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阴兵借道
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腥的，总是要以无比黑暗的方式去完成。有舍有得，他日君临天下却也只能独领风sao与寂寞…… 廿二日，大日未升，长夜如歌。 雪早就停了，只是猛烈的山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窗户纸在风中哗哗作响，引得颜庄孩童放声长哭，彻夜难眠…… “哭什么，快睡觉，不许哭！” 一个壮硕的汉子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孩子的屁股，随即轻轻吹灭了油灯，又用手捂住了孩子的嘴。他闭着眼睛，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直到…… “咯噔……咯噔……” 铁马金戈，寒风萧瑟。就在这汉子还在暗自发愁的时候，外面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骇然，他屏住呼吸，又转过头看了一样同样脸色苍白的婆娘，随即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这个长夜……才刚刚开始。 铁衣沉沉，夜幕深深。 血月下，一支看不出有多少人马的队伍缓缓朝着村东头走去，整齐的步伐如同敲在每个村民心上的重锤，压迫着众人的神经，让众人喘不过气来。 “呜……呜……” 鼓角呜咽，奏响在这片深沉的大地上。是的，这是一支军队，这是一支不能算军队的军队…… 他们的步伐沉重而缓慢，他们的衣甲也是残缺不全，甚至他们的队伍都不成形，如同一盘散沙一般。 夜幕下，这支莫名其妙出现嗯军队就像一群乌合之众，只是他们身上却带着一丝如同黑夜般危险的魔性，他们身上的血腥无法掩盖，他们眼中的死灰更是让人绝望…… “阴兵借道……”二叔公自然没有休息，年纪越大，睡得觉越少，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况且，长眠的日子也不会太晚了！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是耳朵却竖的如同兔子一般。方才的鼓角声让他心中不安，可是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则更像是踏在自己心上，他默默的倾听着，额头却是多了一些细密的汗珠…… “无量……阿嚏……阿……阿嚏……” 山风强劲，冻的郭三才身体都僵硬了，但是他困意全无，仍旧守在这山头上。每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身旁游离过的罡风，而他每一次睁开眼，都会莫名其妙望向对面。 对面自然是颜家的祖坟，坟头的草虽然打蔫儿，但是迎风一动却还是让人不寒而栗，鬼神一事，实在是奇妙难言，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是郭三才是信的，即便他不信有鬼，他也信有神，当了这么多年的道士，他若是一个无神论者，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真是要死人啊……”郭三才抱着胳膊，不由有些心酸，没被毒死，却被冻死，这就很尴尬了…… “死不了的……”唐安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远远的望着郭三才，嘴角抹过一丝笑意，这小子虽然怕死，坑蒙拐骗的事儿却是做的风生水起，也是个妙人啊…… “呜……呜……” 若有若无的鼓角声再次响起，村子里死一样的寂静与肃杀。颜老诚垂着眼睑，静静的坐在正厅之中，手指若有意若无意的敲打着桌子，韵律与这脚步声暗暗相和。 “准备好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假寐的颜老诚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了！”屋子里虽是没有掌灯，但是十多个粗重的呼吸声却让颜家这个老人并不觉得寂寞。 颜老诚并不相信什么鬼神，自然也不会相信什么阴兵借道，他相信的，只有他自己。所以他一早就找来了几个信得过的本家年轻人，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就等今晚的动静，只要风声不对，马上就出去探明情况！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数天的功夫，这个原本平静的村庄变得人人自危，眼看快要过年了，应当是普天同庆之时，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听到这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颜老诚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握紧拳头，随即将耳朵缓缓放在门框上。 “咯噔……咯噔……”整齐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仿佛，他们就在门外…… 来了，真的来了！ “走，跟我冲出去！”颜老诚咽了一口唾沫，随即一张脸扭曲的跟个疯子一样，他不知道今日之举会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就这么干了，不干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走！”眼看着族长态度坚决，原本犹豫不决的众人也终于是横下心来，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若是还不如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实在是丢死人了…… 说话间，颜家的房门被缓缓推开，紧接着，在颜老诚的带领下，十多个颜姓壮汉大步冲了出去！ “这？” “怎么会这样？” 有句话叫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是有些事情不止是耳朵，眼睛同样会欺骗你…… 出门一看，颜老诚傻眼了，数十团绿幽幽的鬼火在风中摇曳，缓缓飘向村东头，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一队士兵模样打扮的人马也在朝着村东头行去，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队士兵已经消失，只有阴森森的鬼火还在这里徘徊…… “族……族长，这……”一个汉子嘴皮子哆嗦着，又用颤抖的手指了指那一团幽幽的绿色火焰，两条腿都是有些发抖。 鬼火，世俗迷信,以为是鬼点的火，有光无焰，经常出现在有坟茔与尸骨的地方，由于民间不知鬼火成因，只知这种火焰多出现在有死人的地方，而且忽隐忽现，因此称这种神秘的火焰作“鬼火”，认为是不祥之兆，是鬼魂作祟的现象。 “唔……” 世界上的事，只要无法解释，人们就会给它强加一个鬼神之力，对于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颜老诚实在是编不出一个说得通的瞎话。 “我……我要回家！”也就在他思索的时候，终于有人扛不住了，一个本家汉子哆嗦着扔下了手里的棍棒，随即头也不回死命狂奔。 就在此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随着这汉子一路狂飙，这原本朝着村东头飘去的的鬼火竟然都跟在了这汉子的背后…… “小满，快回来……”颜老诚脸色大变，如果说前面的事情他还心生疑窦，那么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他也开始恐慌起来。 那个被唤作小满的汉子一听颜老诚的话，然后下意识的回了下头。这不回头还好，始一回头，小满便如同疯了一般，什么爷顾不上管，只是一个劲的疯跑。 “不要追我，不要……不要啊！” 眼前发生的事诡异而可怖，颜老诚及身旁的本家汉子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是胆寒的望着还在不断狂奔的小满。 “砰！” 慌不择路的小满飞速狂奔，可是刚刚跑出十多步，脚下一滑，已然摔倒在地。她身后的鬼火眼看小满停下，随即静静小满周围静静漂浮着，而小满则是再无半点声息…… “呜……呜……” 鬼嚎一般的号角声从远天响起，出声之地却正是颜家祖坟！ 颜老诚脸色急变，如大梦初醒。他望了一眼渐渐淡去的鬼火，随即寒声道：“留几个照看小满，有不怕死的，跟我去祖坟！” 话音未落，颜老诚已然大步冲向东头，至于身后的这些年轻人，他是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孤身一人飞速狂奔…… 天色依旧晦暗，村里也仍旧是静悄悄的，几个七尺高的汉子站在颜家门口面面相觑，全然没有发现，远天的启明星升起，小满头顶的鬼火也是渐渐散去…… “他娘的，死就死了，我颜立不是孬种，不是孬种！”沉默而压抑的氛围之中，一个汉子满脸通红，羞愧之意不言而喻，颜老诚年过半百而敢做敢为，他却躲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不让人臊得慌？ 话一说完，他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追了上去，只留下十来个兄弟尴尬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三儿，你跟顺子看着小满，其他的跟我……去追族长！”此时此刻，其余的人也站不住了，特别是颜林，他是颜立的兄长，没有理由看着自己的兄弟跑远，而自己坐视不管的道理。 “砰！” 就在颜林下定决心也分配好人手的时候，突然，一声剧烈的声响让众人愣在了原地，这声音有如九天雷霆，炸醒了整个大夜…… “走，快去祖坟！” 颜林的眼睛红了，这惊天巨响来自东方，正是颜家祖坟的位置，而颜老诚与颜林此时也是消失在通往祖坟的路上…… 一股nongnong的黑烟在远天升起，盖住了原本就昏暗的天空。那浓烟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吞噬着他们若有若无的希望。 “族长……颜立……” 半晌的功夫，颜林终于赶到了祖坟，只是这里却是空无一人，半个人影都没有，黑烟……是在祖坟对面的山头上…… “走，去那边……” 众人一无所获，随即又在颜林的带领下大步奔向矿山，可是颜林的心却是渐渐沉了下去…… 乌云散去，远天起了一丝红晕，天，亮了！ 山头之上，只有一杆虎撑在随风舞动着。尘烟散尽，三个落寞的身影直挺挺的躺在山头上，不知生死…… “族长！” “颜立！” …… 转眼之间，颜林跟颜家的一些年轻人已然走到了那三道身影面前，这三人赫然正是郭三才、颜老诚以及颜立。 在他们的身旁，一堆柴火噼里啪啦的炸响着，看起来已是燃到了尽头，只有火之余烬挣扎着，卷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