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秋风自怜
汉宫南、北两宫之间,以有屋顶覆盖的复道连接,南北长七里。复道并列三条,中间一条,是皇帝专用的御道,两侧是臣僚、侍者走的道。每隔十步设一卫士,侧立两厢,十分威武。南宫的北门与北宫的南门两阙相对,“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整个宫城,平面状如一个大大的“吕”字形。 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门两侧有望楼为朱雀门,东为苍龙门,北为玄武门,西为白虎门。南宫的玄武门与北宫的朱雀门以复道相连,南宫朱雀门作为皇宫的南正门与平城门相通,并直达城外。其中,朱雀门最为尊贵神圣,建筑巍峨壮观,皇帝出入多经此门。 北时的北宫正在紧张的施工中,除德阳大殿已经启用,其余各殿按照南宫形制,正在紧张施工。南宫建筑布局整齐有序,宫殿楼阁鳞次栉比,仍是皇帝、嫔妃居住之所及内廷所在地。 南宫的主体宫殿坐落在南北中轴线上,自北而南依次为司马门、端门、却非门、却非殿、章华门、崇德殿、中德殿、千秋万岁殿和平朔殿。 中轴线东西侧各有两排对称的宫殿建筑。西侧两排自南而北依次排列。东排为鸿德门、明光殿、宣室殿、承福殿、嘉德门、嘉德殿、玉堂殿、宣德殿、建德殿;西排为云台殿、显亲殿、含章殿、杨安殿、云台、兰台、阿阁、长秋宫、西宫。 东侧两排,西排为金马殿、铜马殿、敬法殿、章德殿、乐成门、乐成殿、温德殿和东宫;东排为侍中庐、清凉殿、凤凰殿、黄龙殿、寿安殿、竹殿、承风殿和东观。中轴线两侧的四排宫殿与中轴线平行,使中轴线上的建筑更加突出和威严。每座宫殿建筑的前后左右,都有直道与其他宫殿相通。 兰台,是东汉帝国的中央档案、典籍库,是当时名儒奉诏著述的地方,典藏最为丰富。当时,与班固同为兰台史官的还有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以及刘复、杨终、傅毅、贾逵、孔僖等人,个顶个都是当时名贯雒阳的大儒。 皇宫深似海,六叔邓训早不知去向,班固离开典藏室后,邓尧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从典架上拿下一卷卷由黄绢包着的帛书。 由于年代久远,包裹典籍的宫绢已经变得古色古香,可慢慢揭开黄绢,《秋风赋》、《自伤赋》、《捣素赋》、《怨歌行》等词赋作品,和《枝头愁秋图》等画作,一一呈现在她眼前。 班婕妤那挥洒自如、隽永灵秀的墨迹,就仿佛刚刚挥毫写就一般,令邓尧惊叹不已,更让她迅速沉浸在旷世才女怆然幽怨的词赋和字画世界里。 她含泪抄录了班婕妤的《秋风赋》,悲愤之情难以言表,双眼被泪所蒙。她看着班婕妤娟秀的真迹,仿佛从字里行间看到一代才女悲怆凄然的人生。她泪如泉涌,悲愤难抑,便信手推开窗扇。然而,泪眼朦胧中,窗外轩内景象,和“飒”、“飒”令人心颤的声响,又让她为之一怔。 兰台和南宫内其它各殿一样,都是前堂后居格局。大殿的前半部为大堂,后半部为寝室、书房、起居室、画苑等居室。殿后院墙内会有庞大的轩、苑、亭、榭等附属建筑,松竹掩映,假山怪石,小桥流水,鸟鸣鱼翔浅,初夏秋冬景色各异,环境极其幽静。 典藏室窗外便是一竹轩,地面遍布菊黄翠绿,亭台楼榭,秀水环饶,曲径通幽。这里是兰台内这些书虫们干活累了的时候,信步小憩的地方。已经是仲秋天气,宫城中的槐树和梧桐树开始落叶,好似深秋情景。万物萧飒,轩内已落满红叶,但亭台楼榭间,依然竹影婆娑,竹叶壳壳坠落,声声入耳。 此刻,轩内一人,身长九尺,虎颈燕颜,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重剑,正在落叶上舞“剑”。但见此人身轻似燕,在假山、怪石、女墙、亭榭之间翻越腾挪,身到剑到。轩内风萧声寒,一团“剑”影,“飒飒”的破空声,仿佛势扫千军。“宝剑”过处,枯叶纷飞,如狂雾纷起,惊心动魄! “真伟丈夫也!”邓尧看得痴了,竟然惊叹出声。生在豪门世族,见多了披金佩玉的豪强子孙、纨绔子弟,看够了风流倜傥、自作多情的世家公子们,眼前景象不免令她耳目一新,为之一振。 忽一阵秋凉冷风吹进典库,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掩上窗扉。 又信手拿起一幅黄色书绢,随便展开一看,原来是《自悼赋》,黄色的裹绢上兰台的令史们还特意注明是班婕妤手笔。《自悼赋》早已流传于世,她能熟诵,然班婕妤的这件手迹,弥足珍贵,她可是第一次见到。 此时,想象才女当年写此赋时凄苦心境,一笔一画,其间似有泪迹,不禁悲从中来,吟诵中感同身受,顾影自怜,早已啜泣成声: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 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为**。 每寤寐而累息兮,申佩离以自思。 陈女图以镜监兮,顾女史而问诗……” 轩内舞“剑”之人恰是班超,他抄书时久,实在烦不胜烦,便猛地扔下小毫,提着重锏忿然移步至轩内,带着愤慨开始舞锏。众书虫们知他又在白日作梦,又要去摧残一番花草,便俱摇首暗暗耻笑。 众书佣之所以笑他,原来还有一典故。 班超到兰台当书佣后,日复一日伏案挥毫,案牍劳累,让他身心俱疲。勇冠天下,却不得不当一个书佣,终于让忍无可忍。有一天,他猛地掷笔于地,愤然悲鸣道,“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闲乎?” 众令史、书佣们闻之,都面露嘲笑之意,班超怒视众人,昂然叱道,“一群凡夫俗子,岂能知壮士之志向襟怀哉?!” 班超开罪众人,受到班固、尹敏斥责。所谓文人相轻,兰台令史杨终素与班固不和,他对汉明帝和御史中丞薛大人偏爱班固早就恨之入骨。此时见小小的书佣班超也猖狂不已,便忿然将状一五一十告到薛大人处: “大人,兰台乃教化之地。昔曲沃代翼,致礼崩乐坏,为天下大乱始。今小书佣咆哮兰台,尤焚琴煮鹤,其行当罚,其心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