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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上天下,皆为棋子

    天下事,天下理,谁能说地明白,断地清楚?

    世间万千道,是阳关大道,还是独木小桥,总得还是要自己走上一走。道理道理,道和理,终归当事人才会明白,才能明白。

    夏离讲地不错,道理道理,本就是自我的道,自己的理。即便别人拳头比你大,实力比你强,但是道理,还是得讲一讲的。因为别人强大,却忍气吞声,等到实力强大再与人讲道理,已经变味了,已经违心了。

    万千人有万千人的道,路如何去走,理如何去讲,还是要看自己。

    天空突然炸落一声惊雷,暗涌流动的天空一片黑暗,雷云翻滚,才刚放晴的明媚天空又再次回归黑暗。

    道老抬头,蔚蓝的天空蒙上一片灰暗,乌云涌动,道老微微皱眉,手中拂尘摆动,甩往天上。只是这次,拂尘却拨不散这阴霾霭霭的天空,便连丝毫也无法拨动。

    道老白须长眉又一次拧成一块,神色间似有不悦,眼神久久望着黑云密布的天空,寒声道:

    “长剑仙人,这样就过份了。”

    只是这黑云密布的天空中,依旧还是暗流涌动,雷声沉鸣,没有异样。

    道老冷哼一声,随后朝着天下的夏离说道:

    “随我来。”

    话语落下,拂尘便是挥动起来,夏离身体绷紧,右手瞬间拔枪,额角汗珠渗落。只是道老眼神落下瞬间,夏离浑身炸毛,一股无形的波动在空间荡漾而起,夏离冷汗渗透,却发现浑身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

    无形的黑暗逐渐笼罩着夏离的身躯,黑暗涌入夏离的双眼,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便是吞噬了夏离,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的声音回荡在夏离的耳边,夏离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莫名空旷的空间当中。依旧是无线延伸的黑暗,但视线却变得清晰起来。空旷密封的空间只有夏离一人,身躯依旧无法动弹,无形的力量还在束缚着他的行动。

    夏离余悸未消,滑落脖颈的冷汗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这是夏离第一次尝到如此挫败的感觉,莫说出手,便连抵抗的资格也没有,连逃生的资本也无法拥有。

    “这便是天上,天下的区别吗?”

    夏离唇角苦涩,低头苦笑,长枪依旧斜背在身后,无法拔出。面对仙人,连讨价还价的资格也没有,一个眼神,便能将其束缚碾压。天上仙人,天下江湖,终究还是天壤之别。

    天下人望天上人,只能望其背,无法并肩而行。

    “夏离,如今的你还觉得凭一股书生意气便能枪碎云霄,斩尽所有敌人吗?”

    “这就是我与你之间的差距,仙与凡的差距,道的差距。天下的你,再如何天资卓越,如未能成仙,跨越天堑,你连拔枪的资格也没有。”

    道老的声音击碎了这黑暗的空间,光明再次重现在夏离的眼前,夏离抬头望去,眼前的世界从未见过,但隐约中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道法诵读声从前方不远处传到夏离耳边,迷雾白云环绕,将宫阙半遮半掩,久远古朴的气息从眼前的这座宫阙散发而出,门前铺满青石板街,三两道童在门前嬉戏游乐。

    夏离用力地握了握手掌,身体终于重归他掌控当中,下意识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只是视线四周,道老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宫阙外石门紧闭,厚重古朴的气息从石门内散发而出。夏离站在门前,双脚没入云雾之中,思索良久。

    夏离觉得很不现实,直觉敏锐的他已经猜到这里是何处,只是他很疑惑,为何道老要带他来到他的宫阙之中。

    身为大夏王朝的天子,夏离接触到的当然要比平凡之人多了许多,身居高位,眼界自然也是更为广阔。天上仙人,每一位都是一方皇帝,也有属于自己的宫阙世界。

    门前一道童天真无邪,偌大的道袍套在身上如同麻布一般,他放下采摘果实得篮子,稚气未脱地奶声问道:

    “你是师傅新收的弟子吗?”

    水灵的双眼瞪大,天真地望着夏离。夏离笑了笑,说道:

    “并不如此,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来到道老仙宫,至于道老为何让我来,我也不清楚。”

    小道童摇头晃脑,偌大的道袍下瘦小的身躯晃来晃去,板着脸庞深思道:

    “嗯,那就恭喜你了,你赚大发了。”

    “赚大发了?”,小道童煞有介事的模样让他一脸茫然。

    小道童点点头,成竹在胸,掐了掐手指,奶声道:

    “这里是天上,是仙人福地。自然是有福缘之人才能来到此处。而师傅更是以道法闻名于天上天下。而道和法,更是讲究玄机。不是有缘之人,师傅怎么会将你带到道宫呢?”

    小道童清了清嗓子,撇了撇嘴,“道宫中道籍法书无数,都是每个朝代遗留下来的珍品。一本便是世间罕有,一本便能值得无数金银财富。而能够进入道宫学习听从老师授业的在天下人中更是少之又少。”

    “很少,可我怎么听到那么里面诵读书声如此洪亮?”夏离愣了愣,朝着小道童眨了眨眼。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道童润了润嗓子,“道宫吸纳天上天下有缘人。这些福缘之人有些是身有福气,有些却因某种原因进来研修道籍,或是师傅的旧识,或是与师傅有所关联之人。有福缘之人可以进入道宫挑选适合自己的道籍,也可以在道宫中研读修习。但这也只是有福缘之人所能得到最好的优待而已。”

    ”而作为师傅的弟子,即便你再不济,也是有机缘之人。师父收徒,向来都是严苛至极。没有机缘之人,即便你实力再为强大,也无法被选中。就好像天下那江湖中的音痴先生,本来以音律悟道,实力极为强大,但却因本身机缘不够,成仙渺茫。师父也无能为力,只能指点一二,但最终只能看他造化了。”

    “你是说音痴找过道老?”,夏离双眉微皱,若能找到先生,也算是意外之喜。

    “非也非也。”,道童摇了摇头,“天上天下,隔着如星辰般遥远的距离。天下人若能到天上去,那又为何踏破门槛要来成仙。天地本就有礼法规则,若没仙人允可,天下人有何资格来到天上去。师父以道为生,他的理念便是想人人亦能成仙,人人亦能脱离苦海,寻得逍遥自在。所以师父对于天下江湖颇为上心,对于有潜质,有实力之人都会与其交谈指点一二,助他越过龙门,一朝成仙。”

    “普度众生?那不是佛家才会这样做?道向来是讲究自我,修道成仙,亦是自我之事。”,夏离微微摇头,说道,“修道成仙,需要以自我感悟天地,大彻大悟,才有机会成道。世间万千道,人人都不同,即便是仙人,又如何能指点,又如何能看得清?”

    “佛本是道,佛道两者,大同小异,虽有差异,但终究还是互相包容。就好像这天地两者,天下天上,也离不开个“天”字,无论何事何物何人,冥冥中都自有联系。就好像音痴,他想悟道成仙,我也想助他成仙,两者不就共通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道门中传来,厚重的石门此刻缓缓打开,身着麻布的道老再次出现在夏离眼前。

    “见过师傅。”

    门前道童语气恭敬,朝着前方鞠躬。道老点点头,朝着夏离说道:

    “随我来”

    随后,转身便入了道宫,夏离也是朝着小道童点点头,跟了上去。

    道宫中的景象却不如夏离想象中的那般,甚至有些简陋,如同王朝中那低品官员的房舍那般清淡。夏离见过太多华丽奢侈的宫殿,但没有一座可以与其比肩。这是一种底蕴,便好似“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那般,古朴经典的书香气已经熏染了整个道宫,道老的气息与其相益彰。

    长廊贯穿了整个道宫,道宫很大,夏离和走在连廊中,望不到连廊尽头。连廊外有许多间隔开来的空间,或有弟子在研读经典道籍,或有弟子在撰写修订,无一不是在兴致勃勃,专心致志。这些弟子脸庞青涩稚嫩,而道宫中央处有一圣人雕像。

    不知绕了多少拐角,亦不知道看了多少清淡景象,夏离在一间最为简陋的房门前停下,房门大开,房中景象一目了然,门前栽种三两青竹,房中古旧桌上摆放三两书籍,还有算得上颇为崭新的茶杯。

    “一路走来,道宫中所有景象都收入眼底,有何发现?”,道老走入房间,为夏离泡了壶茶,开声问道。

    “门前道童嬉戏玩乐,门中弟子研读古籍,普通地再不能普通了。”,夏离如是说。

    “那你有什么感触吗?”,道老再次问道,须眉微微摆动,脸色颇感兴趣地望着夏离。

    夏离愣了愣,接过茶杯,摇了摇头。而此时,道老开口道:

    “成仙,修道,其实也是普通地再不能普通的事。不论天上天下,有人可以成仙,也有人无法成仙。你们都以为成仙是惊世之举,只有天选之人才能成仙。其实成仙悟道再普通不过了,便如饮茶吃饭,每天去做,那便对了。莫要问对不对,能不能,只要去做,终归还是有些收获的。”

    “而修道更是要讲究持久以恒,从一而终,悟道很难,终其一生或难以看破。悟道亦很容易,或饮茶间便顿悟,飞升天地而去。三心二意终归不是正途,便如那位司马统领,武道仙道双修,自以为益处多多,却是样样平庸。而仙道最为晦涩难懂,与天地感应,天地规则纳为己用,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入门的?他那位仙人师傅,杀戮心太重,虽成仙,但却为私道,任何人都只能作为他棋局中的棋子,而他是掌控棋局的棋手,生杀大权,全在一念间。如此行为,有悖天道,终究不是正途。”

    “道老先生是想说,司马统领的背后主使与我大夏有不为人知的恩怨?或说,我父王母后的消失与他有关系?”,夏离双眼再次眯了起来,细细思索,这天下王朝许多,但大夏国力当属顶尖,若问谁能覆灭大夏,也只有天上仙人。而天上仙人为何要覆灭大夏,这却是夏离心头最想不明白的事。

    跳脱五行,飞升天地的仙人,早已超然物外,夏离不认为夏王朝与天上仙人有任何利益矛盾。

    道老看着夏离眉头紧锁,轻轻叹息,说道:

    “若你是棋局中的棋子,那位仙人是棋手,那你这枚棋子是属于他还是属于另外一方?若要博弈,必须要有对手。而仙人的那位对手,是谁?夏离,如今你还未到层次知道些许事情。等到时候恰当,你便会了解所有。”

    “也就是说我要一直任人宰割摆布?我这枚棋子连黑白双色也不能选择?”,夏离冷笑,眼眸森冷。

    “天地间谁不是棋子,谁又能真正地跳脱天地之外?”

    “你我,也只是沧海一粟,谁敢豪言命途由自我掌控?”

    “天上天下,皆为棋子,你我,皆为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