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战湟水(一)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韩遂的计谋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利用楚枫弱点诱敌深入,围而歼之,这也是楚枫惯用的伎俩。 楚枫虽勇,但缺点极多,每逢领兵作战,始终立于士兵之前,士兵受其感召,皆甘为其亡,对待附近的友军,见围必救,故在西凉军中,威信极高。 这是楚枫的优点,单也是他的致命伤。 韩遂针对这一弱点,迅速和边章制定了作战计划。 他们以李文侯领兵三万藏于湟水上游,北宫伯玉领兵两万藏于湟水下游,成宜、马玩等将各领兵两千藏于牧苑城以北的林中。 然后以参狼羌乌尔玛为诱饵,将敌军前哨引至湟水,再令白马羌、青衣羌等外族参与围剿。 楚枫闻前哨被围,必领兵支援,届时四路大军一起发难,便可将他围在湟水一带。 事实证明此计成功了。 朝阳初升,云蒸霞蔚,因为鲍鸿急功冒进的缘故,楚枫脱离战场的时间比原定计划要延缓几个时辰。 听闻敌军伏兵尽出,楚枫立即领兵北上,准备从李文侯处突围,大军一路纵马驰骋,于湟水以北二十里外的平原上与月氏军队撞个正着。 与胡人对敌,没有临阵斗将之说,两支大军相遇,迅速排兵布阵,准备厮杀。 鲍鸿勒住战马,向远处月氏军营方向望去,遵照楚枫的命令,他带领泰山军警戒战场,以备对敌。 鲍鸿对自己的错误有了更深的认识,按楚枫的话说,如果他不急功冒进,就可以免掉这场厮杀,让楚枫有更多的时间布防,等待援军。 鲍鸿自知有罪,所以他要戴罪立功,就算泰山军全部战死在这里,他也要掩护楚枫大军突围。 太阳从遥远的千泉山后面升起,云涛雾海中露出灿烂通赤的红日,红日又编织出紫色的薄纱,架起一座长长的五色彩桥,飘渺于细弱游丝的晨蔼之上。 这是西凉旷野特有的宏大而神奇的景观,鲍鸿被眼前这个壮观景色吸引住了,久久站在那里眺望。 一阵悠长的祈祷声划破沉寂,如一张细腻的丝幕,随着阳光在天地间播散开来。 一小队正在逡巡监视的月氏骑兵翻身下了战马,弃了刀枪,恭恭敬敬地拜服在地,全然不顾武装到牙齿的敌军就在不远之处。 在他们更西边的地方,飘扬的星月旗下,一起跪拜行礼的月氏人在大地上卷起一片黑色的波澜。 湟中月氏胡信奉******教,这是******教徒的晨礼。 几乎与此同时,汉军大营里的金鼓发出了滚雷般的轰鸣。 “大汉,大汉!”鲍鸿回头望望大营,抿紧了嘴唇。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厮杀,云开雾散,阳光洒在交战双方所有人的身上,勾勒出无法言述的赤红轮廓…… 两万汉军分头跨过了湟水,逐一进入战位,清澈的河水被几万只马蹄搅得泥浆翻滚,浊浪滔天。 漫山遍野的旌旗,成片闪耀的衣甲,遮天蔽日的烟尘,雄壮高亢的战歌。 人喊马嘶间,每一个战士都被这浩荡的进军阵势所震撼,为自己能是其中一分子感到无比自豪骄傲。 连楚枫也不由自主地深深感动,除了大汉,谁还能有这样一支铁军。 眼窝深陷的李文侯挺立在战马上,眼睛仔细搜索着汉军战阵,看到赤色镶龙旗就在敌方右翼靠后。 他咬紧牙关,环顾四野,数百名来自遥远西方的黑人战士扛着沉重的宝剑拱卫在骑兵侧翼,他们的身材都十分高大,黑油油的脸上,图案复杂的黥面闪闪发亮。 尽管甲胄不多,但是他们手中都有结实宽厚的盾牌,在骑兵队后面,五十辆战车蓄势待发。 李文侯曾经看过他们cao演,在诸如湟水平原这样平坦的战场,普通的步兵是很难抵抗这种由两匹战马拖曳,并装有滚刀的轻便战车的。 因此月氏国王送来了五十辆这样威力强悍的战车,而且正如李文侯希望的,他们统统布置在己方左翼。 对于此战,他势在必得,定要让楚枫饮恨湟水。 滚滚烟尘间,月氏军队的战旗竖起一片色彩绚烂的丛林,骑马飞驰的传令官不断鼓舞着士气,他们坐骑所到之处,都掀起了刀枪和旌旗的巨浪。 “贼军果然势大。”华雄耸耸肩膀,早上铠甲束得似乎不那么舒服:“还好借来的是小月氏军队,要是借来的是贵霜月氏,这场仗就难打了!” “这正好,所谓打蛇打七寸,我等强弓硬弩可杀敌以远,弩声不绝,则贼不可薄我也,待敌锐气挫,即精骑尽出,予以全歼!”仆固萨尔想到的不是突围,而是全歼。 “恐怕没那么容易,敌骑迅捷,加有战车步卒,我等必全力应付。”华雄不耐烦地扯着束带,嘴里咕哝出一句咒骂,“听楚将军讲,贼军战马多承自伊犁,优良在我军之上,西域历以兵精著名,乃月氏人的发家之地,断不可小觑!” 似乎根本没听见二人的议论,楚枫一直一言不发,他专注地观察着对方的布阵,脑子里盘算出一幕幕调兵遣将的章法。 不知对方阵营发生了什么,月氏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似乎就是那句几日来耳熟能详的“真主伟大”。 “你二人各自归阵,且注意我号令!”楚枫语气平静地说,“我先去瞧瞧贼军前锋!” “将军!”二人同时脸色突变。 楚枫理也不理,扬声喝道:“擂鼓三通!” 二十面牛皮大鼓一起轰响,急促的鼓点震撼了两唐军将士的耳膜,飞舞的中军大纛穿过重重人墙,在汉军将士的呐喊声中出现在两军中间。 在交战双方五万将士灼热目光的注视下,楚枫白马银羁,翎羽飘扬,羽林郎身披黑甲,寒光刺目,仿佛巍巍昆仑一样寒冷,当真是神威凛凛,气势磅礴。 楚枫身边大纛一挥,鼓声顿止。 “大汉的勇士们,你们都看见了吧,对面就是你们即将对阵的贼军,他们人数众多,十分强大,他们叫嚣着要砍掉你们的脑袋,包括我楚某人的脑袋!” 他咧嘴一笑:“当然,我楚枫的脑袋也许比你们的脑袋多出些赏钱,但是他娘的,我还舍不得我的脑袋,不仅如此,我还想要他们的脑袋!” 楚枫的声音洪亮得惊人,听得清楚的士卒们轰然大笑,有人叫道:“将军,对面脑袋那么多,怕是你那里的赏钱到时候不够发罢?” “将军,是月氏人的脑袋贵重还是那些全身黑溜溜的人,待会好看准了多取些!” 楚枫也发现了那群黑人,此时的西域已经有西亚的雇佣军出现,其中包括罗马人、埃及人、非洲人。 这群人不远万里来到异域,都是把头别再裤腰带上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主。 楚枫怒极反笑,北宫伯玉居然说动月氏国王雇佣黑人参战。 楚枫一扬手,止住众人喧哗,继续昂声说道:“大汉的将士们,你们的利箭,曾经射穿过匈奴人的胸膛;你们的弯刀,曾砍过烧当羌的脑袋,你们的矛戟,曾饱尝过白马羌的鲜血,你们征战四方,未尝败绩,西凉雄风,唯你们最盛,汉军旗下,只有陷阵前驱的死士,只有百战余生的英雄,我等出征跋涉,风餐露宿,即为赴此建不朽之新功,今虽有势众强敌,然我有捍将精兵,鹿死谁手,全凭我等。沙场搏杀,你死我活,必胜者生,败者亡也,唯置之死地而后方可胜而活,大汉的勇士们,让不知好歹的月氏贼子们见识见识我大汉男儿的厉害,让他们牢牢记住,记住一万年!” “胜者生,败者亡!” “胜者生,败者亡!” 两万汉军将士齐举刀枪战旗,雄壮的呐喊声一浪接着一浪。 楚枫策马奔腾,后面的大汉军旗、楚字帅旗、等各色旌旗紧紧跟随。白马坚甲,战旗猎猎,鼓号震天。
楚枫拔出花妖,高高举起,连声高呼:“老子就问你们怕不怕” “怕个鸟蛋,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塞外蛮夷,妄想觊觎我大汉国土,今日让他们有来无回” 白得耀眼的战马沿汉军战阵一线飞驰,在阵中掀起巨大的钢铁浪花。 楚枫飞掠过层层刀枪,丛丛旌旗,张张面孔,将所有汉军将士的血液烧得如滚油般沸腾。 “犯吾汉者,虽远必诛”盖清声嘶力竭地和成千上万的士卒一齐高呼,禁不住热泪迸流:“胜者生,败者亡!” 这一刻,他终于开始明白了。 在他前面,仆固规秀正埋头往自己手上缠麻布条,没有神情激动地呼喊。 他只知道,一场新的厮杀马上就要拉开序幕,作为一个需要冲锋在前,为大队开路的前方,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何必浪费那么多口水和力气呢,也许此时多保留一分力气,待会就可以多杀一个贼子;此时少淌两滴汗水,待会就可以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仆固规秀擦擦额头的汗水,铁盔下的头巾已被汗水湿透,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环顾四周的本队同伴,看到他们都高举大刀高声呐喊。 在手上缠上麻布条,是保证在炎热天气里刀把不滑手的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这还是跟楚将军学的。 仆固规秀的朴刀已经有些弯曲,但是照样擦得锃亮,在阳光下映照出森森的白光,仿佛猛虎露出的利齿。 呐喊声还在继续,他捏了捏刀柄,感觉布条缠得恰到好处,他眯了眼睛,全神贯注于手中的陌刀,它不仅是杀人的利器,也是保命的神器。 对面月氏人的旌旗同样遮天蔽日,那些三角的,四方的,或是长旒的旗帜颜色大小各异,尤以黑色居多,这些旗帜几乎无一例外地绣有新月的标志。 上午的阳光直直照射在他们身上,不时有兵器刺眼的光芒在闪动,还有一股股骑兵奔驰拖出的烟尘,滚滚盖住了整齐的大队,对方连绵的圆形盾牌使人想起了全歼白马羌的那一仗。 好了,要打就快打吧,穷吆喝什么。 天空异常碧蓝,碎帛状的白云落在远山的轮廓里,隐约与地面浮动的热流交织,仿佛有意在湟水平原上清出一片旷古绝伦的沙场。 已经开始燥热起来的劲风,挑衅地掠过两军之间的无人地带,不时卷起飞扬的尘土。 细小的沙粒磨砺着刀枪,也迷离着双方将士的眼睛,那些黑色、蓝色、灰色或是绿色的瞳孔,都因即将到来的杀戮而急剧收缩、亢奋。 不同语言的誓死呐喊,随风飞旋,回荡群山,望见皂旗晃动,鲍鸿立刻挥前军前驱。 调整步伐的鼓声与队正们的呜呼声相合,有条不紊的旗号使数万将士的前进如一,宛若一人。 对面严阵以待的月氏人无不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整齐的进攻队形。虽然缓慢,但如高山压顶,洪流决堤,势不可挡。 极目望去,仿佛整个湟水荒原都在稳步向前移动。 楚枫猛地一勒战马,花妖一挥:“杀!” 一个字宛如泰山之重,前军整齐划一地拔出腰刀。 他们先是向前亦步亦趋,那沉重马蹄声擦着地面轻驰,声音急促杂乱,奔腾若从山涧落下的激流,将千岩巨石击了粉碎。 徒然间,千军万马像决提的洪水一样涌出,挟雷霆万钧之势向月氏军队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