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5）

    “我刚才说过了。警方不加干预是因为城市的守法百姓对于这种事都喜欢眼不见为净。”奥利弗喃喃地说：“国内收入署大概愿意管，可是，老天，真正要搞清楚每一个这样的场所赢利情况，他们得派多少人，得待多长时间啊！而他们的人又如何能派得进去呢？新闻界吗？我不了解新闻界。我猜，他们以为这类事情对于读者来说太败胃口了。有时候，新闻界和市里的官儿们十分相似。他们不愿意让人们在吃早餐的时候听到令人烦恼的广播。”

    “这我不知道。”杰米同答：“对于我来讲，这似乎是个极好的素材——我们在听任那些黑手党去盘剥那些神经有毛病的家伙！并不能因为此事败胃口，就认定它是正确的。”

    “祝您好运。假若您真能把这样的报导发表出去，可别写错了我的名字。”

    杰米回到办公室，在哈里·凯夫那里坐下来。“我想，我已经找到一个重大题材。”他告诉凯夫：“就我的眼光来看，为这样一篇报导设计个封面也是值得的。”

    他把情况从头至尾对凯夫讲了一遍，并简单地指出杂志应当这样强调；确实无疑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的黑手党，现在又占领了一片新的促使人类倒退和堕落的阵地。

    凯夫表面上显露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难说啊，”

    他讲：“此类有关‘猫豹’的报导，绝大部分都会使读者产生一种‘又能怎样’的心情。你大概觉得，只要发现这些疯狂的社会渣滓在一个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娱乐场所，无论如何都应当有人去揭露他们的。即便你能戳穿这是他们的意大利兄弟干的，那又有什么新鲜呢？”

    “照你这么说，水门事件也没有什么新闻价值了？”杰米说：“我搞这篇报导的目的只是想说明，当我们对一件事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时，这件事会变得多么邪恶。这些酒吧的后台人物实在叫我恶心，不过，如果他们这样做有利可图的话，那就祝他们好运了。但他们实在不该让‘猫豹’利用！群众都变得像你似的。即便‘猫豹’就在那儿摆着，可大家全不在乎。我想要向读者讲明，这种情况为什么能够持续下去。也就是说，这些人虽然做商人压根儿不够格，但他们仍然可以利用被愚弄的人民的弱点做买卖。”

    “麦迪逊大街的老爷们就是这么千的。不过，如果你对此事这么有兴趣，就做些准备工作吧。”凯夫思考了片刻，他说：“实际上，我是支持你的。这是我们的一个好题目。有关犯罪组织及同性恋团体的报导，会给我们带来两个重要的读者群。好好干吧，真是一员虎将！”

    杰米兴高采烈地走开了，凯夫仍在咧着嘴笑。

    杰米坐在自己桌前，正专心考虑该如何搞这篇报导，默纳·韦斯顿忽然停在了一旁。

    “我不喜欢独自一人吃午饭，”她说：“看来，你也不打算到什么地方去。愿意陪我吗？我请客。”

    杰米抬头对她笑了笑。最近他变得很喜欢默纳了。她既刚毅，又聪慧，还把内心的秘密吐露给了自己。他站起来，随她一道朝电梯走去。

    他们横穿过大街，走进苹果树餐馆，定了饮料。杰米把他在“铁锤”酒吧间的经历和与凯夫的谈话告诉了默纳。

    “你去那样下流的场所干什么？”默纳问。“不必介意，我不是质问你。我也常说，哪里有新闻就到哪里去。我认为你干得对。这是个好题材。这个刊物最近太装模作样了。我真希望咱们能发表一篇可以在各家各户产生爆炸性效果的新闻。”

    他们开始吃汉堡包了，默纳低声细语地诉说起来。“孩子的事时常在我脑子里浮起。”她说：“你这人真好，能记着他，还想帮他一把。你知道，一提起这事就让人心里难过，不过我觉得事情既已发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上回给你说起他的情况之后，我就收到了鲍比的一封来信。是他做那件事的前一天写的。他说他再也不能看着自己像一根rou中刺似的折磨我，折磨他自己，折磨他人了。他说，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想象着将来到西部去当个司机什么的，可是现在长大了，却进了这里的监狱，他心里明白他再不会有自由自在的日子了。所以他才决定走这一步。最后他写道：‘我非常爱您。但很遗憾没有别的路可走。请您忘掉我吧。’”

    默纳说着抽泣起来，但声音极轻，旁人很难听得到。杰米吆喝着要结账。

    “来，跟我来。”他招呼她。她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面，走出餐馆，两人同乘一辆出租车，来到他的寓所。进了屋，杰米帮她脱去外衣，将她搀进一把深深的扶手椅里。

    “我想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他对她讲：“咱们有很多共同点，至少别人都这样看待我们。我们俩的作为都是很出色的，干起活来不但机智敏捷而且不随波逐流。我们都不爱交际，但消息并不闭塞。任何纠纷都不参预，只用眼睛观察一切。听到奇特的谣言，我们不是说‘真有意思’，而是问‘披露者是谁？’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撂下一切，跑去照顾鲍比。并不是你看重你这里的职业。大概像我刚刚说过的那样，在这一行干了几年之后，你也是什么都不相信了，特别不相信感情。像你我这样的人，默纳，是不可能产生爱情的，就是如此。当然更不会去爱一般百姓。所谓爱情只不过是某些人在酒吧里一块儿吹牛和互相吹捧对方如何伟大时的一种感觉。别见怪。不可能有其他解释。你听我说，我要告诉你咱们杂志社里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以表达我对你的信任。我是个同性恋者，生来就是这样的。”

    默纳又抽泣起来，她的头抵在膝盖上，优美的肩头在上下起伏。

    “噢，请你别哭！”杰米说着，从一边走过来，把她的头搂在怀里。

    “我不是哭，你是个可爱的男人。”默纳喘息着说：“我在笑呢。上帝呀，我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你本来就应该是，看看你对周围人的态度就会知道的。”

    突然，她又一次低下头去说，“我觉得我现在又想哭了，杰米。谢谢你告诉了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