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临危托孤(1)
防线后,孙策早已经泪流满面,汹涌的热浪又紧随其后,蒸干一切,化为腾腾的水汽,不断升腾,为勇士们送别。带着美好的祝愿,带着美好的期许,萦绕着他们的灵魂,一起升入天堂。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此刻是孙策好恨,恨自己的任性,让这些本该纵横沙场的勇士,枉死在这不知地名的山野之中。 愤怒的火焰,化为源源不断的动力,孙策手中长枪横扫、直挑,溅起灼热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衣甲,烧伤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可是他不在乎,烧伤的阵痛无法压抑住他心中的愤怒,他要复仇,向这些暗施诡计,让他羽林亲卫枉死的人复仇,他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孙策手中,那本普通一条长枪,此刻仿佛被他赋予了生命,化为一条愤怒的大龙,势大无穷。或挑,或扫,或鞭,气势震天,万物不敢近其身,好似火中战神一般威武。 紧跟最后一波巨木、草球袭来的死士,虽然人多,孙策亦是烧伤不浅,却无可奈何其分毫。 这时,其中一个似首领模样的死士,慷慨激昂道:“兄弟们,我们早就是该死的人了,是主公救下了我们,我们才能够活到今天。也是主公,我们才勿用苟延残喘于乱世,能够享受世间难得的荣华富贵。现在,该是我们报恩的时刻了,为主公除此大患,让主公从此不复有忧。” 话毕,奋力向孙策冲去,仿佛前方不是死亡,而是通往天堂的路,那面颊犹带着笑容。 孙策挺枪一刺,正透那人胸膛。那人却无视死亡,只用双手牢牢抓住长枪,就自脑袋一耷拉,当场绝命。 孙策看着他那死后,依旧残留在嘴角的笑容,仿佛是在对他无情的嘲笑。他愤怒的一甩长枪,想要将他扫入火中,烧为灰烬。可是,那双手好像铁钉一般,牢牢的嵌在长枪之上,怎么也甩脱不了。 那首领的话,仿佛就是开启水坝闸门的按钮,死士们的心中之义奔涌而出,将死亡看成回家般平常,个个都争相效仿。有的瞄向孙策左手,有的扑向孙策右手,有的去抱孙策腰,有的去抱孙策腿...... 孙策就如被束缚的怒虎,弃了手中长枪,把人作为武器,像大锤一样四舞。众死士无法近身相害,又见孙策护卫即将杀到,心中一横,一起涌上。孙策以人为兵器,他们就不顾死伤束缚住他的兵器。只要稍有停滞,就见机抱住孙策。最终将孙策抱成一团,死命的往火里引。任凭孙策力气赛虎胜牛,也被这些死士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一齐使劲,硬是给推到火中。 若非是随后赶到的羽林卫拼死救出,只怕非得被活活烧死不可。就是如此,也是被大面积的烧伤。 孙策重伤,又被火烧,浑身上下,体无完肤,如万针穿刺一般,痛入骨髓。还又在火中烘烤很久,不断与敌厮杀,近乎脱虚。被羽林卫救出后,自知不妙,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的吩咐道:“速招寡人二弟孙权,长史张昭,主簿张泓,司直桓阶来见。”又暗命一道,让周瑜引大军速回秣陵。 亲卫们不敢怠慢,一面急忙将孙策送回三江口,请医师救治。又用船将孙策送回秣陵,沿江而下,车船快捷,又有顺风相助,一日不到,就到秣陵城中。一面通过驿传快马通知孙权、张昭、张泓和桓阶。 时孙权在江陵,车船沿长江水利疾驰,不过半日就把消息送到。 孙权见事急,就问是何故相招。 那报信之人乃是孙家心腹,早就得了孙策吩咐,以实情相告孙权。 孙权闻讯,大惊失色,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当即就召陈宫、张辽、高顺议事,道:“今江东内生变故,南郡不可守,君等速与我回师长沙,驻守临湘,防备内外生变。” 陈宫看孙权脸色有异,知道此乃不得已为之,只得叹道:“刘玄德真是幸运啊!这江陵城如今已经成了军事堡垒,内无忧患,粮草充足,又有钱财激励士卒。纵使他刘备倾六万大军来攻,没有个一两年时间的围城之战,也奈何不得我等分毫。” 孙权虽面似平静,说话的语气中却不自然的暗含戾气,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传我将令,钱财粮草要给我搬得一个不剩,其余值钱的东西,只要能够带走的,统统带走。剩下的就一把火统统给我烧光,不光如此,整个城池也全给我烧毁掉。我要把南郡,变成一片白地。”
陈宫无奈苦笑,也不知孙权和刘备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要如此作为。 却说孙策到秣陵,经过一番急救,方才苏醒。 孙策醒来后,依旧假寐,不急招早就等候已久的江东重臣及孙家血亲,而是在床榻上先冷静的思索了一番:今我伤重,已无力回天。人固有一死,只是我还放不下江东这片基业。如今我尚且无子,只有妾生的女儿,和大乔腹中遗腹子一个,也不知是男是女,不可辅佐立业。为今只有二弟孙权聪慧年长,可继承我的大业。只是我担心他太过年轻,江东群臣心中不服,若是与江东那些心怀不轨的旧势族暗中勾结,大业倾覆只在旦夕之间。唯有寻得威望能够臣服众臣的大臣,才能够稳坐江东之位。这样的人,也只有长史张昭了。只是孙策心中有着隐忧,张昭威望太过重了,不仅江东百官、本地势族,就是江北中原之地的许多士人,多是服其威望。他在世时,尚能压制,若他死后,张昭生出二心,想要取而代之,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让他暂时安心的是,张昭这个人因为穷治《春秋公羊传》,将其中忠义之理奉为人生信条,为人死忠于汉室,可以说是愚忠守义。从他的为人出发,根本不用担心他贪利忘义,这样迂腐儒生最是好名节。正所谓攻敌当攻心,我当善言以慰之,使其死心塌地保我江东基业。虽是如此,他还是留一手,想着让周瑜统领重兵于外,以防不测,亦是相互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