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疑兵
阿跌光进与弟弟阿跌光颜一路疾驰，出了壶关（今山西壶关县）后路途平坦，更是高展旌旗快马加鞭的直奔临洺。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了临洺西北。此处有一座小山，树木茂盛，最适合做疑兵隐蔽场所，于是高高举起昭义军李抱真的帅旗，并燃起烽烟，通知临洺城内守军。 此时临洺城已经坚持了二十余日，城内两千守军在叛军每天疯狂的进攻中拼死防守，打退了无数次进攻，此时已经损失过半。与守军不足、士兵疲惫相比，临洺城最大的困难却是几乎断粮了。因为叛军攻城之前，城外数万百姓也一起退入城中，此时也帮助官军一起守城，先前储备的粮食根本不够供应如此多的人员。如果狠心将百姓的粮食断掉，那么临洺城几乎旦夕不保。虽然张伾自围城第一日起就把粮食集中起来定量供应，但是人多粮少，即便一线守城的军民每天都只能供应一餐，百姓也只能将就喝碗稀饭保命而已。眼见着守城士兵因为饥饿和困倦日渐消瘦，张伾想派人出城去再次求援，可是叛军在城外把临洺城围的如铁桶一般，根本不可能突破包围圈，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一筹莫展的张伾想到了一个唯一能激励士气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才十四岁的女儿赏赐给守城士兵。他趁叛军暂时退却的时间把将领召集到一起，流泪说道：“各位将领为国献身，可是本官目前居然连一顿饱饭都不能供应给大家，实在对不住诸位。本官平日也没有积蓄钱财，今日只有将女儿赏赐给诸位，以表明本官与临洺共存亡的决心。” 听了刺史如此一番肺腑之言，众位将领无不痛哭失声，纷纷表示人在城在，誓与此城共存亡。 正当大家哭成一片之时，一个军士兴奋地跑进来大声喊道：“刺史大人，救兵到了！” 张伾与众位将领一听，都停止了哭声望着那名军士。那军士大口喘着气说道：“李尚书的救兵已经到了西山，从城头可以看见尚书大人的帅旗，而且他们点起了烽火，向我们报信。” 众人听了都十分高兴，大步地跑出去通知自己的手下士兵，张伾赶紧跑向西城，他亲眼看到西山上高高竖起的帅旗，上面斗大的“李”字随风摆动。 临洺城内沸腾了，他们知道救兵来了，临洺城保住了，马上就要有饱饭吃了。他们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信心满满地屹立在临洺城头。 ...... 田悦看着远处山林中昭义军一面面的旗帜，心情反而有些舒缓了。这些天他实在太郁闷了，本想着小小的临洺城在自己三万大军围攻下，应该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哪想到自己居然被活活拖在这里二十余日。任凭自己用尽各种攻城办法，每天除了收获一堆手下士兵的尸体以外，至今仍无法攻上城头。如今昭义军终于送死来了，任你李抱真再会练兵，步军也绝对不能战胜灵活机动的马军。田悦马上下令：“一部分步兵继续攻城，剩下的步兵和骑兵做好准备，迎战昭义军！” 田悦就这样列队等着，一直等待着昭义军从山林中冲出来。只要他们敢走出山林来救援临洺城，那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只要援军被打败，临洺城内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守军肯定也就崩溃了。田悦甚至憧憬着，自己的骑兵乘势快马加鞭翻过太行山，一鼓作气拿下潞州。只要控制了潞州这个至高点，山东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到那时就算战国时期秦国战神白起重生，对这个结果也无能为力。 田悦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等着，天慢慢黑了下来。山林间的昭义军依旧没有出来，只是点起了一个个火把，漫山遍野。此时田悦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地说道：“上当了，昭义军远道疾驰而来，必然疲惫不堪，白天他们必然是先在山林中休息，养精蓄锐之后再战。” 手下将领杨朝光说道：“那不如趁他们还没缓过精神来，末将带领一队铁骑冲杀一番。” “万万不可，白天本帅都不敢让骑兵冒然进入山林，何况夜间？李抱真之所以让他的士兵在山林中休息，就是因为知道我们的骑兵在山林中没有优势，此时黑灯瞎火的冲上去，不是白白送死吗？通知全军，夜间休息时候都不要卸甲，警醒一些，防止昭义军夜里偷袭。巡夜的士兵加强巡视，发现有人劫营，立刻鸣锣示警。” ...... 夜晚，阿跌光进与光颜各率领二百多个骑兵分头行动，每人都带着好几个火把悄悄的摸到了叛军营外，然后迅速点燃火把，围着叛军大营大呼小叫的纵马狂奔，一边跑一边把点燃的火把扔向叛军大营。一时间，叛军营报警的锣声此起彼伏，乱成一片。田悦赶紧起身，看着大营的围栏多处起火，忙抓过一个乱窜的士兵，问道：“敌军在哪？” 那个士兵慌慌张张地答道：“我也没看清，反正到处都是啊！” 田悦一听，气的一下拔出佩剑，一下接结果了那个士兵的性命，大声吼道：“镇静！不要慌乱，这不过是敌人的袭扰战术，不是真的劫营！” 费了好半天功夫，田悦才把乱哄哄的士兵安抚下来，吩咐将领赶紧安排人手去灭火。等到火也灭了，人也安静了，士兵也困了，天也基本上亮了。 临洺城上的守军看到援军夜袭敌营，搞的叛军人仰马翻，不禁士气高涨。 折腾了一夜的叛军人困马乏，但是还要提防山中的昭义军，所以对临洺城的攻势减轻了许多。 ...... 李抱真率领着昭义军日夜兼程，眼看出了太行山，刚刚来到燕赵大地上，就听到身后地面震动，烟尘四起，河东节度使马燧带领着八千骑兵从后面冲了上来。 李抱真赶忙下马施礼，说道：“马尚书（马燧授检校兵部尚书）为救临洺远道而来，辛苦了。” 马燧也下马还礼，说道：“李大人这是哪里话，虽然临洺隶属李尚书治下，但是此次叛军显然不单单只为了临洺和刑州。陛下正是知道河朔藩镇此次联兵叛乱来势汹汹，才命各镇出兵共同剿灭叛军。” 李抱真说道：“是啊，陛下这次为敦促各镇尽速出兵也是三倍给付粮饷，看来是想一鼓作气削平叛乱的藩镇。” 此时裴度轻轻在李抱真耳边说到：“大人，此次陛下在各战区都没有安排统帅，各路援军如果没有统一指挥，如果各自为战互相观望的话，恐怕会事倍功半，这次河东马尚书和神策军李将军帮助我们解救临洺和刑州，不如让马尚书统帅三镇兵马。” 李抱真听了点点头对马燧说到：“马尚书一向在军中威望甚高，这次陛下没有任命主帅，本官愿意把昭义军交给马尚书统一指挥。” 马燧一听李抱真如此说，心中十分高兴，但嘴上却说道：“那怎么可以，这次陛下命我河东军出兵，来到昭义军的境内，当然还是由李大人统一调度最为稳妥。” 李抱真赶紧坚决地说道：“马尚书一向爽快，为何今日如此啰嗦，我昭义军此次是真心实意的请尚书指挥，还望马尚书不要推辞。” 裴度赶忙在边上说道：“二位大人不要再谦让了，前方还等着我们救援呢。” 其实马燧心里是很愿意当三军统帅的，不仅自己觉得资格老，而且毕竟自己带来了八千骑兵，后面还有一万二千步兵，这八千骑兵的战斗力是惊人的，在和吐蕃、回纥的战斗中，自己的骑兵都不落下风，何况这次面对的是魏博和成德的军队。当他听裴度如此催促时，就顺势说道：“好！救兵如救火，那本官就勉为其难，本官率领河东军的骑兵直奔临洺解围，目前刑州叛军对刑州城围而不打，说明叛军兵力有限，想必还能坚持住。估计李晟将军率领神策军也该从南面赶到邯郸了，李大人就等着汇合我后面的河东步兵，与李晟的神策军一同去围攻邯郸，这样不仅可以围魏救赵，缓解临洺和邢州的压力，还可防止叛军南北夹击，去除了我河东骑兵的后顾之忧。待本官先解了临洺和邢州之围，再挥师南下，咱们最后在邯郸会师。”说完，用手一招呼自己的手下，八千骑兵绝尘而去。 ...... 临洺城外，连续几日的滋扰已经把田悦折腾的不胜其烦，他此时终于知道中计了，马上叫来裨将符璘说道：“中计了，山上的昭义军肯定只是小股骑兵，大队步军肯定在后面打算吃掉我们邯郸的人马，你火速带领五千骑兵直奔邯郸，在邯郸先筑起栅栏截住昭义军。本帅在这里尽速攻城，不日就挥师南下去与你汇合。” 派走了符璘，田悦又亲自写了一封信派兵给李惟岳送去，让李惟岳从成德派兵一万去帮助魏博军保护邯郸。然后，也不再理会山上的昭义军，派兵猛攻临洺城。 山上的阿跌光进和阿跌光颜居高临下当然看到了叛军的调动，猜想大部队肯定马上就要到了，否则叛军不会抽走大部分骑兵。于是，兄弟二人一商量，觉得应该下山去sao扰叛军。 有时候，打仗真不是兵多的一方就一定胜利。阿跌光进和阿跌光颜各率领二百五十名骑兵，左右交叉，连番冲击叛军外围。因为兵力少，所以动作迅速灵活，等叛军骑兵准备合围昭义军骑兵时，二人又带着手下骑兵迅速跑回了山上。虽然叛军猜援军只有这几百个骑兵，但是为防万一，只在山下守住道路，阻止援军下山，始终没有冲上山去追赶。直到李惟岳抽调两千步兵，手持盾牌，慢慢爬上山时，才看到林中虚插的旗帜，而昭义军的骑兵早从山后逃走了。 当阿跌光进兄弟跑下后山的时候，看见前方尘土飞扬，眼看着无数战马卷着烟尘疾驰而来，惊疑中隐隐看到帅旗上斗大的“马”字，定睛一看，终于看清了军旗上若隐若现的“河东”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