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恶战
邯郸。 李抱真和李晟详细商定了这次强攻邯郸的计划。进攻时间定在一天后的三更时分，全军除去伤员还有四万士兵，共分为三部：李愬率领五千神策军作为突击队，要准备大量的柴草，在里面掺上硫磺硝石后打成捆，以便士兵背在身上靠近木栅；李晟率领五千神策军和五千河东军负责开战后封堵叛军的大营营门，需要准备大车和木材作为封堵营门的路障；李抱真率领剩下的昭义、河东两军约二万五千人每人背一个水囊负责强攻。首先李愬率领突击队乘夜色到叛军大营北侧先隐蔽好，三更时分，李抱真开始带着强攻部队在叛军南面大营门口擂鼓佯攻，听到佯攻的战鼓声后，李愬带领突击队马上靠近木栅引火，只要东北方火烧起来了，李抱真则带领强攻部队迅速向起火处靠拢，李晟带着的阻击军队从强攻军身后立即推着大车和路障冲上来堵住叛军大营的营门。当李抱真率领的强攻部队冲入栅栏并立稳脚跟后，李愬要带领突击队不惜一切代价烧毁叛军的粮草。为防止军情泄露，命令只传达到副将一级。 ...... 天终于黑了，大战前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夜空中的乌云将星光都遮蔽住了，李抱真看着背负柴草的神策军士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不免暗自唏嘘，希望今夜以后，还能看到他们勇敢无畏的脸庞。 临近三更，所有士兵全部衔枚出发。 ...... 木栅内的杨朝光一战之后清点士卒，发现自己损失太大，骑兵因为中了昭义军的圈套，损失了三千余骑，步军损失六千余人，感慨昭义军战力惊人的同时马上派人回魏州请求支援。这两日昭义军没有继续挑战令杨朝光赢得了喘息之机，他除了重新安排剩余的兵马外，特意嘱咐手下人不得出战，尤其要巡夜的兵士要提高警惕，防止昭义军偷袭。 ...... 昭义军战鼓擂动，火箭像一道道流星射向了叛军的营门。被惊醒的杨朝光除了吩咐弓弩手还击以外，立刻让士兵蒙着用水淋湿的牛皮和棉被靠近木栅，扑打零星的起火点，然后他身着盔甲，亲自带人守在大营门内，防止昭义军冲击大营。 谁知此时的昭义军却退了下去，杨朝光正在纳闷之际，亲兵跑来报告，大营北侧起火了。杨朝光回头一看，北面天空都被火光映红了，暗叫一声“不好”，马上吩咐符璘带一部分士兵伺机冲出大营，绕到外边去内外夹击，自己则带兵直奔起火地点。 李抱真带着突击部队一边跑一边用水囊把身体浇了个半湿，迅速来到了起火地点，熊熊大火把木栅栏烧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透过火光，他看到叛军正在往缺口这边集结，也顾不得火还在烧，迅速带着士兵冲了进去。 短兵相接勇者胜。昭义军每个士兵不用动员就都知道这一点，这一仗是硬仗，今日是昭义军和魏博军一争雌雄的决胜之战，为了天下强兵的荣誉，血战到底。凭着一腔热血，强攻士兵全部冲入叛军大营，并在叛军大营内站稳了脚跟，与叛军展开了殊死搏杀。李愬借着火光寻找到一处叛军薄弱地带，率领五千神策军冲了过去。 ...... 天色微明十分，浑身是血的李愬带领身边的神策军士兵终于冲到了叛军的草料堆放地，迅速的取出火折子，引燃了草料。大火冲天而起，叛军的粮草烧成了一座火焰山。 眼看着大军的粮草被烧着了，魏博士兵疯狂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这一战无论胜败，邯郸也无法守住了，丢城失地对魏博军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为了魏博军的天下战力最强的名声，拼了！ ...... 马燧率领的河东军进入临洺城后，看到是满目疮痍。因为城内守军为了补充滚木礌石，已经把一半的房子都拆了。马燧赶忙安慰了一下临洺太守张伾，就带着河东骑兵北上邢州。赶到邢州城下才知道，魏博军已经在一天前追随田悦连夜撤退了，于是马燧命令河东军稍微休整了一下准备回师邯郸。临行前看刑州城粮食还不算紧张，让每个士兵从刑州都带上一小袋粮食，南行之时顺路带给临洺城的军民以解断粮之急，然后又连夜赶路直奔邯郸。黎明时分，马燧看到了邯郸城附近冲天而起的火光，知道肯定是昭义军和叛军在夜战，马上催促手下快马加鞭，直奔战场。 此时的邯郸城下，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死尸遍地，血流成河。这时的战斗根本没有任何战术可言，每个人的眼中都是目露凶光，只要不是己方的人，挥舞着兵器就砍。纵马而来的河东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虽然每个士兵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看着双方混身血污根本不顾防守的拼杀还是感到头皮发麻。马燧大喝一声，率领这些骑兵冲入了战场。 本来盼着天亮以后能发挥骑兵优势的杨朝光看到官军又有援兵赶到，知道大势已去，面目狰狞地纵马冲向了马燧。阿跌光颜提着大刀纵马迎了上去，二马交错，阿跌光颜手起刀落，杨朝光人头落地。阿跌光颜找来一支长枪挑起杨朝光的人头，纵马边跑边喊着“杨朝光已死，魏博军速降”，游弋在战场之中。 看到主将战死，叛军群龙无首，纷纷想退入邯郸城内继续负隅顽抗，怎奈官军紧随其后，也跟着追杀进邯郸城。 临近午时，战斗终于结束了。 邯郸城内，李抱真看着裴度报来的损失痛哭不已。官军此战损失二万余人，昭义军损失超过一万五千人，河东军损失二千余人，神策军损失二千余人。马燧和李晟知道邯郸一战，李抱真是为了保全河东军和神策军，连老本都已经赔光了，纷纷安慰他。李晟马上给长安的德宗写战报，除去陈述河北战场形势外，还请求朝廷火速增兵。 ...... 田悦这次率领魏博兵出击可谓损失惨重，他逃到漳水收拾了残兵败将，陆续收集到不足三万人马，如此一算，这次主动进攻的损失实在太大了，不算成德的一万人马，光自己的魏博就损失了二万人马，同时还丢掉了邯郸城。目前已经元气大伤，不要说反击，能自保就不错了。好在成德和淄青又各调来一万兵马助阵，总算凑了近五万人驻扎在漳水，分列三座大营，严密防守官军来犯。 ...... 长安。 德宗期盼的捷报终于到了。虽然李晟的奏折说昭义军损失惨重，需要朝廷迅速调兵协助河北，德宗还是很高兴，毕竟魏博叛军在惨败后被击退了，只要朝廷能把后续的援兵组织好，踏平叛军老巢指日可待。于是，德宗下诏进行嘉奖：昭义节度使李抱真加封检校兵部尚书；河东节度使马燧加封右仆射；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加封检校左仆射。调河阳节度使（辖怀州、卫州、汝州、陕州。即今天的焦作、新乡鹤壁、孟州汝州、三门峡）李芃（peng读朋）率所辖兵马驰援河北。 刚处理完李晟的奏折，幽州节度使朱滔的奏折又到了。看了朱滔的奏折，德宗心中不禁得意扬扬，马上下诏：易州刺史张孝忠，主动弃暗投明，授检校工部尚书，兼成德节度使。卢龙（幽州）节度使朱滔加授检校司徒，即日会同张孝忠南向讨逆。官军能手刃逆首者，如官职在五品以下者，皆可授节度使旌节，五品以上者以宰职相待。 ...... 淄青李纳本来主要负责占据涡口，阻截住江淮运河的漕运，牵制住濮阳的**就可以了，并没有和唐朝官军有正面接触，接到魏博田悦受挫的消息后，除了发兵一万去帮助田悦以外，刚打算主动进攻濮阳来牵制朝廷兵力，来减轻魏博的军事压力，就接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自己的堂伯李洧（wei读伟）镇守的徐州却发生了惊天剧变。彭城令白季庚（白居易的父亲）不知道给自己的堂伯李洧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劝说李洧举徐州所辖之地归顺了朝廷。徐州乃是淄青南下江淮的门户，对淄青的战略意义十分重要，这下可把李纳气坏了，也顾不得进攻濮阳了，马上派手下大将王温先带一部分兵力火速赶往徐州，接着又派大将石隐金从淄青本镇率兵一万后续而来。但是已经晚了，白季庚早在李洧决定归顺的那一天，就让李洧派手下亲信带着徐州的户籍等入朝了。德宗接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派朔方节度副使唐朝臣率领二千骑兵，神策兵马使曲环，滑州（今河南安阳滑县）刺史李澄，共同到徐州来防守李纳。另外，又把永平军节度使李勉治下新分出一个宣武节镇（辖宋州、亳州、颍州），由李勉手下大将刘洽（又名刘玄佐）任节度使，也一同来协防徐州。 且说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看到河北发生了战事，屡次上书德宗，想带领朔方兵东进讨逆。德宗除了下旨嘉勉几句以外，婉转拒绝了他的要求，只是让他守住自己辖区，防范吐蕃进犯，搞的李怀光心中悻悻。后来，原朔方老将唐朝臣又从振武军被调回朔方任节度副使，李怀光心里更是不爽。当德宗下诏指名要唐朝臣率领二千骑兵出朔方到徐州助战时，李怀光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故意发给即将出征的士兵破旧铠甲，搞的唐朝臣率领的二千骑兵就像乞丐一样。唐朝臣当然看出李怀光心中的不满，也不和他计较，带上兵马使杨朝晟，率领朔方骑兵一路向徐州疾驰而来。 当唐朝臣率领着朔方骑兵风尘仆仆和宣武军汇合的时候，宣武军将士看到唐朝臣等人身着破旧的铠甲，旧军旗也因飞马疾驰被风扯破了，加之一路风尘，各个脸上蒙了一层和着汗水的尘土，活脱脱一群乞丐到了，忍不住纷纷嘲笑道：“这些人哪里像朔方骑兵啊，简直和乞丐没有区别，就这样还能破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