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分兵
魏州城外，昭义军突然遭到了魏州田悦派出的小股部队冒着小雨半夜突袭，即使叛军只是象征性地出兵sao扰，李光颜（及原来的阿跌光颜）也赶忙率领骑兵迎战，没想到叛军乘着夜色迅速逃了回去。虽然没造成什么实际损失，但是这引起了裴度的警觉，他马上跑到李抱真的帅帐说道：“仆射大人，田悦一直坚守不出，今日居然敢派小股部队袭扰我军，必是有援军要到，否则他绝对不会冒然出兵。” “不可能！如今田悦龟缩城内，偷袭我军只不过为了给魏博军提振一下士气而已。如今成德已平，淄青李纳对付刘洽和唐朝臣尚且自顾不暇，怎能再抽出兵力援助魏博？裴郎多虑了。” “仆射大人差矣，成德李惟岳确实已经伏诛，但是并不意味着成德就平定了。陛下这次论功行赏，在对待朱滔和王武俊的态度上明显不公，下官一直担心二人因此心生不满，轻则迁延不进，重则与叛贼暗通曲款，养寇自重！只要此时田悦对朱、王二人稍加挑拨和诱惑，他们极有可能帮助田悦。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不要说我们战力严重受损的昭义军，就是加上其它三路兵马，可能都会因此无功而返。” 李抱真听裴度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隐忧，因为陛下这次对待朱滔和王武俊确实有失公允，如果二人真的因此而暗中帮助田悦，只要田悦渡过眼前的难关，凭借其两代人在魏博的根基，很快就能恢复元气。目前唯一掐着田悦喉咙的，正是目前在魏州城外集结的四路官军。如果朱滔和王武俊真出兵帮田悦的话，那么连自己昭义军在内的四路兵马，如果不能迅速拿下魏州，随时可能遭到叛军的反戈一击。想到这，李抱真不禁为自己和马燧斗气感到汗颜，说道：“朝廷如此信任我昭义军，此番就算拼光了老本，我也不能让死去的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名声因为我的自私而受到玷污，我明天就去见马燧。为了昭义军死去将士的英灵，为了朝廷大计，我李抱真去向马燧低头认错。” 正在这时，亲兵跑来禀报，因为昭义军受到夜袭，马仆射和李常侍各率领一部兵力来救援，目前已到了昭义军大营外。 李抱真一听，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惭愧，虽然自己和马燧暗中较劲，但是昭义军这边刚有叛军来sao扰，马燧就不计前嫌率兵来援助，相比之下，自己的心胸实在狭隘。此时人家已经到了昭义军的营门，相当于给自己架好了下楼的梯子，如果再不赶快去迎接人家就属于不识好歹了。于是，李抱真快步跑向军营大门， 在火把映照下，牛毛小雨打在上面“哔吧”作响。马燧和李晟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李抱真赶忙快步走上前大声说道：“昭义李抱真多谢二位大人连夜亲自来援助，李抱真这厢有礼了。”说完，深施一礼。 马燧和李晟看到李抱真如此，赶紧从马上跳下来，一左一右从两侧搀住李抱真的臂膀。 李晟特意说道：“听闻昭义军受到叛军攻击，马仆射急令手下人来通知我，他自己就先到了一步。” 李抱真一听，越发觉得羞愧，面对马燧只能说道：“马仆射宽宏大量，不与抱真计较，实在让抱真羞于面对马仆射。” 马燧一看李抱真当着李晟的面主动认错，不禁心满意足地说道：“李仆射不要再说了，当初还是怪我没有考虑到昭义军此前的战损太大，是我疏忽了。” 李晟看二人解开了心结，心中十分高兴，赶紧打圆场说道：“二位仆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今天怎么如此婆婆mama的。” 李抱真赶紧说道：“好，都不说了，别再雨中聊了，既然二位到了我昭义军大营，咱们进去以茶代酒，商量一下如何攻取魏州城如何。” 马燧和李晟表示同意，刚想往大营里走，就看到夜色中一匹快马疾驰过来，马上的人口中还高声叫着：“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三人停住脚步，快马瞬间就到了，原来是李愬。李愬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李晟身前，说道：“长安转来的紧急军情，朱滔、王武俊起兵反叛，三日前围攻赵州，下一步很可能联兵帮助魏博叛军。朝廷已经急令大都督李怀光率领一万五千朔方军来增援魏州。” 三人听了大吃一惊，李晟赶忙说到：“如此一来，局势变得对我们极为不利。”说完，又转身对李愬说道：“你先回大营，派斥候前出去打探军情，通知所有将士稳守大营，严密监视叛军动向。” 在李晟下命令的同时，马燧也派亲兵回营传达做好防守的命令，同时派人去河中军大营去通知李芃做好防卫。 马燧对李晟和李抱真说道：“看来此时不宜攻打魏州，免得虚耗兵力，反而被朱滔、王武俊偷袭。” 李抱真此时愈发羞愧，自责地说道：“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私心，魏州没准已经攻下了，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 马燧说道：“李仆射不要自责，正是阴差阳错的原因使我们没有攻打魏州，此时看来反而未必不是好事。你想，如果我们此刻正在攻打魏州，得知这个军情也要停止攻城转入防守，岂不是白白损失了士卒的性命而功亏一篑？” 李晟说道：“马仆射所言不虚，看来在朔方军没到来之前，我们真的要转入防守了。我们还是先进帐去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吧。” 三人进了李抱真的大帐，正在分析各种可能出现的敌情和应对策略，亲兵突然来报，神策军少卿李愬紧急求见。 李抱真一听，知道肯定又有了新的军情，否则李愬不会去而复返，刚要下令快将李愬请进来，裴度就带着李愬走进了大帐。 李愬这次带来了最令人担心的消息，王武俊命自己的儿子王士真带兵围困赵州，他自己和朱滔联兵五万，直奔魏州而来。 三位统帅一致认为魏州目前已经不能再打了，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坚守不战，等到李怀光率领战力强悍的朔方军到来，先一起合力击退朱滔和王武俊，才能继续攻打魏州。但是，那时候田悦肯定已经恢复元气，如果田悦命令魏博各州坚守不出，消耗他们的粮草，加之河北的雨季马上到了，那时侯更加无法开战，削平魏博就会变得遥遥无期。此时如果朱滔的幽州军继续增援魏博，河北战事又将陷入不可预测的方向。 看着三位统帅满面愁容，裴度低声说道：“各位大人，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晟早就通过李愬对裴度有好感了，知道他肯定有独到的见解，就说道：“裴郎有什么话尽管说。” 裴度说道：“如今魏州得到朱滔和王武俊的援助，即便朔方军到了也是僵持不下，唯一可破此局的方法就是分散叛军在魏州的兵力，使其不敢在此投入过多的兵力。” 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的问道：“如何做？” “王武俊兵力有限不足多虑，只要张（孝忠）尚书能在北面对幽州军进行压迫，朱滔害怕老巢有失，必定不敢在魏州投入过多兵力。只有这样，我们在魏州这里才有可能打破僵局。” 三人听了，不禁沉思不语。因为谁都知道，仅凭目前成德张孝忠的兵力，根本无法北向去攻打幽州镇的任何一座城池，除非给张孝忠增加兵力。可是目前朝廷能迅速调集的兵力实在没有了，如果有，也不会让李怀光带兵从朔方千里驰援河北。南线江淮的兵力也指望不上，那里的兵力都被淄青给吸引了，长江以南的军队距离远不说，他们善于水战，到河北地区来陆战非其所长，如今朝廷再调兵只能从西北抽调防备吐蕃的边军了。 沉默了很久，李晟说话了，他对马燧说道：“马仆射，如果我带领神策军北上与张（孝忠）尚书合兵攻打幽州方向，魏州这里的兵力是否还够用？” 马燧说道：“如果神策军北上，朔方军补充进来，我方还有四万五千兵力，如果李常侍与张尚书能在北线阻止幽州军不再继续增援魏州，我们这里尚可跟叛军一战。” 李晟说道：“那好，我马上给陛下写奏折，连夜送往长安，一方面向陛下禀报我们的作战意图，另一方面请求陛下把洺州守军划给李仆射，这样，你们就能再增加五千兵力。” 李抱真一听大喜，马上说道：“如此最好，此事还烦劳李常侍代为上书。” 马燧听了也很高兴，说道：“既然李常侍决心已定，那魏州就交给我们了。” “好，那我今夜就派犬子去联络张尚书，大军明天一早就出发。” …… 第二天一早，李晟率领手下不足一万的神策军将士，直奔赵州。 在魏州城东，河东军、昭义军与河中军重新布置为掎角之势，保持对魏州施压的同时，做好防备敌方援军的准备。另外，马燧还派出多路斥候，它不仅要知道李怀光的兵马到了哪里，还要随时掌握朱滔援军的位置以及赵州城的攻守态势。午后，各路斥候纷纷回报，朔方军骑兵因雨后道路难行有所耽搁，目前正快马加鞭往魏州疾驰，今晚最后休整一夜，估计明日午时可以到达；赵州城下王士真攻城乏力，赵州城在神策军未到达之前完全可以守得住；南线淮西军依旧停留在许州休整，淄青战场的胶着状态没有变化。 …… 魏州城内的田悦望着天空心急如焚，自从接到朱滔答应帮助他的回信已过多日，他简直度日如年。看着阴雨绵绵的天气，他知道一定是因为下雨耽误了幽州军的行进步伐，但是他担心如果援军再不到，接下来的雨季大军更难以行进，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虽然他明知道自己的魏州城不仅高大坚固，而且粮草充足，就算城外的官军围困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但是他每天站在城头看到城外驻扎的官军，心中还是很不安。毕竟官军就在城外不远处驻扎，这种压力对城内的军民从士气上就是一种无形的打击，虽然自己让人放出口风，说幽州军和恒冀军派出的援军不日即将到达魏州，但是援军一日不到，不要说普通的士卒和百姓，就是他自己的心里都没有底。他不断的派人向北去打探援军到了哪里，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魏州，足以看出他的心虚。直到今日朱滔派人前来通知他大军明日即将到达，他一直提着的心才从嗓子眼沉了下去，赶紧命令杀猪宰羊备酒，为即将到来的援军摆酒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