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难逃情网
工头一夜无眠,只是躺下放松了身体,思想却如万马奔腾一般。城市从梦里醒来,又开始了嘈杂,工头收拾好行李,走上了街道。他寻找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找到刘影的宿舍,恰好阮柔也下班在屋。工头把马力的消息告诉了她们就离开了宿舍,消失在五颜六色的人群里。后来刘影在街头遇到个流浪汉,很像工头。 过了几天,阮柔和刘影根据工头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马力劳动的工地。在一条通往新建成的大型展览馆的大道上,马力在吃力地摊平着沥青和石子的混合物,压路机嚎叫着紧跟。她们远远在看到了马力,向前接近他。 她们仿佛雕塑一样定在原地时,马力的身体已经被压路机巨大的车轮压在了漆黑的大道上。当她们疯狂地奔过来时,马力不见了。漆黑而平整的大道上,只有红色的人模样的印记。这一幕永远地定格在阮柔的心底,犹如一张照片,时不时地会翻起。 阮柔回忆到这一幕,思绪无法前行了。两山相持闪出的缝隙,顷刻间凝固了幽怨深邃的夜空。一弯月亮也在这片天空中静止,更是不愿西沉。 释基问凝思的阮柔说:“阮柔,想到什么了?” 阮柔说:“想到在深圳时遇到的辛英,在我一次被收容后,她解救了我。要不,我可能会流浪他乡了,命运一定是另一番景象。可一个叫马力的工友被无辜地抓去劳动,我却解救不了他。更痛心地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压死在正在修的大道上。每当回想起来,心里就悲凉。” 阮柔说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那天空中的一弯月亮,抽泣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动,陷入无限的哀伤中。释基站在她背后,轻轻地拥抱着她,在她的耳边说:“生命无常,也别太难过了。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我们的未来。对于死来说,活下去,可能是更艰难的事。” 阮柔转过身,两人深吻着。有泪水划到释基的唇边,涩涩的。 …… 释基带着京城的一伙艺术家要回京城了。水湾县党政两级班子表现出极大的依依不舍之情,高规格地举办了欢送仪式。他们此行来水湾县所有结识的人都来参加了欢送宴席。贾正也带来了小芳,主要是来送释基。可就是参加人数众多,时空不允许释基和小芳私下诉说衷肠。 小芳给释基准备的礼物里有两只酒杯,释基只给她说了一句话:“小芳,谢谢你这些天来的陪伴。酒杯我会好好珍惜的。” 袁润和阮柔也坚持把京城里来的这帮人,送到车站。袁润对释基说:“多珍重,再见。希望在水湾的项目尽快落实。”阮柔没有说话,只是深情地看着释基。 释基回京城的前晚,在贾正的安排下的晚宴上,和袁润见了一面。席间释基委婉地表达了让袁润在仕途上拉贾正一把的意愿,袁润在和释基碰杯的响声里,接受了释基的建议。 贾正的样子像谦卑,像是已经成了袁润的下属,对袁润的一举一动地解读十分到位。袁润的每一句话,他都接得自然机巧,丝丝入扣,合情合理。仿佛他和袁润在表演双簧,使释基沦为了看客。 酒方酣畅,贾正借故出去了一趟。当他匆匆忙忙返回后,却说:“袁书记,释处长,抱歉!因临时有事,我先告辞了。” 释基愕然时,袁润说:“好吧。客人还在,我陪释处长再聊一会儿。你先忙去吧,要事要紧。” 释基跟着说:“好的。贾秘书,我们很熟悉了,也就不必客气。要事要紧,您忙您的,我再给袁书记汇报一下项目下一步的规划。” 贾正说着:“谢谢两位领导的谅解,我先走一步。”退出门外。 四目相对,释基突然尴尬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袁润也在突然的寂静中,有些手足无措。还是释基端起酒杯,打破僵局。两人的酒杯相碰时,只有玻璃清脆的声响,没有一句话。 酒杯放下,袁润说:“释基,真的很谢谢你!你在我和阮柔的心目中永远都是偶像。” “袁润,你客气了。现在你们是我的偶像,和你们相比,我现在不知道要差多少。来见你们,需要很大的勇气。只是出于对学生时代的那种懵懂的追忆,总觉得我们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才斗胆前来。说来很是惭愧。” “本来,今晚阮柔也准备参加相聚的,不知道怎么,她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一个劲地说身体不舒服。她那个小模样,娇滴滴地像个小女生。”袁润不经意地说。 释基的脑子里,瞬间划过那个月光倾洒一床的深夜,阮柔伏在他身上流泪的场景。他不觉红了脸,想到是不是阮柔把他们的事情说给了袁润。正在不知道怎么接话时,袁润又说:“阮柔和你一样,虽然你们经历了很多,但你们的心都是纯洁单纯的。” “是啊,是啊。其实我们的心都保持着年少时的纯真。”释基慌张地应付了一句后,内心突然平和了。 “释基,如果心里没有别的女人挂牵,可以考虑考虑阮柔。我们都知根知底,以后一起做事,也会少一双眼睛。”袁润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真的觉得你们俩儿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释基的内心又翻滚起来,难以掩饰。他端起酒杯竟然自己喝了下去,忘了袁润的存在。 “我这只是个想法哟,闲聊了,你不要想太多呀。”袁润圆场说。 “没有,没有,我在听,一时还真不怎么回答了。不过,你俩都是很优秀的,女人中的女人。”释基说完,起身到袁润身边,拉起她又说:“袁润,我想抱抱你。” 袁润也起身,嗯了一下,抱住了释基。 李墨被招商局和发改局的领导围在中央,你一言我一语让他应接不暇,热闹非凡。仿佛李墨是两会上的大领导陷入在一窝蜂的记者提问中,频频招架。他们的话里话外,无非是让李墨早日联系投资商把曲柳镇木材加工厂重建起来。
诗人一言不发,让人很难接近。有人顾及礼节上前跟他打招呼,说些分别时的客套的话。他像诗一样的简洁短小的回话,让人很难接续。也就不难理解他显得孤孤单单,一副凄楚哀伤的样子了。倒是摄影家很是活跃,跑来跑去捕捉镜头。让大家无奈地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摆上个姿势让他给合张影。 陈长工带着两个警察也来凑热闹,让释基有些过意不去。释基跟陈长工说:“陈所长,正所谓天下不顺心者十之八九,本来是打算跟你一起走看看你当年工作过的养猪场的。由于事务匆忙,未能成行,不过,我想不久我们一定会去看看的。” 陈长工说:“释处长,您客气了。知道您事务多,以后会有机会的。阮总要在养猪场开发别墅区,怎么也少不了您帮助啊。所以了,我一定会有机会带您去看看的。” 水湾县火车站的站台上,一阵风吹来,透着阵阵凉意。释基不禁打了个寒颤,酒醒了许多。纷飞的灰尘里夕阳煞是有意境,宛若蒙上一层薄纱,如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在烛光里。释基没有完全静下心来欣赏,因为小说家的样子引来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释基认为和小说家为伍同行,倍感耻辱。小说家不以为然,从他高昂着的缠绕着绷带的头颅,感觉他在恬不知耻地像艺人在思想枯竭后发明的行为艺术,有得意的神情表现在脸上。他在烧烤店与当地警察和地痞打斗,住进了医院。他本想在医院治伤时,再修复一下心灵的创伤,让释基断然决定,在第三天就出院,回京城去。 小说家头上捆着绷带,血迹刺眼,胸前挂着的大功率手机,刺耳地回放着网络歌手翻唱的《十送红军》。 《十送红军》在反反复复地播放着,压过了站台上的嘈杂声,响彻在释基的脑子里。当年红军一走,几十年都没回去。释基想不知道离开小芳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他坠入到茫然和凄楚中,耷拉着脑袋十分颓靡,和小说家高昂的头颅鲜明地成了站台上的一道风景。 此时,释基的心才静下来想起小芳。他觉得对小芳的承诺过于轻率,以后是不是还能顾得上这份梦幻般的情感,心里没底。他和阮柔的那个窗外有一弯月亮的深夜长谈,到了身心交融的地步。在未来事业的规划里,感情也会占据一部分。那时,单薄的小芳会放在心里的哪个位置?袁润的仕途也一定会大放光芒,很快也会坐上书记的位置。如若和她主政下的一个黄毛丫头有情感的纠葛,会不会让她看轻自己呢?凡此种种,释基的脑子又混乱了。 火车到了,刚停下,京城的一帮人就迫不及待地钻上了车。只有释基木然地站在站台上,直到火车鸣笛要开走,才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