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你咋不是男的
看见楚凤生最后嘱咐的话,程灵慧心里苦笑。只要楚轻狂不和自己找麻烦就行,帮忙还是省了吧。可见,楚轻狂给程灵慧造成的阴影还是挺大。 看看窗外已经是黄昏时的颜色,也不知常继文走到哪里了。有沈聪、邓苦他们几个随行,程灵慧并不担心常继文的安危,只是有些思念他的音容笑貌罢了。 独自发了一会儿呆,也没心思再去吃完饭,就爬到床上睡下了。倏忽间,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一点火苗亮起,一瞬间就窜起一两丈高,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焰照亮了半面天空。程灵慧静静的看着,果然,没过一会儿。那火焰的焰头一低,再窜起来时变成了蓝绿色。透过火焰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纷纷向着自己这边叩拜。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可程灵慧却奇怪的能感觉到,那些人的悲愤欲绝。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人似乎是在求自己。但是,当她想要近前一些的时候,那些火光和人影一下子就全不见了。 程灵慧睁开眼,发现又是一梦。连着两晚做同样的梦,这可有些奇怪。古时候的人都是迷信鬼神的,程灵慧也不例外。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坐在床上回想梦里的情景。可除了一片火光和许多人影,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忽然想起,吕家坞据说是毁于一场大火。六百余口无一人生还。暗道:“难道是吕家坞?”可惜她没有奶奶的本事,不会请神问鬼。有心天亮去找个神婆问问,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思来想去,不觉天色已亮。她决定还是去找个神婆问问。扬州有的是名刹宝寺,程灵慧为什么不去找个和尚道士问问,反而要去找神婆打听?这就叫走熟不走近。程灵慧奶奶年轻时是神婆,她对神婆比较熟悉。 神婆大概就两种,一种就是东北地区俗称的‘出马仙’。请神上身的那种。一种就是程灵慧奶奶那样的,自己有‘道行’的。当然,‘道行’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程灵慧也不清楚是咋回事。 程灵慧给了小二一两银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人称‘黄姑’的神婆。是个出马仙儿。烧香磕头拜神这些套路,程灵慧会走路就门儿清。 黄姑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在扬州一带很是有些名气。四十来岁,因为保养得好,细皮嫩rou的很是显年轻。她那道场布置的也排场,家伙什也鲜亮。让人一看就信服。 程灵慧上过香,烧过纸,按规矩给了银子。那黄姑坐在神龛底下的蒲团上就开始浑身抖。这场景,程灵慧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新鲜。倒是和她一起来的店小二看得津津有味。 黄姑抖了半天,渐渐平静下来。半睁着眼睛问道:“下跪何人?”声音仿佛一个少年男子。 程灵慧毕恭毕敬:“开州府沙溪县程家庄人氏,姓程,字默之。” 黄姑接着问道:“所求何事?” 程灵慧就把自己梦中的情景说了一遍。 话音未落,明明是屋子里面,忽然当地起了一阵旋风。黄姑身体往后一仰,直直摔倒。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脸色变得煞白。把程灵慧先前压在案上的银子双手奉还,说道:“您还是找别人去问吧。” 程灵慧以为她嫌钱少,说道:“俺再给你加些银子就是。” 黄姑正要说话,忽然又是一抖,声音变成了一个老妪,向程灵慧打拱行礼:“先前小孙冒犯,还望上仙海涵。” 程灵慧奇怪的事见多了,以前跟着奶奶出去,大多都是别人邀请奶奶前去护法。别的小孩儿一般不让在跟前看,她是个例外。偶尔就有叫自己‘上仙’或者‘星君’之类的。她小时候还缠着奶奶问过自己是什么星。奶奶敷衍她,说是‘疙瘩星’,她为此还高兴了很久。所以,这个黄姑叫自己‘上仙’,她一点儿也不感到诧异。拱手回礼:“好说。” 那老妪道:“上仙所问之事,乃是困龙坡六百三十二条冤魂。三十年前,因为吕家家主触怒了锁困在困龙坡的孽龙,一族上下六百三十二口全部葬身火海。 困龙坡能困住孽龙,困住凡人魂魄更是不在话下。那些冤魂辗转呼号,三十余年不得脱身,说来也是可怜。大概是机缘巧合,得知上仙下榻于此地,故而前来求上仙解厄。” 程灵慧问道:“困龙坡在什么地方?如何才能助他们脱困?” 老妪道:“困龙坡是百余年前的叫法,如今那里叫做吕家坞。只因那些冤魂怨气冲天,如何助他们脱困而不使其为祸人间,老妇也不知道。上仙宽限些时日,待我回去向诸家同修共同讨个法子来。” 程灵慧拱手:“如此有劳了。” 话音刚落,那黄姑再次倒仰。程灵慧眼疾手快,将她的身体捞住。黄姑的身体软的跟面条儿一样,程灵慧扶她坐下,一松手她就瘫成了一团。程灵慧明白,干什么都不容易。留下银子,喊了她的女儿来照顾她。自己就和店小二告辞了出去。 店小二再看程灵慧,就跟见着了神仙似得。毕恭毕敬。程灵慧嘱咐他回去不要乱说。乱离乱神这种事,还是少议论为妙。店小二连连应允。 回到客栈,天色已经近午。刚进客栈大堂,一眼就看见楚轻狂坐在一张桌子前吃东西。程灵慧本想避开他,他已经看见了程灵慧,招手道:“不如同座。” 程灵慧是个年轻的女子,姿容姣好。楚轻狂的轻狂之名,坊间鼎盛。他这一叫,顿时引得大堂里吃饭的人们纷纷侧目向程灵慧望来,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得。 程灵慧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冷冷道:“不用了。”吩咐小二给她拿几个包子来。 店小二急忙就去了,片刻把包子拿来。 程灵慧拿了包子,转身就走。楚轻狂起身追了出来:“你上午去哪里了?” 程灵慧没好气道:“不管你事。”心中暗道:“这人真是有病,常继文都没这么管过俺,你算老几?” 楚轻狂道:“是不是又去找张潜了?” 程灵慧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自去牵马。黄姑说吕家坞困着六百三十二条冤魂,她想在那里建粮仓,少不得麻烦一些超度、超度他们。在这之前,修路的事还是要做的。 楚轻狂见她牵出马来,知道是要出城。一把拉住了她的马头,急道:“你怎么和凤生一样倔强,我说了让你离张潜远一点,怎么就是不听?” 程灵慧吃过他的亏,看见他浑身都不舒服。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说道:“俺不是去找张潜。俺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楚轻狂追问。 程灵慧忍无可忍:“老兄,咱们俩不熟。俺去哪儿没必要和你通报吧?” 楚轻狂道:“是不熟,时间长了就熟了。凤生叫你三姐,又托我看顾你,你就是我妹子。当哥哥的管自己妹子,总是没错。” “你这是歪理。”程灵慧紧紧攥着拳头,要不是在大街上,真想一拳把楚轻狂的鼻子打歪。 楚轻狂道:“我不管什么歪理,正理。我只知道你容易着别人的道儿,万一有个什么长短,我跟凤生没法交待。” 程灵慧差点儿没把自己气炸了,她走南闯北也算有几分见识。就一回马失前蹄,被楚轻狂掳去,却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刺刺的拿来说。不由怒道:“那次的帐俺还没和你算呢,别以为俺就怕你。” 楚轻狂脸色一沉:“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程灵慧夺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就往城外走。 楚轻狂叫道:“你给我站住。”追了过去。 城里人多,马走不快。同样,楚轻狂也不好施展功夫。等出了城门,程灵慧打马疾行。楚轻狂放步就追。程灵慧一路往吕家坞方向走。从扬州码头乘坐小艇,顺流而下去吕家坞,不过一刻钟就到。可要是陆路过去,少说也有三四十里。越走人烟越是稀少。拐上一个岔路口,眼前就只见郁郁葱葱的树木,没有道路了。 楚轻狂紧追不舍。他的轻身功夫很好。程灵慧纵马疾行也没有甩掉他。进了树林很容易就被他追上。程灵慧索性不走了。在林中驻马等他。
上次和张潜过招,绳鞭差点儿被夺。程灵慧就多了个心眼儿,准备了一副拐。绳鞭是程灵慧看家保命的本事,程家枪她也练得炉火纯青。绳鞭怕丢了,舍不得用。她倒是想弄根长枪带着,可是太不方便。思来想去就整了一副拐。 双拐是六爷的看家兵器。虎子媳妇曾求程灵慧教她些防身的本事。程灵慧就把双拐功夫捡了起来。一边教她,一边儿自己也练。 程家庄的功夫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各家子弟之间是不藏私的。不管是哪家男孩儿愿意学,长辈们都十分乐意教导。程灵慧要是寻常女孩儿,断学不来一身本事。可她在程家庄是个特殊的存在。 程家庄的长辈教小辈功夫的时候也不避讳她。她又灵慧。功夫这个东西,和乐理差不多。基本功练扎实了,都是触类旁通的。程灵慧的双拐使得也还拿得出手。 楚轻狂一看她严阵以待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但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根本不把女子放在眼里。连兵器也不拿就和程灵慧交了手。 程灵慧是五爷教大的。五爷一辈子就吃了年少轻狂的亏。所以,他没教程灵慧功夫就先教了程灵慧不要轻敌。程灵慧轻身功夫不好,但外家功夫扎实。拐这种兵器,用的人也不多。在招式上也占便宜。 几个回合下来,楚轻狂不得不收起轻慢的心思。‘唰啦’抽出了腰间软剑。 楚轻狂的剑招很快。有句话叫唯快不破,一快打十巧。程灵慧招式上的便宜就被抵消了。全凭招式娴熟,奋力抵挡。 楚轻狂脚下轻盈,出剑快如闪电,根本不给程灵慧喘息的机会。程灵慧被逼得只能借住树木腾挪躲闪。心下不由窝火。高手过招,胜负就在须臾间。沉不住气可是犯大忌的。 她心里动了怒气,招式上回旋的余地就小。一个不慎,双拐被楚轻狂的软件削成了两半。惊得她出了一头冷汗。这才幡然醒悟。索性把手中残余的双拐当多暗器,向楚轻狂砸去。楚轻狂手腕一翻,拧出一片剑花,把那残拐削成了片片木屑。 大概是看到程灵慧明显落在下风,他这就是明显的卖弄了。得意忘形,也是临阵大忌。 程灵慧乘机捡起一根树枝,当作长枪向楚轻狂刺去。 楚轻狂没想到程灵慧反应如此之快,一时疏忽差点被树枝刺中。双足一蹬,向后急退数步才堪堪躲开。程灵慧已经看出,这家伙剑招虽然凌厉,出剑快如闪电。但是,花哨动作太多。也就是楚轻狂的一身轻功占便宜,要不然,对上程家庄数代传承下来的程家枪,不消一二十回合,保管拿下。要知道,程家枪可是脱身于战场。枪法看着朴实无华,出手可都是杀招。像程灵慧这般练到炉火纯青地步的,起承随心,转合随意。一旦识破对方的弱点,一招毙命都不是吹牛。 这俩人在树林里大打出手。越到后来楚轻狂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先前对女子有多轻慢,现在就对程灵慧有多佩服。年轻人里,楚轻狂自认一身功夫也算出类拔萃。没想到程灵慧一介女子竟然丝毫不输于自己。 眼看着日头西沉,天色渐暗。楚轻狂瞅个空档拔身而起。站在高高的树梢上向程灵慧道:“今日天晚,咱们且休战如何?” 程灵慧抬头看他:“那你以后不要再来烦俺。”到底是女子,体力上不沾光。见好就收吧。 楚轻狂答非所问,看着树下的女子叹息道:“程默之,你怎么就生成了女儿身呢?” 程灵慧愕然,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了。她生成什么样子又不是自己说了算得。 楚轻狂接着道:“今天天晚了,明天我请你喝酒。”将身一纵,跟一只大鸟儿似得滑向树林外面。程灵慧看看天色,啥活儿也干不了了。只能去找自己的马。 和楚轻狂打了一下午,程灵慧发现他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心里对他的忌惮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