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女与正义使者（下）
“初次见面，好久不见，卫宫先生。”穿着红黑色调的哥特式洛丽塔蕾丝长裙的双马尾少女微笑着站在卫宫切嗣面前，微微欠身:“时崎狂三，前来拜会。” 这就是传闻中的“精灵”吗？卫宫切嗣冷静的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五六米处、并叫出了自己名字的少女，身体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虽然脱离魔术协会与“世界之里侧”已久的卫宫切嗣只是模糊的听说过那个在里世界引发巨大波动的称谓，但还是轻易的认出并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少女形象的“东西”，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精灵”了。 魔术协会的识别名将其称作“精灵”，不过出自彷徨海（注1）的一个说法更加广为流传——“外域天使”。 简而言之，是来自异世界的、传递神的命令的天使。 即使是他曾经见识过的持着必胜之剑的“英灵“，也决没有眼前这个少女的压迫力。 眼前的少女，是仅仅呼吸就足以引发地区性灵力潮汐的存在。 只是目视着少女身上的长裙，卫宫切嗣就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晕眩感。那是过度浓缩的“神秘“吧 这种等级的“异物“，只有被称之为“魔王“的那些存在以及“曾经确实存在的神祇“才能敌过吧？魔术师如果想要对这种敌人有胜利的可能，非得用出奇迹中的奇迹——【魔法】不可。 虽然没有可能打得过这个女孩。 即使没有可能打得过这个女孩。 卫宫切嗣仍然不打算后退哪怕一步。 切嗣默不作声，全身残余的魔力都汇聚了起来，可是……果然，这副残破的躯壳已经垂垂将死了啊——他感受着魔力在回路中艰涩的流转着，不禁苦笑。 不过，就算是这样，就算已经彻底衰朽不堪。 卫宫切嗣凝视着眼前微笑的少女，稍微张开因为紧张而干涩的有些粘连在一起的双唇:“不会让你过去的。“ 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了。 切嗣平静的与自称时崎狂三的少女对峙着。 “你应该知道，就凭你，是没可能拦住人家的。不过从你的举动来看……不打算放弃吗？我还以为你是个理性动物呢。” “呐，所以说——卫宫先生，你现在也有了绝对不想舍弃的人了吗？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舍弃、哪怕是抛弃信念也无所谓的人——“穿着黑红色调哥特式蕾丝裙的少女忽然把双手背在背后，然后抬起头仰望着蔚蓝无云的天空，很感慨似得自问自答道:“果然是有了吧？“ 初夏的风微微拂过，干爽而令人舒适。 卫宫切嗣挑了挑眉。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个精灵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不过他直觉的察觉到有些不妙。 “人类还真是容易放弃啊。“ “人家呢，本来还以为我们是一种生物。“ “冷漠，无情，理智，但是又追逐着梦想。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不惜任何代价。“ “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们。即使是自己的性命，自己最珍爱的人的性命，也是可以用来衡量的砝码。“ “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一定是对的。必须是对的。不可能不是对的。对的就是对的，所以哪怕过程不如人意，哪怕被伤害到遍体鳞伤，哪怕违背自己的本心使用肮脏的手段，我们也会为着那个【正确的东西】，不惜一切的前行着。“ “人家啊，一直以来都在追寻着那个目标。为此不惜手染鲜血，变成自己都恐惧的怪物。你知道吗，在那我这双手上，已经有超过六千人牺牲了呢。人家本来以为，如果是卫宫先生你的话，一定会理解人家的。“ 说到这里，狂三神情阴翳的垂下头，伸出右手，轻轻捻着自己的刘海。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卫宫先生你……放弃你所追寻的东西了呢？“ 下一个瞬间，狂三面色冷漠的出现在卫宫切嗣身前，手中莫名出现的燧发枪顶住了切嗣的下巴:“你能解答人家的，小小的疑惑吗？卫宫先生？“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尽管被枪口顶住了下巴，可以说是狂三一扣扳机脑袋就会被炸烂的情况，但是切嗣的大脑依旧在冷静的运转着，他一脸平静的问道:“作为【天使】的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在今天之前，我们有见过吗？“ “啊啊，问得好。“狂三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容扭曲而愤怒。 她想起了七年前，自己为了追寻最初的精灵，为了抹杀那个事实，开始“食人“来补充【时间】。 那时很恶心也很害怕，几次都想就那么停下来自杀了算了。 人的生命从阴影中被自己吸食着。人rou与血液的温度也没办法驱散身上的寒冷。人的哀嚎与求饶萦绕在耳边，即使是在梦中也能听见。 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怎么可能就那么吞噬掉 那是和自己有着相似形象、会哭会笑、受了伤会流血会痛的人类啊！ 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目标，那样大批量的对“人类”进行杀戮，真的是可以允许的吗？ 即使在自己的目标达成后，一切都会被逆转，可是在这个时空的屠杀就可以被无视吗？ 以非正义的方式，真的可以达到正义的结果吗？ 时崎狂三完全不懂。 于是使用了“左眼”，在无数条时空线中寻求答案。于是，她看到了这个最初唤醒自己的男人—— 在每一条时空线中，这个男人都决绝的牺牲着所能牺牲的一切，只为了最终的幸福。 决不能有犹豫，因为犹豫就会失败，失败了，牺牲的血就会白流。 自己坚信着自己所作所为的正确性，哪怕无一人理解。 在这之后，狂三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哭着扔下枪，不知道多少次在深夜惊醒然后彻夜不眠，不知道多少次告诉自己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可是只要想到那场在这个城市上演的战争，想到绝不妥协、为了正义不惜一切的卫宫切嗣，想到弱小到不值一提的人类，为了正义所做出的决意和牺牲，她就会咬着牙继续继续的屠杀下去。 那个人是她的支柱。 可是，那个男人现在变得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那样坚定的卫宫切嗣呢？ 狂三不想知道。 “说到底，人家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呢？反正，已经不能回头了吧——“ “喏，看着吧。“ 狂三稍微往后退了一些，把手中拿着的燧发枪放入自己的影子，然后，轻轻的、很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呜——!“巨大的压迫感从天际袭来，警报声一瞬间传遍了冬木市，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在这一刻感到了心悸。 卫宫切嗣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即使是他这样游离于里世界外侧的魔术师也明白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那是吞噬了超过两千多万人的史无前例的超究极灾厄，空间震。 “人家呢，现在也不打算要你的回答了。这次来，只是向卫宫先生讨要一样东西而已。“狂三把枪从切嗣的下巴颌移开，右眼中金色的轮盘指针微微颤动着:“固有时制御，是这个叫法没错吧？“ “虽然是凡世之人的既粗浅又低劣的手法，不过……给人家吃掉的话，大概也足以抵得上几千人份的时间了吧？所以，呐，卫宫先生，把你的【心】交给人家吧？“ 魔术师的心象风景，最接近魔法的成就，固有结界。没错，恐怕也只有这种东西，是眼前这个少女没办法以暴力取得的。 而被取走那种东西的话，毫无疑问的会死吧。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这个城市——“狂三伸出手猛的张开，做了个“boom“的手势:“就会被吹飞哦你在意的人们，大概连骨头也不会剩下的。“ 空间震的警报声更加刺耳的鸣响了起来，四短一长，这意味着“Ⅳ级广域空间震”——在巴黎发生的、葬送了超过七万人的大型空间震，差不多就是这个等级。 “或者……“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狂三妩媚的一笑:“试试杀了我，贯彻你的正义。” 卫宫切嗣眯起了眼睛，握住ThompsonContender枪柄的手满是汗水。 正在这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老……爹？” …… …… 那是谁啊？ 十六夜看着站在院子里和自己老爹对峙着的、穿着红黑相间的蕾丝哥特长裙的少女，手忙脚乱地把自行车放到了一边。 “老爹，有客人……？你们搞什么啊，空间震要来了，快去避难所啊！穹乃呢？老爹？” “十六夜，穹乃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你背着她去避难所吧。”卫宫切嗣头也不回的、很平淡的就像是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的对自己的养子说道，“等到空间震警报解除了再回来吧。” “老爹你呢？”大概是领悟到了切嗣话里有话，十六夜皱着眉、握着拳踏前一步，“老爹？！” “十六夜君，你不是小孩子了吧？”切嗣依旧没有转过头，声音稍微温柔了一些，“带着穹乃去避难，要好好担负起作为哥哥的责任啊。” 十六夜咬了咬嘴唇，然后冲着切嗣喊道：“说好了啊！今天我可准备做火锅呢！没有你我买的菜可是吃不完的！不要浪费啊！说好了啊！” 卫宫切嗣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自己的养子摆了摆手。 注1：彷徨海隶属于魔术协会三大部分之一，是彷徨于北大西洋的巨大山脉其本身，也被称为“移动石柩”。组织内部没有一般的上下关系，被认为不像时计塔般期望着“魔术更进一步的发展”，但其真相不明。 彷徨海被视为魔术协会的原型，专心于人体改造和神代魔术的研究。同时与时钟塔关系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