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困兽
在回自己大营的路上，张孝忠的儿子张茂问道：“父亲为何不同意岳父的建议去攻打恒州呢？一旦攻下恒州，父亲成德节度使的位子才能更稳固啊！” 张孝忠说道：“恒州有众多宿将，不能小看。如果我们逼迫他们，他们会誓死抵抗。如果我们不施压，他们自己反而会内讧打起来。你如果不信就等着瞧，当我们在义丰等候时，恒州李惟岳没准就因内讧而覆灭了。你的岳父朱滔贪图私利，见识浅，他想攻打深州无非是看深州离他的辖区近，攻下后可以乘机吞并。像这种自私自利之人，可以和他一起创业，但却不能一起守成。所以，你以后对他还不要过份相信。” 张茂听父亲如此评价朱滔，就说到：“父亲教诲，儿谨记于心。” 张孝忠又说道：“待我军开拔后，你秘密去一趟赵州，我会修书一封给赵州刺史康日知，劝他归顺朝廷。” 张茂听了，疑惑地问道：“父亲怎能肯定康刺史愿意归顺朝廷呢？” 张孝忠微笑着说道：“李宝臣前段时间大杀功臣之时，据说名单中也包括他，他看我找理由不回恒州，也也借口身体有病，难以行动，拒绝回恒州。后来李宝臣突然暴亡以后，他还给我来信谈及此事，信中满是怨愤，言语间也流露出归顺朝廷的意思。如今我举易州归顺朝廷，陛下不仅赦免了我，还授我为成德节度使，这些对他也是一个刺激。如今让你持我的密信去劝降他，成功的机会非常大。即便他目前不同意，也不会为难你，以定会礼送你安全离开，为日后重见留下余地。” …… 赵州。 赵州刺史康日知从李宝臣临死前大杀功臣开始，就对李氏父子寒了心。当初接到李宝臣命令自己回恒州述职的命令时，感觉此次恒州之行凶多吉少，加之听说李宝臣的妹夫，易州刺史张孝忠都找借口不回恒州的时候，就更坚信李宝臣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干脆就以生病为借口拒绝回恒州，也亏得李宝臣没几天就死了，李惟岳在成德位置尚未坐稳，还没来得及完成他父亲的心愿。但是，康日知一直在密切注意着战局的发展，易州刺史张孝忠率先归顺朝廷对他的刺激很大，因为自己内心虽然早就动摇了，但是却没有付诸行动。而张孝忠身为李惟岳的姑父，早看清了李氏父子，毅然抛弃成德归顺了朝廷，自己和成德李家非亲非故，何必跟着李惟岳落个乱臣贼子的骂名呢？此时他就决定，一定要趁自己还掌握着赵州城的时侯抓住机会，脱离承德，为自己谋得一条出路。正在此时，机会悄然而至，张孝忠派自己的儿子带着密信来了。 康日知屏退左右，接过张茂带来的密信仔细看起来。看完信，康日知心中十分高兴，因为张孝忠在信中不仅揭露了李氏父子的阴险狠毒的本质，还进一步分析了成德目前的形势，并以自己归顺朝廷所受恩赏为例，劝他趁局势还未完全明了之际，以赵州作为资本归顺朝廷，并承诺，只要康日知能举赵州归顺朝廷，他愿意联合幽州节度使朱滔一起，上表朝廷，保举他为朝廷的赵州刺史。 康日知对张茂说道：“赵州尽在康某手中，请回去转告张尚书，只要朝廷的诏书发到赵州，康某必将高举平叛大旗，亲率麾下的五千兵马为先锋，助朝廷讨伐逆贼。” …… 恒州 此时的李惟岳已经是四面楚歌。束鹿失手以后，义丰又被张孝忠攻破，深州在幽州朱滔围攻之下也岌岌可危，但是这都不如赵州康日知背叛自己归顺朝廷的打击更大。康日知举赵州归顺朝庭后，被德宗任命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这对成德现有守将的士气来说，是极大的打击。自己的姑父，易州刺史张孝忠被朝廷授予成德节度使；赵州刺史康日被授予深赵都团练观察使，这两个人都是成德的功勋宿将，如今不仅背叛了成德，为此还得到了朝廷高官厚禄，朝廷这么高调，明显是在瓦解成德军心。一向懦弱的李惟岳此时一反常态，面目狰狞地对身边人大吼：“还有谁要背叛成德，都给我滚。”一边吼着，一边留下了绝望的泪水，继续说道：“父亲呀，给我留下的成德还是一柄棘杖，你不是说把上面的刺都帮我拔掉了吗？” 大家看着李惟岳的样子，谁也不敢劝解。胡震只好壮着胆子说道：“少主，别灰心，我们手中还有两万多兵马，还有王武俊将军，还可以到魏博和淄青借来援军，局势还没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啊！” “王武俊？我能信任他吗？父亲早就说过此人不可信，要不是轻信你们的话，我怎么会派他带兵去束鹿解围？怎么会有今天的结果？” 王他奴赶紧上来说道：“少主，千万别这么说。王将军目前可是恒州城内唯一的大将了，昔日尚书（指李宝臣）把他作为心腹大将，并结为儿女亲家，就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勇冠三军，有反败为胜的能力。如今已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少主若再对王将军猜疑，那还有谁能替少主带兵退敌呢？” 胡震心里是不希望再次启用王武俊的，但是环顾四周，目前恒州城内确实再也没有更为合适的将帅之才，只有王武俊有可能凭一己之力击退官军，重新稳定住成德的危局。于是也对李惟岳说道：“少主，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为今之计，必须马上启用王武俊带兵去讨伐赵州，而且，为了显示少主对他的信任，最好再让您的妹夫王士真作为牙兵统领。这样，让王武俊父子都觉得少主对他们信任有加。等到成德局势扭转了，您在清算王武俊也不迟。” 李惟岳看着身边这两个亲信都力荐王武俊，只得不情愿地说道：“既如此，传王武俊、王士真父子来吧。” 王武俊父子面对李惟岳虚伪地说着两家的亲情，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王武俊说道：“少主放心，我王武俊受先主错爱，此次若不能提着赵州康日知的人头回来，甘受军法处置。”说完，跪地行礼。 李惟岳赶紧起身扶起王武俊，拉着王武俊的手说道：“王将军这就见外了，快快请起。成德是王将军帮父亲一手打下来的，我相信将军一定会为成德尽心竭力的。如今成德危急，外就靠将军攻城拔寨，内就靠妹夫保护我的宅院。此次攻打赵州，将军只管阵前杀敌，不必惦念家中老小，我会派专人替将军照看。” …… 王武俊带着大兵出了恒州城。副将常宁小声说道：“将军，我听说少主原本不打算启用您，这次要不是胡震和王他奴力陈成德目前无将可用，少主是不会放心地把大军交到您手上的。” 王武俊沉着脸，缓缓说道：“我岂能不知。” 常宁劝道：“将军此番逃出虎口，绝对不能再回来了，何不趁此机会带兵向北投靠张尚书（张孝忠授检校工部尚书），然后与张尚书一起合兵，倒攻恒州？” 王武俊听了，不屑地说道：“我与张孝忠共同为成德效命多年，立下的战功又岂是他所能比的！再说我一家老小还在李惟岳手中，怎能弃他们于不顾？”说道这里，王武俊的终于露出了昔日驰骋于战场时的凶恶本相，恶狠狠地说道：“李惟岳昏庸懦弱，成德用不了多久就会亡在他的手里。如今天子已经明确诏告天下，谁能得到李惟岳的脑袋，官职五品以下都会以节度使的官职来赏赐，何况我官居四品，即便不授宰职，执掌一方的诸侯之位必然不会少了。如今我大军在握，攻进恒州，手刃李惟岳易如反掌，何必要投靠张孝忠呢？” 常宁听王武俊这么说，马上说道：“末将愿带一队人马，替将军杀回恒州！” 王武俊笑着说道：“我早就谋划好了，如今宋端把守恒州南门，今夜我大军一到就打开南门,迎我入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