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海伦，你真令人失望。我总认为你有一副精明的头脑，这可不是按妇女的标准衡量的。说实在话你应当参与杂志社的管理。”

    “这正是我来您这儿的原因，本。迈克尔目前正需要我的帮助。有人正在酝酿着接管。迈克尔认为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接管就能成功。”

    “噢，对啦，那一定是希伯先生。我已听到一点儿风声。是啊，《曼哈顿》眼下太脆弱了。那么，迈克尔提出了什么对策呢？”

    “好，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提出由我再向这个杂志投资两千万，把整个控股权买下来，将来就再也不会发生这一类的事情了我想请您帮我分析一下我这样做妥不妥。”

    “海伦呀，作为你的代理人。我若不尽力说服你放弃这种打算，我就是玩忽职守。你虽是个女富翁，可两千万这笔钱是非同小可的啊。对于你拿这么一大笔钱去做这样一种冒险，我心里一点也没有谱。但是，只要你真想这么干，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去把你的投资帐表拿过来，看看我们抽出这笔资金还需要做些什么。”

    他向一个高大的文件柜走去，回来时带回一本厚厚的边上贴着胶布的蓝色文件夹。在海伦端杯饮茶的当儿，这位老律师把脑袋伏在文件夹上，时不时地抽出一张纸，撂在一旁。

    “好了，”他最后说：“幸亏我们把你的资金分布得很广，所以不需要在眼下物价低落的时候出卖任何财产了。”

    “这笔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到手？”

    “噢，要不了多久，不会出差错的。保证你到手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成交。”

    “本，谢谢您。还要谢谢您没有劝说我放弃这个打算。另外，还有一种途径，我虽然没有给您商量，但我仍然觉得值得一试。最想出卖股份的人是小达德利。达德利和迈克尔两人之间似乎搞得很糟。我与达德利的关系甚至也受到了影响，现在也波及到玛格丽特了，我估计这全是由迈克尔的坏脾气造成的。他对任何一个与他不和的人都采取拼命压制的政策。自从达德利出钱当了这个杂志的董事之后他们就经常发生磨擦。当时是我鼓励达德利参加董事会的，迈克尔也全力支持。起初他非常器重达德利。可现在迈克尔在我面前再也不提他了。但我听别人讲，他把达德利搞得很狼狈。达德利现在打算出卖股份了。我想我是不是设法再与他彻底谈上一谈，看看能不能看在老一辈的份上重归旧好。不瞒您说，我喜欢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我对迈克尔异常尊重。但我是现实主义者，我知道让他安之若素地看着我手握绝大部分股份，那是十分困难的。他想扩大规模都想疯了，也许他是对的，但我觉得杂志还需要一段巩固的时间。如果我能说服达德利拒绝希伯的交易，继续在《曼哈顿》当个安份的对立面，我想，那样对谁都有好处。如果他不干，我就只好为迈克尔出一笔钱。他对杂志付出了那么多精力和才智，怎能舍得丢了它，不管你我有多大顾虑，也要帮他一下。”

    “是啊，应当拉他一把。咱们既然说话不客气，我就告诉你，我确实和你一样顾虑重重。迈克尔以为十年的时间太久，似乎他的杂志早该发展成为赫斯特（赫斯特：威廉·伦波夫·赫斯特，1863—1951，美国报业大王——译者注）那样的大联号了。他若有点耐心，把基础打得更坚实一些，就不会遇到希伯找的这种麻烦了。这等于在你和你外甥、外甥女之间插进了一根楔子，太遗憾了。你和那两个孩子原来是很亲密的。现在他们生活得怎样？”

    “我现在很少见到他们，他们好像都过得不错，但两个人似乎都不怎么参加社交活动。玛格丽特似乎对事业什么的不感兴趣。她画画、读书、做慈善工作，可有时让人觉得她只是为达德利而活着。自从他们双亲过世以后，他们就相依为命，但现在，我倒希望他们能各走各的路。他们……我怎么说呢……他们互相依赖的方式有点不正常。反正，他们还很年轻、讨人爱，我相信他们将来都会找到各自合意的伴侣。还有，尽管有迈克尔，我与达德利的关系仍旧不错。请他吃顿午饭，设法将他重新劝回来，至少是值得的”

    .

    肯·弗洛里奥正和蒂姆·斯迈利在棕榈树饭店共进午餐。侍者递过酒单，缓步踏着撒满锯末的地板刚走开，政治家便焦急地从桌子对面探过身来。

    “喂，迈克尔怎么说？”斯迈利在嘈杂的人声中提高嗓门儿问：“他打算支持我吗？”

    “还没决定。他掌握了一些对你不利的情况，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没有决定支持别人。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有使他回心转意的希望。我为你下了不少功夫。但到目前为止，他总是说他拿不定主意，要不就说你过去经历不怎么样，等等。我对他说那是无稽之谈，但你知道迈克的脾气，别人做工作只能适可而止。

    “是啊，他这个人总是独行其是。怎么说呢……我们在多年之前曾是一对好朋友，后来出了点事，他就开始躲着我了。嗐，我必须把他拉到我这边来，这你明白。”

    弗洛里奥当然明白。他还明白这场赞助对于他自己的前程多么重要。斯迈利已经许诺过他，让他当奥尔巴尼智囊团的头儿，弗洛里奥憧憬着和那一帮人一起随着斯迈利同时跨入白宫。这位政治专栏作家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让他牢牢地攀上一名获胜者。为此，他会欣然放弃新闻生涯。

    当侍者摆上他们的“血红玛丽”酒时，弗洛里奥有意端详了一下这位政治家。斯迈利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标致，身高一米八七，身材修长，鼻梁俊美，下巴坚实，一头略已发灰的褐发，弗洛里奥暗想，他具有候选人的最理想的形象。

    斯迈利拿一根芹菜梗搅拌着他的酒。“我想，”他说：“迈克对我的一些社会关系有怀疑，你知道，搞政治的必须具备趋炎附势的技能，而迈克在这方面有点太幼稚了。他大概不赞成我的几个赞助者，此如维克·坦纳鲍姆。有那么一件事，噢，已过去十年了，维克为了解决我的离婚问题，拿出了十万美元。这是真的。我从未隐瞒过这一点。当时我老婆如果得不到这笔钱，她就要设法阻挠我当选为居民区的寻狗员（寻狗员：任务是为居民寻找丢失的狗——译者注）。所以，维克前来解囊相助。这样做又算得了什么呢？自我上高中时父母双亡之后他待我一直就像父亲一般。维克开办酿酒业发了大财。他干的这行与我在议会中处理过的任何事情都毫不相干，也就是说没有一点利害关系。只有迈克这号人才把这种背景看作一个人的污点。”

    弗洛里奥连连点头。他是在布鲁克林的政治俱乐部里成长起来的。在那里，搞交易是一种正常的生活手段。他父亲是一个选区的政客，弗洛里奥从小就接受了一种思想——参加竞选的人从政治保护人那里获取物质和道义上的支持，乃是司空见惯和天经地义的事。

    这种出身培植了弗洛里奥的政治欲。他父亲的失败——一个民主党改革小组夺取了选区的领导权，将他赶下了政治舞台——反而使他进一步下定了亲自赢得政权的决心。而斯迈利便是他通向这种权力的阶梯。弗洛里奥盘算，跟着斯迈利干上几年之后，说不定他自己也会站出来竞选议员呢。弗洛里奥议员！那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