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救灾先救人
关中府尹名字叫陆文豪，名为文豪，这位大人也很喜欢别人奉承他文章华丽出众，常以当代文法大家自诩。不过陆大人的文名只在他治下之地才有传播，来求陆大人办事的，都知道只要赞颂一番陆大人的文章，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只是出了他这治下之地，就没人知道这位大文豪了。 陆大人这两年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因为辖下大灾，每日里都是他四处求人，求调拨钱粮赈济，求调任他处，求告老还乡，可惜求来求去处处碰壁一个愿望也没有实现。同门故旧纷纷推脱，就连原来围在他身边整日奉承不休的清客文士们见他落魄，也都弃他去了，导致一月一次向朝廷告急的文书，也必须由陆大人的妙笔亲写了。 林瑜等人到了雍都这天，陆大人正在府衙里构思新的告急文书，一个月前发出去的文书还没有回音，可是这灾情却日益严重，许多灾民已经聚集到了雍都城外，还有更多的在路上聚集过来。一旦有个不好，这灾民也许就会酿成大乱，到时候朝中大佬们想必不介意用他的脑袋来给皇上一个交待。 “府尊大人，府尊大人，钦差大人到了！”一个衙役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被打扰的陆大人本来打算发火，却被衙役说的话惊到了。 上一封告急文书是一月前发的，估计最快也就刚到京城而已，这钦差应的应该是再上一封文书，兼程赶来的了，难道那文书把情况写的过于严重了？或者是这钦差早就出发了，还没看到他的文书？陆大人心里有些忐忑，这钦差也是分两种的，有好有坏，一种是来解决问题，这个当然很好；另一种是来解决他陆大人的，这个就很不好了，来的到底是哪一种呢？陆大人陷入了沉思。 “大人！钦差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报信的衙役有些迷糊，这府尹大人听了钦差到来也不急着迎接，反而坐在那里发呆，这是个什么情况？看府尹大人一发呆就是半天不动，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人已经上了门了，再想也是无益，还是赶紧迎接吧，迎的晚了，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呢。陆大人回过神来，“通知了陈府丞、王通判了没有？” “回府尊大人，陆中、陆河已经去通知二位大人了。” “钦差大人带了车马没有？”带了车马就有可能是带了粮食，那就是解决问题的。 “回府尊大人，钦差一行就三个人，钦差大人是个年轻的道士，带了一个小宦官和一个护卫。” 正整理衣冠的陆大人动作一滞，就三个人？不是骗子吧？嗯，有个道士，皇帝近年来倒是越来越倚重那些方士术士了，没准是真的。还有个护卫？ “你去多叫些卫兵来，我马上就出去迎接钦差大人。”不管是真是假，陆大人觉得还是先出去见了再说。 ... “钦差大人还请稍候，本地遭了这千年不遇的大灾，赈济灾民、调拨粮草，府尊大人确实有些忙的脱不开身。”府丞通判二人都已经到了，可知府大人迟迟不到，让二人也有些尴尬，王通判只好解释一二，以免钦差不满。 林瑜进城后便用神识扫遍了全城，那个报信的衙役在后堂跟陆文豪嘀咕了半天，林瑜也都听的分明。林瑜心里明亮，不光是那个府尹，就是面前坐着的这两个官，眼中也不时闪过一丝疑虑。 陆府尹一进来就被坐着的那个道士吸引了注意力，这就是钦差了吧？也实在太年轻了一点，最离谱的是这小道士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青蓝色的小鸟，在那里自顾自的用嘴梳理着羽毛，一个小道士来府衙遛鸟？这皇上也太随便了吧。 见人来齐了，林瑜不是官员，也不懂官场规矩，没有丝毫寒暄直接向关力打个眼色，关力会意，捧了圣旨走到大厅中央，“圣旨到，三位大人还不接旨？” 三位官员对视一眼，圣旨都拿出来了，应该不是骗子吧？ “奉天承运...”原来是来赈灾的，不是杀人的，虽然还不是很理解朝廷派出的人选，三位大人听了有些高兴， “...地方官员一应听命。钦此。”嗯？怎么就完事了？三位都有些发愣，没有粮食光派个小道士来能管什么用啊？ “三位大人，还不接旨吗？”这三位过于惊诧，都忘了谢恩了，被关力质问才反应过来，连忙叩谢天恩，然后将那一卷黄布供起来，刚安置好圣旨，陆府尹便急吼吼的问道， “敢问林天师，赈济的粮食可是在尊驾后面吗？可需要雍都出些人力吗？” “这个我不知道，倒是我进城的时候见到城内仍有粮食出售，官仓里也有粮食，城内在自家宅院里囤放粮食的人家不在少数，囤积粮食也不少。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陆府尹，为何不用这些粮食赈济城外灾民，而是任其饿死啊？”林瑜不是官场中人，也不会打什么机锋，一开口便直指问题核心。 陆文豪被问得一滞，自他踏入官场以来，从未有人这样问过他问题，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好半响才组织好语言，慢吞吞的说道， “回天师，官仓本来就要留些粮食以备万一，那些囤粮、卖粮的都是官宦人家的自家产业，本官也无权强行让他们破家为国啊。” “你胡说！三年大旱，河西之地颗粒无收，那些人的粮食从何而来？赈济的粮食又去了哪里？”林瑜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况且城内虚实如何他早已了然于胸，听这陆知府推脱责任，当即厉声怒喝。 “林天师您有所不知，那些粮食都是各家从外地贩运而来，朝廷调拨的粮食早就发放完了呀，这河西之地方圆千里灾民千万，那一点粮食哪里够用？”陈府丞见府尊大人有些词穷，赶忙帮腔。 “还要狡辩！不说别处，就单说府衙旁边的那个府邸的仓库，你且告诉我，其中的粮食都是从何处贩运而来？” 府丞、通判一起看向陆知府，显然与他有关系， “都是下官家里的下人从河东贩运来的。”原来那处宅邸是陆文豪的家产。 “真是笑话，陆大人，你那仓里粮食有的来自江南，有的来自两湖，更有远自两川的粮食，难道河东商人也和朝廷一样收遍天下粮，然后存放一处，再拿出来贩卖吗？”林瑜身怀五行真气，青木真气辨识草木的本事天下无双，那些私仓中的粮食来源他早就辨明清楚了，这时见这官儿仍然狡辩，怒气更盛，胼指厉喝。 三位官员都是大惊失色，仓中粮食何来，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了，这时节去河东贩运，如果不派军队保护，八成半路就给饥民抢了，但是无缘无故派军队出境，那可是形同谋反，他们可没有那个胆子。此时被林瑜一语道破，都有些心慌，不过他们也不怕打这官司，这些官场成例的事情，便是朝廷大佬们也不会抓着不放的，此时只要想些言辞推搪这个不懂官场规矩的小道士便是了。 这三人正搜肠刮肚的寻思搪塞的言辞的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在迎客厅内响起，抬头一看却是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护卫，“你们几个杀才还不赶快悔悟，须知林天师乃是宫中天师中法力最高的，你们那点小把戏还能逃过仙家手段不成？” 他们三个还没想明白这话的意思，仿佛是给王武的话做证明似地，林瑜指着三个人的手指突然火光大盛，然后一团火焰便凭空出现，以林瑜的手为柄，化做了一把火焰长刀，这火刀直递到三人面前，一时间烈火熊熊，热浪扑面，三人大骇之下都是一跤坐倒，然后手足并用连连后退。 “皇帝求我来救灾，救灾即救人，若是人都死光了，便救得旱灾又有何用？你们三个不惧皇帝诏命，我也不管，但你们以为小爷不用皇帝诏命便取不得你们三个的狗命吗？”林瑜再不指望能用口舌让这三人听命，干脆直接立威，说话间，把手中的火焰长刀一轮，直接绕着这大厅的墙壁中间转了一圈，这大厅立时被上下一分为二，墙壁的上半部分连同屋顶“轰！”的一声便熊熊燃烧起来，不一刻便化为灰烬。燃烧的灰烬四下飘散，如黑色的雪花般落下，转瞬间，这个富丽堂皇的迎客厅便成了一堆废墟。 本来陆知府担心来的是骗子，还安排了一些卫兵在大厅周围，那些卫兵也被这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不少人都已经瘫坐在地上。林瑜又向那些卫兵一指，对着三个官员又是一声厉喝， “小爷要取你们狗命，你们觉得凭这些土鸡瓦狗就能保得住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