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筹毠百年
第二日,陶恭慕其勇,有收服之意,便在叱利撩阵时,用床弩击毙其坐下马。叱利翻身落地,陶恭拍马上前欲生擒之。匈奴两员大将冲上前营救,被陶恭力斩。汉兵和匈奴人用箭矢逼住阵角,叱利翻身而起,手持长刀步战对抗陶恭。结果大战三十合,二人不分胜负。 两军鸣金,二人归阵,准备重新披挂后再战。 没想到,鞮侯奴生性好疑,汉将明显是放回叱利,让他顿起疑心。他命绑下叱利,当夜三更,自己带精兵五千,夜袭汉营。结果,他中了陶恭和梁统的埋伏,被汉兵斩首数百级,拚死好不容易杀出。 就在此时,大将秋臣与从事班彪率领的援军又突然出现在匈奴人身后,秋臣、梁统又挥军急追,匈奴人被前后夹击,顿时全军溃败,右大都尉鞮侯奴不得已,便选择仓皇逃走。 是役,梁统、秋臣率军追至胡境二百余里,一直追到吉兰秦盐池,大败匈奴一万余人,斩首数千人,大胜而归。 此役后数年,匈奴人不敢寇武威。 汉军夺了匈奴人大营,匈奴兵将已经连夜逃走。仅剩下叱利一人,身中一箭,被绑在大帐前的木桩上。等汉兵将其解下时,他的血都快流干了。叱利勇武过人,仅有十七岁,很讲义气。右大都尉鞮侯奴临逃走前,来不及斩其首,但却在仓皇中射了他一箭。 这一箭穿身而过,幸好伤在锁骨下,离肺稍远,保住了一命。 陶恭和班彪将昏迷的叱利带回营中,二人慕其勇,便亲为其诊伤料理,悉心关照,有心招降他。叱利伤愈后,感其诚,便投靠了陶恭和班彪,成为河西军偏将。陶恭人粗心细,征得大文豪班彪同意后,给他改汉名为左车,意为河西军第一战车。 从此,左车成为窦融手下最信任、最重要的战将之一。其后河西军与匈奴人大小历数十战,左车每战必身先士卒,成为匈奴人的恶梦,也成为河西军的战神。 左车出身匈奴兰氏贵族一个旁支,父是万骑长。等叱利投靠河西汉人并屡次重创匈奴南下各部,单于终于忍无可忍,将其整个家族老幼一百余人,全部用战马碾杀,以解其恨。 窦融闻惨案发生大怒,将河西十万大军远出涿邪山,并以左车为先锋,讨伐匈奴皋林部,斩杀千余人,差一点将皋林温禺犊王捉住。 左车真正扬名三军,是在汉军大战隗嚣陇右军之后。 班彪画册事汉后,汉军与河西军联手东破隗嚣。陇右即将收服,建武帝刘秀曾大宴三军,论功行赏,因功封窦融为安丰侯,食安丰、阳泉、寥、安风四县。封窦融弟窦友为显亲侯,五郡太守俱得封赏。 为壮军威,皇帝命演胡音,跳胡舞,并命众将摆擂献武技以为进酒。 当时刘秀帐下可谓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其中,建威大将军、好畤侯耿弇,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大司马、广平侯吴汉,三人俱是东汉初年建武帝帐下第一等猛将,均为战神。三人曾互相大战三百合,想分出胜负,结果打了个平手。 这次第一战神吴汉因守长安,暂不在军中。耿弇和岑彭俱设擂,众将一一挑战,俱无法撼之。陶恭与耿弇马上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均拱手相退。而左车则与岑彭打满五十回合,依然不依不饶。天下未定,隗嚣在西城苟延残喘,蜀中公孙述据险自立,刘秀爱慕勇将,担心有失,便命鸣金,两人才恹恹罢手。 你想,岑彭和耿弇是何等人,是勇冠三军的战神哪。 故而,陶恭和左车可谓一战成名,深得皇帝喜爱,当即封陶恭为屯骑校尉,秩两千石。命左车为河西军裨将(即司马),秩一千石。那时中原缺粮,官俸无法兑现,十兑一二成就了不起了。但河西军粮秣充足,官俸是足额发放的。 其实,河西军人才荟萃,象陶恭和左车这样的勇将一抓一大把。如窦融的大将军府府尉秋臣,就是河西军一员悍将。秋臣是墨者,长期担任大将军的府尉,铁心追随、保护窦融。这场大比武中,窦融未让他出战,本想隐藏实力,谁想陶恭和左车之勇,已经让建武帝对河西军之悍勇印象深刻。 师徒二人在陵寝内说话,班超第一次听闻师傅悲惨的家世,不禁泪如雨下。先是举族被碾杀,后是在河西事件中,师母与三个儿子同时被焚杀,师傅该是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国仇家恨哪。 “师傅为何不驻守河西,那样报仇的机会总是有啊?” “送雁旋至雒阳投班家后,吾曾想再回河西。其实是窦大人命吾留下,并委以重任!” “重任?兵库门令吏与算重任,大人何故如此薄待师傅?” “啪!” 班超头上挨了重重一掌,虚弱的左车声色俱厉,“说窦大人坏话,不怕吾杀汝头耶?!” 班超吓得赶紧跪下叩头请罪,过了一会,左车这才气顺了,他又缓缓说道: “汉与匈奴,终有一场生死大战。窦氏兴于河西,熟悉匈奴,且与匈奴不共戴天。窦大人与先皇早已料定,灭匈奴者,必窦氏也!大人自入京城起,多年来一直受先皇重托,早已经暗暗布下大棋,为埋葬匈奴,挖好了一个百年巨坑!大人忠心谋国,谋虑之深,只有先皇与今上能懂,岂是汝之辈所能察耶?!” “百年大坑?!” “不,不是大坑,而是足以埋葬匈奴的巨坑。汉与匈奴,天生天敌,不能共存。须知国与国之间,不过此强彼弱游戏。汉强,则匈奴必亡。而汉弱,则匈奴必灭大汉。中原物沃天华,漠北苦寒,占领中原,奴役汉人,是历代匈奴人梦想。今日汉匈势均力敌,未到决战之时。故先皇与窦大人定下百年大计,休养生息,富国强兵,或需百年,定灭匈奴!” “百年……” 班超闻言,如惊涛骇浪,受到的震撼难以形容。他第一次理解了什么才是谋国之臣,什么才是国之重臣!怪不得窦大人被先皇与今上视为国之柱石,有窦大人在,匈奴人便不敢越过北塞,便不敢大规模寇掠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