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 以我为主的合作

    第096以我为主的合作

    科研人员是大分类，里面有想以科技为驱动做产业的，有想以成果升官发财的，也有名不副实靠嘴皮混生活的。狭义的科研人员，不是指他活在科研圈子里，而是说他把科研当作理想，把科研当成人生目标。

    郑立新就是一名狭义的纯粹科研人，他热爱科学研究，也愿意为科学研究付出所有。

    郑立新并非白玉无瑕的圣人，科研界惯有的弊病，他也有很多。譬如科研经费问题，郑立新曾经用科研经费请吃请喝求人办事，曾经用科研经费报销旅游消费，甚至几瓶饮料几盒烟也列入科研消耗，习惯到自然把科研经费当成提款机。郑立新也有他的可爱之处，他贪小便宜止于生活便利，从不会像某些贪官那样欲壑难平，有了一千万贪一亿，有了一亿贪十亿。与此同时，当科研经费缺乏时，郑立新也会为了维持项目运行而缩衣节食，把家里的积蓄倒贴给项目。或许，郑立新所谓的贪小便宜并非刻意的贪，而是把生活和科研混合在一起，科研经费是他的工资，他的工资也是科研经费。

    于郑立新来说，世间最美妙的事情，就是有充沛的科研经费和掌握最前沿的科学技术，为国家为民族贡献自己的智慧。这两条愿望，曾经是如此的遥不可及。放眼华国境内，圆晶厂为代表制造工艺的落后面貌毋庸再言，芯片设计也同样乏善可陈。欧美诸国封锁下，芯片核心技术和超级计算机核心技术都无法及时扩散到国内，肖磊、郑立新常常晓得世间有了某某，却不知道某某的细节技术。

    至于充沛的科研经费……呵呵，充沛的科研经费是所有科研人员的极致梦想。

    可惜，别说gdp排名世界第七的华国，便是超级大国美利坚的科研界也天天哭穷，千方百计筹集科研经费。

    回到现实，曙光和联想的历史都比智宇悠久，科研氛围也都胜于智宇。然而，具体到科研投资，具体到超级计算机，智宇显然比曙光和联想更认真更舍得花钱。与曙光相比，智宇前期数亿元投资，已经属于广义的资金充沛。而魏东生提出的前所未见的异构计算式超级计算机更是革命性新技术，华国或许可以籍此赶美超日，肖磊、郑立新亦可随之成为世界第一流团队。

    于情于理，郑立新都不愿意智宇倒下。

    耳闻肖磊的担忧，郑立新立刻表明态度：“国家不能让功臣又流血又流泪。”

    肖磊不可能直接要求郑立新回家喊爷爷，于是委婉提议：“你去我导师，你去找你导师，咱们先问清缘由？”

    郑立新：“问也是白问。瞧瞧联想那一档子事，所里可有谁能挡住柳传志的改制。我的导师不行，你的导师也不行。再说，计算所正恼怒咱们狙击曙光4000a，落水下石还来不及呢。为今之计，必须捅上去，突出寒武纪2004项目的重要性，引入国家意志为智宇保驾护航。我相信，国家高层绝对不会允许能够冲刺世界第一名的超级计算机项目死于龌龊内斗。”

    肖磊：“你的门路广，此事就拜托你了。”

    郑立新：“你放心。”

    想了想，郑立新又向肖磊保证说：“我不行，有我爷爷；我爷爷不行，还有两弹一星元勋。他们当年都吃过计算机的亏，绝对不会坐视寒武纪2004死于某些人的贪欲。”

    郑立新和肖磊的误会，魏东生一无所知。

    春秋系列公司和智宇系列公司为了缩小商业泄密概率，和许多老牌公司一样监视员工对外交流，合同里黑字醒目提醒两家公司的员工，工作时间内不存在隐私自由。特别是寒武纪2004超级计算机项目，员工的手机、电脑都被层层监管，一旦涉嫌泄密，立刻被计算机智能生命安全体系记录在案。郑立新激活人脉关系求助时，其中一封邮件有泄露异构式超级计算机核心技术的嫌疑，遂被计算机智能生命安全体系重点标红，送报魏东生。

    魏东生汇总郑立新的若干封邮件，基于自己的屁股和自己的利益，第一反应是觉得郑立新想搞事。

    瞧这封涉嫌泄密的文件，发送对象赫然是钱德沛。

    钱德沛不仅是计算机体系结构和实现技术、计算机网络技术方面的专家，更是国家863计划高性能计算机及其核心软件项目组组长。

    国家战略规划中，高性能计算研究支持来源共有三块：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研究计划。

    三者之中，又以863计划资助力度和影响力最大。具体到863计划，1998年，研究重心由研制单台高性能计算机，转向高性能计算基础设施的构建；1999年，863计划实施“国家高性能计算环境”重大项目；2002年，863计划实施“高性能计算机及其核心软件”重大项目；考虑到超级计算机越来越重要，高效能计算机及网格服务环境相关项目也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2004年，华国仍是经济弱国，去年国民生产总值排名世界第七，在意大利之后。

    国势如此，科研资金自然也非常匮乏，2001到2006年的十五期间，863计划对高性能计算机研究的拨款仅有9000万元机器投资、5000万元带动投资、1000万元应用研究投资。‘高性能计算机及其核心软件’重大项目，设置32各课题，参研单位71个，参研人员700余人，这么研究员瓜分这点儿研究资金，犹如旱田逢朝露。

    魏东生通过春秋网络和春秋软件定金预购、春秋软件直接投资等方式，把盈利源源不断输送到智慧宇宙信息产业公司。2003年12月到2004年5月，魏东生已经落实2亿元资金，比863计划五年期间总投资还多。亦是背景如此，肖磊才能呼朋唤友快速招揽一批有战斗力的科研团队。

    国家不会继续忽略超级计算机的发展。

    高性能计算机方面的专家，已经在大声疾呼提醒国家加大投资规模。2006年到2010年的十二五期间，高性能计算机方面的科研经费极有可能迎来十倍增幅，由15亿增加到15亿规模。然而，哪怕投资规模增至15亿，智慧宇宙信息产业已经落实的2亿资金和魏东生承诺的后续3亿资金，也绝对不容忽视。亦是背景如此，郑立新才拼命游说各方势力，保住寒武纪2004项目，保住智慧宇宙信息产业公司，保住魏东生对研制超级计算机的热情。

    魏东生却郎心不解风情，只看见郑立新拼命引入国家力量，只看见钱德沛的干涉威胁。魏东生误会郑立新有着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极端思维，瞧见肖磊团队验证了异构式超级计算机的可行性，就想把它上交给国家无偿享用。

    相比于其它国家，魏东生肯定更愿意与母国缔结利益共同体。但是，魏东生有更远大的理想和目标，且清醒明白阴影帝国溃兵即将入侵的理由无法说服华国政府转为战时体制。无论四代目，还是未来的五代目，都会把魏东生的警告当作一句白日梦式笑话。

    魏东生只能依赖自己的努力。

    魏东生并不排斥与国家力量合作，恰恰相反，魏东生其实非常渴望与国家力量合作，发挥十三亿国民的潜在能量。但是，魏东生想要的合作，是以我为主的合作，即国家力量和魏东生一起投资研究魏东生和国家力量共同渴望的技术，而非国家力量用行政命令逼迫魏东生耗尽所有精力投资研究国家力量渴望的基础技术。

    魏东生想要的，是以我为主的合作。

    即使无法实现，也该追求平等的合作。

    国家是泛泛概念，无偿上交国家更是泛泛概念。智慧宇宙倘若真的免费共享异构式计算机核心技术，这些核心技术必然陆续转发各研究所，再转发给与研究所有利益关系的国企和私企，国企和私企再基于商业利益有偿转让给国外公司。无偿上交国家带来的道德荣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伟大。

    事实上，私企如果有了国家需要的核心技术，怎样合作共赢有一套成熟的潜规则，并不需要你无私奉献到无偿上交。魏东生目前正处于资本积累阶段，需要巨量资金为己所用，需要巨量人力资源为己用，才不会犯傻到免费共享自己的核心技术。

    就这样，郑立新误会魏东生害怕被人侵夺，魏东生误会郑立新想让智宇无私奉献。

    魏东生斟酌一晚考虑清楚利弊，电话把郑立新喊到智慧宇宙信息产业名下的一间办公室：“你是2月份来智宇的吧？”

    郑立新不懂魏东生的意思，回忆十数秒，老老实实回答说：“春节那会儿吧。所里放假，我手里又没有项目忙，就被肖磊喊过来帮忙。待了几天，觉得异构式超级计算机的确具备可行性，就留在智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