轻一旋,反手刀瞬间变成正手刀,身形朝着燕过衡疾速掠去。 一刀挥出,漫天剑气削弱减少!再斩一刀,剑气消散!两把长剑剑身朝前,浮游在燕过衡身前,散发出阵阵寒气。 白发刀客握刀依旧向前奔跑。 五十步时,同游出剑,瞬间掠作一道白光,白光贯穿虚空,射向白发刀客。白发刀客不管不顾,右手横劈一刀,大力一刀瞬间击飞了急速射来的同游,再挥出一刀,将那把散发着青芒的神剑又是击向半空之中。
瞬间,白发刀客掠至燕过衡身前,燕过衡神色平淡,依旧不见惊慌,漠然道: “你以为你能脱阵而出吗,铸造这位剑阵的可是一代剑仙,那可是仙人,不是凡人!” 白发刀客置若罔闻,嘴角扯了扯。 “仙人?” “比白发魔帝又如何?” 昔日有白发魔帝与仙人交手,立于不败之地。今日,我就挥刀破阵,破了你这个剑仙铸造的上古剑阵。 白发刀客轻笑,手腕一抖,被压制的紫芒瞬间冲天而起!隐约间,好似听见冷月在怒啸,在嘶鸣!白发刀客浑身衣袖随冷月起伏飘舞,强悍地让天地都为之窒息的刀气从冷月刀身悍然炸出! 白发刀客起手一刀斩向那浮动在四周的光柱! 挥刀间,紫芒贯穿长空,虚空之间颤动,那立在白发刀客左侧的身光柱瞬间粉碎! 燕过衡瞳孔瞪大,只见身前白发刀客连斩四刀,立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的黯淡光柱瞬间湮灭。 白发刀客扯了扯嘴角,仙人,天下第一,不过一刀而已。 抬手间,白发刀客朝前劈出一刀。 一刀,天地震撼,刀气好似那出海巨龙,掀起了惊涛骇浪,搅动风云。刀气蔓延之处,脚下大地寸寸皲裂,无数泥石飞起。那闪烁在天地的紫芒无比强悍,将白青两道光芒稳稳压制。冷月长鸣一声,天地再次疯狂颤动,冷雨,碎石,狂风,呼啸汹涌! 白发刀客站在原地,收刀入鞘,神色平静。 只见长鸣过后,那股虚空中的玄妙波动消散不见,天地趋于平静。 只见这位剑宗宗主身前,两把长剑失去了光芒,呆滞地浮动在燕过衡的身前。 剑阵被破了。 这足足维持了百余年的上古剑阵被白发刀客一刀又一刀斩碎了阵法,击溃了阵眼。 燕过衡神色有些呆滞,便如失去灵动的长剑那般,他不相信那位剑仙宗主苦苦钻研的剑阵会被白发刀客挥刀斩破。这是不是便说明,若在百年之前,白发刀客是强过这位剑道大才? 白发刀客像是看穿了燕过衡的想法,嘶哑道:“即便是剑仙下凡,我也有能力与其一战,更何况只是尚未飞升铸造而出的剑阵?人还是多相信一下自己,太依赖这些,对修行无益。” 白发刀客摇了摇头,燕过衡瞬间清醒,冷笑道: “就是你这般自信才会落败于白发魔帝,你若是能再磨砺几年,对白发魔帝胜算也不会那么少。” “就是因为你这般自负,才害得她老死枯坐山前,你为何到现在还不醒悟?” 白发刀客轻轻地撇了一眼燕过衡,摇了摇头,却是不再言语。他看着神色疯狂的燕过衡,有些怜悯,却是有些同情。 无论是武道,还是感情,也只有第一,第二永远都是输家。 他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二便是输给了白发魔帝,而他这位用情极深的男子却是输给了自己。 人世间,若能争得第一,又怎么会甘心屈居第二? 本性如此。 白发刀客嘶哑道:“我不杀你,是因为她的meimei曾说过,有一位陌生男子经常会派人了解她的近况,将许多钱财物资送入村里。如今想来,那位陌生人便是你了。初初见你,以为你是纨绔邪,yin之人,才一刀废你经脉,但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无论如何,一刀,一剑阵,功过相抵。” “燕过衡,我的确自负,也败给了白发魔帝,避世四十年,我想通了许多。直到现在我入世,我还会去自负一次,争一争这个天下第一。” “不为自己,只为她。” 那一位剑宗宗主站在原地,似懂非懂。 脑海中,有一位女子,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