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刺杀与征伐

    “先生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苏护看着骨利干，眼中难言吝惜之情。

    “苏先生勿虑。不过是一条性命而已，舍弃了今生，来世也就随之而至。”骨利干装做对生死轮回并不在意的样子说。

    听到这里，苏护心生戚然，不想多做言语，只是默默的陪着骨利干吃了两壶酒。

    临别时，骨利干施礼说：“既然有事在身，就不做耽搁了。一个将死之人就不想在闲谈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了。”

    “苏护现在是白衣左右，不过朝中还有一些相识。若有机会，我会尽力营救你的。”

    “算了，活着倒也麻烦，不劳先生了。”

    “但活着总是好的。”苏护虽有意挽留，却也无可奈何。看着骨利干毅然离去的身影，苏护黯然。

    当夜，骨利干翻过皇宫围墙，仗剑冲入拓跋攸的宫殿。但他徒有一身力气，武艺却并不精湛，未至深宫内闱，已被羽林侍卫抓获。

    因为冲杀太过猛烈，被抓获的骨利干也遍体鳞伤。除了被砍断一条手臂，从头到脚还有数道刀剑伤。在武舟山时，苏护曾叮嘱他要点到为止，不能在拼杀中枉送了性命。可是一旦冲杀起来，眼前刀光剑影，血rou横飞，竟然再也停不下来。如果不是被人砍断手臂，他恐怕会战到死为止。

    朴实的骨利干认为只有这样才算一个像样的刺客，即便是战死，他的身上也还有信物继续完成他的使命。他在过去只是一个奴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这么勇敢，居然冲到魏王宫中大杀四方。他要把自己装扮的更像一个刺客，并以此来蒙蔽魏王。但是，显然苏护比骨利干更了解拓跋攸——这个魏王并没有多么精明。

    被抓住的骨利干被捆缚殿外，凛然的扬着头大呼：“燕王啊，我辜负了你的使命，来世再来为您效忠吧！”

    正在熟睡的拓跋攸被人搅了春梦，又听侍者说宫内来了刺客，匆忙披衣下床，走了出来。

    就着微微的月光和火把光芒，拓跋攸看见跟前绑缚这一个鲜血淋漓的家伙，他皱了皱眉，问旁边的侍卫：“这人就是刺客？”

    “我只恨路径不熟，未能径入深宫中去杀你！”骨利干说完，就向拓跋攸冲撞过去。

    几名侍卫立刻按住骨利干，又狠狠的踢了一阵。

    一名将军来到魏王跟前禀报说：“刚才这个刺客大呼燕王，想来他必是燕王慕容秀派来的人。”

    “慕容秀？！”拓跋颜正在沉思，又见一名侍卫从骨利干身上搜出一把匕首，“把匕首拿过来。”

    侍卫恭恭敬敬的递上匕首。

    拓跋攸接过匕首看了看，只见这把匕首外鞘精致玲珑，并镶以珍珠，雅致不似俗物。拓跋攸拔出匕首，只见一把圆月小刀寒光四射。他忽然觉心头一颤，如果眼前这名刺客的手段再高明一些，这把匕首很可能取掉他的首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后怕。

    拓跋攸将匕首扔到地上，走到骨利干身前，冷笑着说：“是慕容秀派你来的吗？”

    骨利干忍着身上的剧痛，咬着牙说：“勿需多言，但求一死。”

    “事情还没查清楚，我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你死去呢？”拓跋攸瞥了一眼骨利干，对着身旁的侍卫说：“把这个人拉下去，严刑拷打，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觊觎我的王位！”

    骨利干很快就被拖了下去，拷问不过一夜，他就将拓跋颜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那一套说辞和盘托出。骨利干说，燕王慕容秀自从魏国北伐柔然之后寝食难安，无一日不担心魏军回师东进。于是，燕王派出刺客，希冀能够杀死魏王引起魏国朝中动荡，这样，燕国就能够在这混乱中得意苟安。骨利干说，燕王并不是有意撕毁魏燕之间的盟约，他只是太担忧自己的王位了。

    当侍者将骨利干的口供呈给拓跋攸时，这位皇帝和他的母后都异常愤怒。

    多日未曾上朝的拓跋攸终于来到了太极殿。他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旁边坐着雍容一身的陆太后，两人各执一把如意，看似气定神闲，心中却是跼蹐不安。文武大臣在殿下分立，他们早就听说有个燕国人入宫刺杀魏王的消息，一时议论纷纷，乱成一片。

    陆太后俯瞰群臣，冷然说道：“燕国今日背弃盟约，派来刺客刺杀魏王。如果放任这种些周边小国的恶劣行径，魏之社稷则朝夕不保。我和魏王在晨间有过商议，对于那些有恶意的敌对之人，绝对不能姑息。魏国打算灭掉燕国，诛杀慕容氏，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慕容氏从来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和这样的人缔结盟约没有任何的意义。现在西夏、柔然皆已平复，魏国正好可以从各处调取强壮的军马消灭燕国。”说话的人正是国舅陆机，现在的他已官至大司马，位列朝廷“八公”之列，且加封紫金光禄大夫，都督诸军事。

    晋阳公韩茂山摇头说道：“燕王慕容云的死讯不过一个月，这个时候去征伐他的国家不符合礼制。圣人云‘古不伐丧’。昔日楚共王伐陈，闻丧而止干戈，为天下士人所赞誉。魏王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呢？而且魏国这两年连年征战，粮草和人口多有消耗，再论征伐，恐怕民有怨言。燕国的国都龙城又远在千里之外，魏军以疲敝之师去迎战，风险太大了。依臣之间，魏军暂且休养生息，广聚粮草，cao练兵马，待燕国丧气结束，再去征伐慕容秀。”

    “若依晋阳公之见，我这个魏王就在太极殿中等着燕国人来刺杀吗？丧期结束还有一年之久，他们既然敢派第一个，就敢派第二个，你怎么能如此放纵慕容秀这种人呢？”拓跋攸显然对韩茂山的说辞不满。

    左仆射安原看着韩茂山，轻蔑说道：“我听说晋阳公祖籍辽东，毗邻北燕，入魏十数年来，每年都会派使者带着他精心准备的祭品去辽东祭祀先祖。而燕国的龙城、乐浪之地是去辽东的必经之路。我想晋阳公每年都要和燕国借道而行，必然是欠了慕容秀很多恩情吧。”

    “晋阳公蒙魏王恩泽，忝列郡公，一心向魏，岂有二心？！臣所言之征伐忧虑皆是为社稷着想啊！”

    “如果真的为魏王着想，就该为破敌献计。”陆机喝道。

    晋阳公不敢再发一言。那些主战的内外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大致的内容也是雷同，燕王慕容秀的刺杀行为令人愤慨，而对付北燕这样的小国，魏军随便派出一支军队就可势如破竹，直捣龙城。毕竟，魏国这两年打的胜仗很多，国家的疆域也在灭掉夏国和柔然后扩大了一倍多。如果没有之前征伐南梁所留下的阴影，魏国人一定以为自己是无往而不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