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黑风高

    公元二零一年，十二月冬，秣陵。

    秣陵的冬夜，带着一股阴冷的湿气，寒彻骨髓，让人就是躲在被窝中也有些瑟瑟发抖，不得不再添上几床被子御寒。乌黑的云层遮蔽了整个秣陵上空，如同堵得严严实实的禁闭室，黑咕隆咚，静得让人有些发慌。忽然，一点星火突兀地从街道拐角处露出身形，缓缓地从远处移来。黑暗中，星火漂移不定，伴着阴风吹过，分外的诡异。

    就在这时，‘梆梆’地声音响起，紧跟着一个干涩，约莫是四五十岁老人的声音，从星火处传来，道：“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声音还未歇，就忽然硬生生地被掐断，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作祟。

    那老人忽觉阴冷的寒风中，似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触及了一下他的脸颊。让他的心陡然地一惊，仿佛被急冻了般，血液冰凝，就连声音也被冻住。就在老人瞬间惊魂的时候，又是刚才那感觉连续地铺面袭来。这时，他才借着昏暗的灯笼，看清是纷纷飘扬的雪花，不由的暗自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喜悦起来。瑞雪兆丰年，这是吉兆啊！虽然他如今是鳏夫一个，又无儿无女，可谁不盼着日子好过一点，就是鳏夫也不例外。虽然天很冷，却毫不在乎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自言自语地笑道：“这好世道又遇上了好年景，有福喽！”

    更夫刚过没多久，那街道上一户人家门前就突兀地立着两个人。二人一高一矮，都是一身黑衣，将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起，与夜色融为一体。若是不细看，就根本无法察觉。

    那矮子对着大门‘咚咚咚’地，按着某种约定好的讯号，有节奏的敲起。

    一连重复了几遍，大门方才‘吱’地一声从内露出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先是一个灯笼探出，再接着一个仆人模样打扮的小厮探出头来。也不说话，就提着灯笼，凑到二人面前，自躲在灯笼后面，借着黑暗的遮掩，仔细地将二人打量了一番。方才问那矮个道：“三爷，这位是......”

    那小厮看似再问矮个问题，可是话中却充满了怀疑，身体也不由的跟着有些紧绷，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三爷避而不答，道：“自己人，勿忧！最近风声紧，不得已才带着亲信贴身保护。”

    小厮也没继续盘问，就让出过道，把二人给放入大门。

    待二人入内时，小厮却是提着灯笼，对着黑暗中某处，仿佛不经意间神秘地点了点头。才若无其事地引着二人，穿过天井，进入内屋。

    就见内屋主位上正端坐着一人，同时又有几个仆人正摆弄着火盆，给屋内升温。主位上那人，看年岁，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只在那儿端坐不动，就是威风自生，兼且孔武有力，人又是相貌堂堂。让人见了，就不由自主的侧目而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耀一句：好一条昂然大汉。

    待三爷二人入内，那大汉挥退下人，就降座而迎，喜道：“三爷，您怎么来了？”

    三爷撇了大汉一眼，问道：“怎么，不欢迎？”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三爷你又不是不知我魏武为人，这怎么可能！只是目前乃非常时期，万事还需小心谨慎。”

    说着，不经意间拿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跟随三爷而来的高个。突兀地问三爷道：“不知，这位兄弟是谁，我怎么好是眼生？”

    三爷却是面色不改，手一指魏武，笑道：“人都说你魏武勇武，却都忽略了你的另一面。你这个人不仅勇武，更是粗中有细，十分地谨慎，甚至可以说有些多疑。他只不过是我的亲卫而已，如今不是非常时期嘛，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当然也得找些帮手才行。那比你魏武，就是十个大汉也近不了身。”

    魏武也未继续诘问，只一抱拳，对三爷道：“如今风声太紧，组织多遭破坏，难保其中不会有叛变之人，得罪之处还请三爷您多多海涵。”

    三爷却是一挥手，客套道：“唉，和我客气什么。你我共事这么多年，我还信不过你魏武吗！”

    魏武请三爷入座，那跟随而来的高个侍卫在侧。魏武看了，神色颇有些疑虑，三爷却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指着高个，对魏武道：“这是自己人，我也没有什么秘密可对他隐瞒的，你有话但说无妨。”

    见此，魏武只好问三爷，道：“三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急事？”

    三爷反问魏武，道：“不知魏兄您对如今唐国的形势是如何看待的？”

    昏黄的灯光映衬着魏武沉思的脸庞，如同思想者雕塑般，散发着别样的光辉，安静的让人有些着迷。可是此刻，他的内心却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就如这铜灯闪烁的灯光般，总有些心思不定。他总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仿佛冥冥之中有总被人窥伺的感觉。这种神乎其神的感觉，曾经在过去无数次的就过他的命，他对此深信不疑。

    这会儿，三爷的突然造访，更是让他心中警觉到了极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可问题在哪里，他却是说不出来。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将三爷打发走，然后抓紧时间转移阵地，他觉得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变故，以及因此而被牵连破坏的组织，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一点小点心。他现在不知道危险将来自哪里，只好提高紧惕，保护好自己。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避过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于是，魏武敷衍道：“还能怎么办，咱们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哪里想到孙权会紧抓官员道德，严塑官场纪律。三爷你身为组织的高层，也不是不知，咱们手下这些人，虽然多有忠贞之辈，可绝大数都是被我们给拖下水的，本身就不干净，也十分的不可靠。这一下，搂草打兔子，有些被抓的，在孙权的赎罪政策下，不仅悔过自新，更是把咱们给供出来了，想要凭此脱罪。可他们这些笨蛋也不想想，君王可以容忍你道德上有污点，可决不能容忍你背叛于他，早晚得给你来个秋后算账。咱们都给这些笨蛋连累惨了，如今还是避避风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