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蛇护参（中）
他俩互相对望了一眼，继续悄悄往前找。突然东家一把拉住了小半拉子，这时小半拉子也看见了，原来大蛇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钻进了一个空筒子大倒木里了，尾巴在外边露出一丈多长，蛇头在倒木的另一头探了出来，担在另一棵倒木上不动了。也不知道它在干啥，东家和小半拉子都挺好奇，于是他们俩悄悄地绕了挺远来到蛇头的正面想看看它在干啥。 他俩往蛇头冲着的方向一看，通红的一片，就像“托盘”一样，这是啥呢？他俩走近仔细一看，嗬，可不得了，这一片都是六匹叶大棒槌，足有一亩地大。东家拉了拉小半拉子，示意他别吱声，又顺原路回来了。 晚上吃饭时，小半拉子就问东家，“白天你不让我吱声，咱看到的那一片结着红籽的是啥东西？”东家见小半拉子不明白，就问小半拉子，“你说关东山啥最值钱？”半拉子说：“那当然是人参、貂皮、鹿茸角了。” “对了，咱今天看见的那一片就是人参。那里边高大的一般都是六匹叶，咱把它挖巴挖巴拿船厂一卖，准能买船厂的几条街。”小半拉子一听可乐坏了，心想有了钱我不就可以娶媳妇了吗？ 这一夜东家一宿没睡。他琢磨着在船厂买两条街，一条开当铺、绸缎庄，另一条开票号、药材铺，再开几间窑子。他越想越乐，鸡都叫了也没有睡的意思。 突然他想到小半拉子，这小子也知道这片棒槌，要是卖了钱不也得分他一条街吗？山里的规矩是见面分一半，这小子的命咋这么好。 东家太太醒了见他还没睡，就问：“你发啥痴狂，天快亮了还不睡？”东家嬉皮笑脸地说：“老伴，你说人要发财了该是啥样？”太太白了他一眼说：“做你的梦去吧。”东家赶紧小声把白天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太太听得都傻了，说：“这还等啥，赶快去把棒槌刨巴刨巴拿去卖了不就得了，咱也不用在这山里受苦了，有了钱就上船厂，上天津卫去住。” 东家说：“这事是这事，可小半拉子也知道这片棒槌，他要是把这事跟给咱耪青（帮着铲地）的伙计说了，那还不得分他们一半，你说这事可咋整？” 东家太太低头寻思了半天，牙一咬，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炒点菜弄壶酒，在酒里下毒一遭毒死他们算了，这二道江一年到头也不知道淹死多少人，不差这几个祭江的。” 东家一听连忙摇头说：“这可不行，这叫多少条人命呢。”东家太太“呸”了一声说：“你还想发财呢，不独吞，咋发财，你还算是个爷们儿吗？”东家眼一瞪说：“你他妈别瞎吵吵，我看这样，趁大伙都还不知道，咱先不害他们的命，我带上家伙，悄悄地一个人去刨，几趟就都刨回来了，那时咱带上货走了不就完了吗？”东家太太听他这么一说，没再吱声。 天亮后，东家等干活的伙计和小半拉子都走了之后，找来口袋拿上家什偷偷摸摸一个人直奔那片棒槌地。离老远就能看见通红的棒槌籽，东家心里这个乐呀，一个劲地直叨咕，这回可发了，这回发大财了。三步并做两步就差跑起来了。眼瞅就到了一棵又高又壮顶着鲜红棒槌籽的六匹叶前，刚要下手，他突然感到一股又腥又臭的凉气扑面而来，浑身不由打了个冷颤。 东家拿眼四下一撒目，吓得他头发一下子全竖起来了。原来离他不到两丈远的地方那条巨蛇正张着血盆大口，吐着像要滴血的信子，瞪着一对铃铛大的绿眼在那盯着他呢！东家“嗷”地一声扭身就跑，啥都不管不顾了，就是个跑。此时的东家就恨爹妈少给他生了两条腿，不管跑得多快，嗖嗖的风声一直跟在身后，他一刻也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就这么一直跑下去。 也不知跑过了几道梁，翻过了几道岭，天渐渐黑了下来，东家实在跑不动了，心想就是让蛇给吞了也不跑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的骨头像要散了架，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这时的他是又饿又渴又累，头一歪就在那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多高了，这是哪呀，当时吓得光跑了，也没辨个方向，现在要往哪走，家在哪个方向，他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人都到了这份上还想啥棒槌呀，一门心思就想回家了。东家坐在那瞅着太阳琢磨，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东，从家到撞蛇的江边是往东走，那从这往西走就能找到二道江，找到二道江就找着家了，东家拿定主意就开始找回家的路。 再说东家太太，左等东家背着棒槌回来，右等东家回来，一直等到掌灯时东家还没回来。就急得不行，打发小半拉子到放牛的江边去找东家，小半拉子去了几趟也没找着。找不到东家太太不依，逼他打明子亮再去，晚上到江边，半拉子也害怕，谁知道巨蛇晚上下不下来。东家太太又不好直说掌柜的去挖棒槌，所以把小半拉子折腾得一宿没睡觉。 第二天，东家太太又逼着小半拉子上山去找，小半拉子说：“山这么大，上哪去找呀，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东家太太说：“你东家是不是去看大蛇了，不行你再上那块看看去？”小半拉子说：“太太你可别提了，那地方太吓人了，东家好模样地上那干啥，他不要命了？”太太生气地说：“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呗。”小半拉子明白了，东家一定是去挖棒槌，弄不好是让大蛇给吃了，但他嘴上没说。 太太见他没动，就吵吵他还不快去！小半拉子说：“我一个人可不敢去，要去也得带上打头的伙计一块去。”太太说：“就你自己去，别人去了要让蛇吃了，秋天谁给咱收庄稼？你放心，找回了东家我多给你赏钱，冬天再给你做里外三新的棉袄、棉裤，你要是找不到东家就别回来。”小半拉子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去找东家。 再说东家，大林子里全是参天的古树，一眼望不到头，上哪找路呀。这叫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加上昨天玩命地跑了一天，东家身上没有一块好受的地方，这痛那痒，站在那腿都打颤。 东家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个罪，他在身旁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里，看了一眼太阳，凭着感觉开始迈脚前行。被蛇追着跑的速度那是相当快了，跑了一天能跑多远？现在要想往回走就不那么容易了，又累又饿走几步就得歇一会儿。就这样走走歇歇，到了太阳快落山时，东家总算远远听到了江水的哗哗声。东家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倒木上不想起来了。 这时的东家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就觉着眼皮和腿发沉，像灌了铅似的。眼前铃铛大的蛇眼一串串是晃来晃去，睁眼看是红的，闭眼看是绿的，用手划拉一下也不见少，把个东家折磨得不知该咋办好了。哗哗的流水声在东家听来就是蛇追他的声音，他想站起来跑，浑身上下一点儿劲儿也没有，站都站不起来。罢了，就让蛇把自己吞了算了。 东家身子往后一仰，躺在倒木上昏了过去，大概一顿饭的工夫，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手脚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活着，便心里安慰着自己，看来蛇没看见自己，真侥幸。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天上的星星又明又亮。东家想还是走吧，到江边喝点水，天亮再找家。他晃晃悠悠拄着棍子站了起来，迎着江水发出的声音走去。天黑后山里特别静，除了一些野兽发出的嚎叫声外，江水发出的流水声非常清晰，东家心里有了盼头，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起来。走着走着就发现有声音的方向好像有亮光，一闪一闪的。他揉揉眼仔细一看，那不是火光吗？那地方肯定有人！他想喊，干使劲嘴里发不出声，急得他跟头把式地朝亮光处奔。 原来是小半拉子出来找东家掌柜找了一天，有棒槌有大蛇的山崴子也去找了都没人影。东家太太嘱咐找不到东家不让回家，没办法小半拉子只好沿着二道江住下，准备天亮再找。 小半拉子吃完煎饼刚想迷登一觉，就听山梁上劈哩啪啦乱响，吓得他一激灵，莫不是山上下来野兽了？他赶紧往火堆里扔柴禾，有了火就啥都不怕了。突然山上传来梆梆的叫山声，小半拉子一听，这不有人在叫山吗？他也拿了根棍子在身边的大树上梆梆地敲了起来。敲了几下后，忽然想会不会是东家掌柜？于是，他冲那块喊了一声：“掌柜的。” 那边把个东家急得想答应又喊不出声来，只得拿木棍狠命地敲树。小半拉子想八成是东家，就朝有人的地方跑去，到了跟前一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正是掌柜的吗？东家一看是小半拉子，立马瘫在地上动不了了。 小半拉子说：“掌柜的，你这几天哪去了，家里都找翻了。”掌柜的干嘎巴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半拉子背起东家来到火堆旁，先给东家喝了几口水，又把煎饼在水里泡湿给东家喂到嘴里。一连喂了八张煎饼，掌柜的还想吃，小半拉子说啥不给了，怕把东家撑死。东家掌柜的吃了饭喝了水，有了精神头，就和小半拉子顺江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