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猪林里 杀人如麻
青衣湖处于伏波群山东部边缘，临近九沙郡。伏波山西伏大阗泽，南镇楚江波涛。传说伏波山脉本来是南蛮天牢山的支脉之一，却被滚滚东流的楚江生生截断。 不过即便如此，伏波群山也继承了蛮荒的一贯风格，山高恶水林子深。也正因为人迹罕至，才造就了青衣湖畔幽深安详平静的景色。 而要想从镇南六郡深入伏波山脉必然经过野猪林。野猪林地处伏波群山与镇南六郡之九沙郡之间，距青衣湖只有半日路程。据说伏波深山里有会吃人的妖藤也有起死回生，或使人功力大进的仙草奇果，有成了精的人参也有几丈高的猛虎。 甚至还有传说中救人慈悲的神仙，与世外桃源般的洞天福地，危机与机遇并存，所以经常有武者进山寻找福缘，也有穷困潦倒的百姓进山谋个生路。 苏鱼向来对那些导人向善慈悲为怀的神仙传说嗤之以鼻，世间有无数的道观佛寺，天天有无穷的香火供奉，又有多少百姓摆脱了疾苦压迫？难不成神仙还不食人间烟火供奉，躲到深山老林去普度众生去？ 若在那野猪林劫道不用管是白天黑夜，茂密的深林就是中午的阳光也照射不进来。这不今天野猪林里开辟的刚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道上，站着一个青衣剑客，正眯着眼悠闲地等猎物自投罗网，正是苏鱼儿。 苏鱼已经在这了，那大叔呢？只见邋遢大叔站在旁边的一棵树上，不过衣服换了一件，灰色长袍浆洗得发白发直，配上那虬髯烈酒，也有几分豪杰的味道。 苏鱼见等了许久还没人来有些不耐烦，把背后的长剑拔出拿在手里，黄铜吞口三尺青锋，没有什么出奇特异之处。苏鱼却是像抚慰红粉佳人般拭过剑脊。树上无比拉风正作英雄豪杰状的大叔见此问道：“你这把剑取名字了没有？” “鱼龙，昨天刚想好了，就叫鱼龙剑。”苏鱼回答完了好像还意犹未尽， “大叔，你还记得我当时铸这把剑时么？无论取材、浇铸还是熔炼锤锻都是我亲手完成。更在百炼剑胚时每天耗费大量的灵犀剑气注入剑胚里剔除杂质，每一炼更是溶入了我的血液。现在每时每刻佩戴着这鱼龙剑，甚至我感觉这把鱼龙剑要溶入我的真气大周天循环里来了，用起来如臂使指，怕是传说中的剑仙一流也不过如此吧。” “臭美吧小子，你还差的远，要不是我把珍藏的玄铁以及多年收集的铸剑心得给你，你能锻造出鱼龙剑吗？老实点，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大叔刚说完这话，苏鱼抬头向路的尽头望去，淡然一笑。 好一会儿远处才传来了车夫的呼喝声，仆人耀武扬威的吵闹声，甚至马车上的金铃声。只见一匹高头大马在前正不紧不慢地奔跑过来，后面跟着几名家奴骑士。带头那人腰悬九齿金刀，一身玄黑胡服，浓眉大眼，看上去粗犷狂野却是一脸的谨慎。 往前凝神一望猛然一愣又立即恢复了原来的豪爽，急忙催马上前，朝树上仰头双眼望天的大叔以及大大咧咧站在路中央的苏鱼一一抱拳，便用江湖口气问道： “在下万剑山庄的教头金钱豹，不知前面是哪路江湖前辈朋友？能否给万剑山庄一个面子借道一用，日后我万剑山庄定会亲自上门拜谢。”金钱豹一脸的真诚，像是濡慕江湖前辈的后生，不顺了他的意自己都不好意思。 树上的大叔理都不理，冷哼了一声。苏鱼也随即双手抱剑胸前，戏谑的望向金钱豹。 金钱豹看了看身后即将赶到的车队，又想到这次竟然庄主与少庄主一起随同，哪还不知道这趟任务容不得半点差池。前面那两个人摆明了要找麻烦，好话说尽了不听自然怨他们命不好了。旁边的随从察言观色见教头脸色有异，立即明白了金钱豹的意思，便催马上前怒喝道： “万剑山庄办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是吧，等庄主到了，你们就是想离开也晚了！” 那随从也知道前面两人看样子都是高手，而且目标又是后面的车队，金钱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就抬出武功高绝的庄主出来压人。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冲上前去。 苏鱼有点诧异，那随从和金钱豹竟然没动手的意思。自恋的想难道他们认出我来了，摄于我的威名？还是他们的素质都提高到如此水平了？百思不得其解。 “叫朱长久出来见我，其他人没有资格。”大叔说完这话车队已经赶到了跟前。 五十多人的随从骑士都散发着彪悍的气息，右手不离刀，气息不杂乱，太阳xue微鼓，围簇着两辆马车。前面一辆马车装饰精致华贵，檀香铃声，雕栏罗帐。 珠玉帘子卷起，弯腰出来一个腆着大肚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即便是对刚才卷帘的仆人都付其一笑。他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扫了一眼苏鱼，有些惊讶，又随即望向大叔，这才脸色一僵，却又摇头一笑接着恢复了一贯的和善。 “朱长久，你整天带着这假惺惺的面具不累吗，谁不知道你笑里藏刀？你没想到我会今天来找你吧？” 大叔情绪有些激动又像是解气的问道。苏鱼这才明白，原来他俩早有过节，自己这次又吃亏了，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来给大叔打工的。 “青衣剑鬼，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当年我不就是想借你的灵犀剑诀看看吗，又没借成你也没什么损失，何必苦大仇深的，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不就没事了？” “不可能的。当年要不是你卑鄙的率人从背后偷袭，使我师父旧伤复发，我师父又怎么会仙逝？那时你就应该明白迟早有一天我回来找你的。” “就没有一点转圜商量的余地吗？只要你让我身后的车队离开，就是把万剑山庄送给你们师徒也可以。“朱长久知道剑鬼这么多年不见武功怕是早已出神入化，不是自己可以阻挡了，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可以留下。” “我们俩个只能是不死不休。不过，我倒有些好奇了，你这趟到底押送的什么？竟然让你孔雀翎剑亲自出手，而且连万剑山庄都可以舍弃。” “哎”，朱长久吐出一口气一下子像苍老了几十岁，浑浊的眼神像是要垂死挣扎又像是病入膏肓了无生机，再也没有之前精明和善的形象。往马车里一招手，“乾儿，出来拜见剑鬼前辈吧。” “爹爹，你早该叫乾儿出来了，马车里闷坏了”，说着从马车里钻出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锦衣华袍古灵精怪，漆黑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可爱的像糖果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朝树上的大叔甜甜的一笑“乾儿见过剑鬼前辈”，不知道为什么朱乾就像是没看见苏鱼，大叔也没在意。 只有苏鱼搞不清楚朱长久要做什么，他清楚地感觉到朱长久就像一只阴毒狡诈的人面蜘蛛，几句话就让大叔营造的咄咄逼人气势逐渐丧尽，在话语上牵着大叔的思路走，这时叫出自己儿子难不成托孤？他要是大叔的话早上去砍他个稀巴烂，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尤其让他震惊的是朱乾一个小孩子竟然偷着朝他冷笑了两下。 “剑鬼，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报你师父的仇找我来好了，就让我的部下和乾儿先离开，咱俩再手下见真招,你敢不敢接” 朱长久见事不可违终于显露出了万剑山庄庄主的风采，说一不二，五十多个部下连同仆人都一阵情绪激昂，低声咆哮要与庄主共进退，皆以手里的刀守护主上才是莫大的荣耀，全部列阵以待，再也不见丝毫喧哗慌乱。 “好”，大叔话还没说完，就见苏鱼右手突然把剑一招，八层的灵犀剑气汹涌的注入鱼龙剑里，鱼龙剑刷的一声仿佛劈开长空的白亮闪电，苏鱼踏着鱼龙百变纵步向前，化身一阵无坚不摧的剑气龙卷风刺向朱长久。 剑鬼连阻止都来不及，只得低声骂了声“好个屁啊”，连忙提了口气运起轻功从树上向朱长久跃去。 朱长久之前再怎么没高手架子也是万剑山庄的庄主，反应又岂会慢了，拔剑出鞘，就使出一招孔雀开屏要拦下苏鱼的第一轮急攻。心里后悔个不停，怎么就没注意这个滑不溜手的愣头青呢。这时顾不得那么多了，怕乱战起来自己的乾儿也要葬身此处，就把朱乾护在左手后，朝剑鬼大喊： “剑鬼，这车是送往五台山的东西，你还要留下吗，不怕烫手？” 大叔眉头一皱，感觉有些棘手，手上的攻击也停了下来，朱长久也松了口气。却不想，苏鱼不管不顾。 朱长久轻易地接下了苏鱼的一招，感觉苏鱼剑势已收，以为苏鱼见剑鬼停手也要退回去就放松了下来正要洒脱的收手，再夸他一句“好俊的功夫”。 这时的朱长久格挡下了来自左手方苏鱼的近身一击，只见苏鱼一招用老也不停歇，右手把剑背回身后，左手一掐剑诀并剑指，一道两尺长的青冷凌厉剑气便从食指嗤啦破空射出，直接洞穿了身后乾儿的胸口。 朱乾双眼圆睁嘴唇微启，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怨毒的瞪向苏鱼，落了个死不瞑目。苏鱼面无表情地与朱长久擦肩而过，一个回环转身几步又飘落到了原来位置。 剑鬼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责怪地望向苏鱼，朱长久想都没想到，苏鱼不顾江湖道义廉耻一开始准备狙杀的就是朱乾，只觉得轰的一下子脑子变得浑沌起来，仿佛天都塌了一样，一把搂住即将倒地的朱乾，双手匆忙捂住胸膛透亮的伤口，死死地盯着朱乾临死前狰狞痛苦的面孔。 猛地一抬头,只见他双目赤红，怒火烧心，状若疯狂，爆发出恐怖暴虐地气势，嘶吼地喊道“还我儿命来，众部下听令，杀无赦！”。 身后的部下见少主竟然被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杀死，都气愤汹汹，得主口令，即如同边关厮杀的军队，敌同仇忾列阵纵马杀来，没有一个人退缩，显然这些部下都身经百战且擅长合击之术。 剑鬼见五十多人冲向苏鱼，心中再不喜苏鱼擅自主张杀了朱乾，也不得不上前接下了丧子之痛怒不可遏的朱长久。却见苏鱼一踏罡步高高跃起，宛如一泓秋水的鱼龙剑左右一划，平扫烟霞仿佛空气都被割裂，眼前立刻亮起了一片白晃晃寒霜般的剑芒，先前冲过来的金钱豹等人还没出招便被剑气在马上腰斩，热血在半空飘洒绚烂如江南烟花。 苏鱼在马头轻轻一点，身子轻飘飘地向人群落去，如虎入狼群，如入无人之境，只顾自己舞剑，剑气纵横，矫若惊龙，翩如花蝶，人群瞬间大乱。 鲜血喷洒断肢纷飞，苏鱼好似还不尽兴，荡剑作歌道“血雨涂霞猩红风，醉眼斜睨天地横，且持剑舞解寂寥，莫管虎鹿九鼎烹”，歌罢持剑四顾，再无一人。只余五十多滩血rou尸骸。 苏鱼哈哈大笑，扭头向剑鬼和朱长久望去。苏鱼杀朱乾是计算好了的，他知道大叔心软，说不定会放仇人之子离去。苏鱼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大叔也就熄了其他心思。“既然不死不休了，有我苏鱼在，又岂会让朱乾离开，难不成要他像大叔一样以后回来报仇？我自是不惧他，可是以后的大叔呢。” 朱长久江湖人称孔雀翎剑，这时真好似孔雀翎羽在手，绞、刷、带、撩、提、抽，心中的怒火使得剑光都化作一片血红剑幕，密不透风连绵不绝杀气凛然，大叔却似在闲庭信步随手挥出的灵犀剑气轻描易写地化解了朱长久的攻势。 苏鱼见此有些不耐烦了，“既然想报仇杀了就了事。心软了，想放他离开？他杀别人时怎么不这么想，难道这样他就不痛苦了还是你想继续见他痛苦下半辈子？左右时要杀人，寻那么多借口做什么。” 说着纵步一跃，双手握剑，人剑合一直截了当地向朱长久刺去。朱长久应付剑鬼一人就捉襟见肘了，只来得及把剑收回胸前一撩，饶是如此，还是被苏鱼一剑贯胸，死得不能再死。 大叔见仇人身死，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解脱还是厌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滴血未沾，野猪林里经久不见阳光，大叔仿佛感觉得到积年的黑暗与腐朽向自己侵蚀而来，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见苏鱼连斩五十多人眉头都没皱一下，想说他几句张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说让他少杀些人还是不杀人？还是说让他只诛首恶就可以？突然想起来以前苏鱼说过的一句话： “我六岁的时候就明白了，既然不是我挨饿就是你挨饿，你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挨饿？当我手里拿着的是剑，你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他们有冤于我，那我把想杀我的都杀了不就了事了？世上的道理万万千千，哪能计较那么多，不屈了自己本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