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活着，最好
飞龙城中多了两张缉拿令。 最诧异地是首张缉拿令通缉的对象竟是大漠公主。原因很简单也很合理，刺杀亲王，夺权谋反。 飞龙城中这两张缉拿令的消息很快便是传到了大漠的皇室，但那位深居简出的天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如今，各城都是贴满这两张具有画像的缉拿令。 关北城中却掀起了一股巨大sao动，黑白画笔上的女子黛眉如玉，五官精致，眼角有一颗美人痣。那传闻中在某日登上城墙处的大漠第一美人据闻也是有颗美人痣。难怪敢扬言要娶如大夏王侯那般风流的人物，感情这大漠第一美人是大漠公主啊？再看另外一张通缉令，那老鸨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画中男子脸庞俊俏，最为迷人的便是那微微眯起的桃花眸子，脸色邪魅。那不就是那位玉簪束发，白袍长衣的俊美男子吗？如今这两人跟皓月楼都是有莫大的联系，老鸨缓了缓心绪，还是决定带上这些年攒下的首饰银钱，赶紧离开大漠。我滴乖乖，刺杀亲王，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如今两人还音讯全无，那皓月楼肯定成为首先开刀的对象，要跟着遭罪啊！ 这位老鸨一手收拾东西，一手绣巾擦脸，小声抽泣道： “嗨呀！这两个天杀的竟然让老娘下半辈子都不好过！老娘是糟了什么罪哟！难得遇到一位那么有味道的小哥，竟然跑去刺杀亲王！天杀的冤家啊！” 大漠风声鹤唳，通缉消息穿梭整个极北之地。但无论消息如何灵通，也没有人能找到这两个画中的俊男美女。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夏离才清醒过来。睁开双眸的夏离扫了一眼四周，却是个别致的小房间，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夏离手掌撑住身躯，轻轻地起身，但只是瞬间，夏离脑海眩晕一片，胸前那交错纵横的伤口又是平添几处。夏离吃痛地呲牙，深吸一口冷气，脑子才清醒了许多。 亲王府一战，明知事不可为的夏离却只能破罐子破摔，为了要救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夏清霜，体内最后积攒的那一点压箱底的保命手段都挥霍干净。那大半年滋养的书生意气全部化作虚无。夏离地叹息一声，靠在还算干净的墙壁上默然不语。很久之后，夏离叹息一声，亲王府一战，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只是身在局中，棋子无论如何走，都不能成为死棋。无论如何，能保住一命已经是这走投无路的局面中最好的一步棋了。一个伪三品，一个下下品的武夫，竟然把那偷偷攒下来的家底全部挥霍干净，夏离心疼地很，以后真的就不能和别人做买卖，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这买卖亏大发了啊。”夏离扭了下脖子，正想下床到外面活动一下。房门吱呀一声，轻轻被推开，依旧还是那般精致的容颜，依旧还是那般清淡无情。如今的夏清霜相较于先前，少了那股妩媚撩人的气息，多了一分飘渺淡雅。 “你醒了。”，夏清霜点点头，没有介意夏离那赤裸的上身。昏迷了几天，夏离身上新增的伤口都是她来清洗处理的。她也没说，相对于夏离在亲王府舍命相救，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夏清霜她懒得说也不屑说。夏清霜手里捧着一碗苦水，放在桌上，轻声道： “既然你醒了，那就自己过来喝了这碗药。”， 夏离点点头，下床活动了下身子便是坐到了桌前，望着桌上那一碗黑色的苦水，问道：“这是什么药？” “我体内稀释过的血液混上调理身体的草药。” “你体内的血液？”，夏离皱了皱眉，抬头望着夏清霜。 依旧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夏清霜脸色平静地答道： “大漠中那个传闻是真的，你的猜测也是对的，我便是那人人喊打的大漠妖女。我的血液可以治奇病，也可以调理体内肺腑，滋养经脉。先前我给你的那小瓷瓶，里面便是我稀释百倍的一滴血液。连我一滴血液的作用对于你这个武道高手来说，都是显得那么珍贵，更何况我体内那仅有的那点精血？喝了它，估计对你身体的回复有很大的帮助。” “你那么坦白，不怕我出手杀你，取你精血？”，夏离神色好奇。 “像我这种人，从小便是活在阴暗之中，我从出生后便是被我父亲遣送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亲人，只有我父亲派来的几个仆人保护照料我。而从我懂事那一刻，我连我那死去的娘亲也没能见上一面。在我豆蔻之年，我想出来看看这个大漠，看看属于我自己的光明。但我的那些侍卫却苦劝，不让我出来再见天日。因为在大漠人眼中，我是不能存在的，我是妖女，为祸大漠气运的孽障。但我还是幸运的，之后我多了一个身份，那便是皓月楼的花魁，这也让我能够重新站在大漠的光明之中。我并不喜欢夏王，我只是很羡慕他，他比我有勇气，他能够以一人之力顽抗天地的主宰。即便身死道消，他也不像我，是个弱者，连为我母亲，为我自己正名的能力都没有。也直到遇到你，我才多了一分勇气，能够摆脱压抑在我心中的阴影，即便不能成功。” “所以，即便你杀了我，取我精血。我也无怨无悔，毕竟你帮了我，即便不成功，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你什么时候要，我便什么时候给，我不在意。” 依旧还是波澜不惊，只是目光中却多了一层黯淡，夏清霜很疲惫，她已经疲惫了将近二十年，她很想摆脱这无形重重压在身上的阴影，如今有个人能够帮她，即便她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她也不在意，她也不在乎。 活着，太累了。 “活着，不好吗？”，夏离眸中多了一份疼惜，两人的遭遇很大程度上是相似的。也许，两个痛苦的人会更有共鸣。夏离低下头，那碗苦水中倒映出他的轮廓。 “你在山下看山上的人，你以为他站在山巅之上，俯瞰世人，山河被他踩在脚下，你以为他威风凛凛，万人都羡慕他能站在山巅之上，看日出日落。于是乎，山下的人便将他当成英雄，他也在顶峰上安然地接受着，直到有一天，他才知道山巅之上还有巅峰，他也不过只是那沧田桑海中的渺小一粟。那个大夏王朝的天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自不量力，真以为自己便是那天选之子，顽抗天地，结果也逃不过被打落深渊，世间再无大夏，江湖再无夏王的悲哀结果。” “这个世界，还有几人能记得他？” 夏离低头看着那碗苦药，望不见表情，赤裸的上身却是有些弯曲。 “所以人啊，还是要怕死点好。毕竟活着，才能走下去，人生百余载，活下去，走下去，才会发现原来平常脚下走腻的路走下去有另一番滋味。” 夏离笑了笑，端起碗中苦药，一饮而尽。夏清霜脸色复杂，她很好奇这个才刚及冠的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心境才会如此衰老。究竟遭受了什么，那本是潇洒飘逸的长发发尾才有那几处刺眼白。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这么多天，夏清霜终于也按捺不住好奇。“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其余我不会多问。” “无归。”，夏离轻轻一笑，夏清霜轻轻地点点头，破天荒地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以后，也不用再喊你喂了。” 多了一分淡雅的脸上的笑容却是清新地很，轻轻弯起的细眉很是动人。 “女孩子，多笑笑，这样不容易老。”，夏离笑了笑，“还有，多谢你这碗良药了，现在的我感觉舒服很多了。虽然并不能起死回生，但相对于其余那些灵丹妙药，你这碗苦水我真是受益良多。如今体内肺腑基本恢复到一个普通状态，先前我以养气来滋养保护几近全废的经脉，前些天和那亲王府两人一战，我仅存的保命手段也是全部挥霍干净，但是你这碗药当得起神仙再世，虽然修为不能回复如初，但也相比之前那油灯枯竭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 “那是不是只要每天给你口服我稀释的血液，很快你就能恢复修为？”，夏清霜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双眸终于是有了一分光彩，一分期待。 “先前你不是告诉我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夏离摇头轻笑，“人的修为便像那江河大海，日积月累，一点一滴凝聚溪流，再汇成江湖。我现在的情况便是那干涸旱地，偶遇春水，但若想在我这干旱之地长出参天大树，那便不是浇灌那样简单了。即便对我极有用处，长时间消耗，你的心神也会极其虚弱，得不偿失。所以，现在还是一步一步，滋养我身体，慢慢恢复吧。” “等我恢复些许后，就帮你找回场子，宰了那几条老狗。” 夏离脸色阴沉，低头扫了几眼胸前的新旧伤疤，手指轻叩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