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管家
韩慕亭的管家跟随他时间不短,也是一步一步从平常伙计熬上来的,所以,他的情况瞒不住人。只不过前次我们的重心全都放在韩老头本人身上,要想打听管家的消息,又得麻烦老范。 老范本以为我们这单生意已经没得做,不想突然间又来了追加项目,加之卫攀出手大方,因此老小子高兴的不得了,顺手拿走了这次的辛苦费。他娘的,这钱也太好赚了。 从韩老头过去的那些伙计嘴里我们了解到,管家姓朱,从前是韩家古玩店的伙计,干些跑腿打杂的闲事,因为腿脚勤快不偷懒,人又比较厚道,所以慢慢的取得了韩慕亭的看重和信任,跟随在他身边,成了心腹手下。朱管家老家在武陵旁边的苍县,这人不同于其它出来混饭吃的人,很挂念老婆孩子,每月拿了钱都如数捎回家。朱管家曾几次想把家人接到城里安置,但他老婆不知抱的什么主意,死活就是不肯离开苍县。大概信息也就是这么多了,至于他的具体地址,没人说的清楚,只知道在苍县一个叫拐李的村子。 从朱管家的为人处事上可以看的出来,要他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混一碗安稳饭还有可能,但如果韩老头儿舍弃武陵的家业漂流在外,朱管家大概不肯。所以,韩慕亭多方面考虑,极有可能已经把他打发走了,当然,临走时必定会交代他诸多需要留心的问题。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没别的路可走,权且找到老朱后再做打算。 大部分人留在武陵,庞老二和卫攀还有我是见过朱管家的,外带穆连山,一行四人轻装上路,直扑苍县。在县城里找了辆出租车,谈好价钱,让司机拉我们到拐李村。 司机是个碎嘴皮子,一路上东拉西扯弄的我们好不心烦,若不是不想多惹事,依卫攀现在的心境,绝对得顺车窗把他给传出去。 村子里不比城市车水马龙,开进去辆黄色出租车会非常扎眼,弄不好就要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四人问明路程,在离拐李还有三五里时下车步行。 块走到村子时,卫攀穆连山留在外面隐蔽处,我和庞老二进村子先行打探一番,庞老二面善,我也长的比较大众,不会过分引起乡亲们的注意。拐李村日子过的不怎么富裕,在村口就看的出来,大部分都是低矮的小破屋。我和庞老二不敢走远,进村便找了户人家,这家男人可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个大婶子沾了两手面出来接待我们。 一听我们说来找老朱,大婶子略带着些酸气撇撇嘴,说道:“往里走,看那家房子盖的好,就是他家拉。” 老朱看来这二年混的不赖,生活水平在村里遥遥领先,所以引的乡亲们眼气。我们俩问了路刚和大婶子告别,门外嗖的一声开过辆黄面的(90年代的出租车,周身漆成黄色),屁股后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呛的人睁不开眼睛,我和庞老二略等了等才出门,躲在墙角处简单商议了一下,他觉得青天白日的贸然摸到朱家不太合适,就算真找到老朱了,他装傻充楞一问三不知,我们也不好动粗,反倒是逼他再次逃跑。所以盘算一番,还是决定黑透了再去,来点阴的,出其不意将他按在家里。 打定主意,我和庞老二就决定先回去和卫攀他们汇合,找个地方藏身,到天黑再来。刚走回去不到一半路,就见卫攀和穆连山一前一后气喘吁吁的朝村子里跑,看见我们后,卫攀大喘着气说道:“姓......姓朱......的,姓朱......的就在......前面那......车上。” 他说的断断续续,我俩都没听明白,穆连山体质好,喘的没那么厉害,顺溜溜说了一句:姓朱的在前面那辆出租车上。 当真就这么巧?我们前脚来,他后脚到?卫攀喘匀了气,说道:“没错,我看的真真的,就是姓朱的。” “车里几个人?” “就他一个。” “他没发现你们吧。” “没。”卫攀抹把汗说道:“我俩藏的严实,要让他看见了,还不得调头就跑?” 朱管家这个时候乘车进村,是刚刚回来?还是准备拉家当带亲属外逃?总之是不能放他过去。庞老二略一思索,对我们几个说道:“出村似乎只有这一条大路,出租车还得打这儿经过,咱们走远些,在路边躲好,车若是空的,就放它过去,若老朱还在里面,就拦下他。” 汽车四个轮子,还是喝汽油的,比我们跑的快,说来就来,所以我们加快步子一路小跑,专门挑了个路况不好的地段潜伏起来。 这一等竟然等了很长时间,看样子老朱是真的想跑,带车回来拉行李。我们等的不耐烦,又怕车子顺别的路溜掉,越发着急。直到日头西沉了,出租车才一溜烟从村子里开出来。 车子开到我们前面时,已经进入了高低起伏坑坑洼洼的赖路上。我们四个人八只眼一个个睁的溜圆,紧盯着车内的情况,我视力还算不错,隐约瞧见车里除了司机,还有其它人。 老朱在车上! 庞老二一声招呼,大家提起一百二十分的劲头,等出租车摇摇晃晃开进埋伏圈后,四人从路两边同时跃出,拦在车前。这下子,就算老朱插上翅膀也难逃升天。司机见有人拦路,正想伸头骂一声找死啊,却发现面前站着四条大汉,立时把嘴边的话重咽回去。老朱果然机灵,也很天真,都到这时节了,拉开车门还想往村里奔。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吧!卫攀憋足了劲儿,三两步追过去,把他按倒在地,正要打骂两句撒撒气,庞老二过去说道:“这里不能久留,先拉他上车,离了村子再说。” 我在车头卡住车子,其他三个人连拉带拽把老朱往车上弄。我们和韩慕亭之间的过节他一定非常清楚,所以落在我们手上,老朱自知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硬赖着不想走,一边还嚷嚷着:“各位,这究竟搞的是那一出?先放下我,有话慢慢说。” “搞的那一出你会不知道?要是不知道,跑什么跑!废话少说!”卫攀憋了几天的气顿时找到个倾泻的地方,架起老朱和上刑一般塞进车里。司机一看聚众斗殴,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往我们指定的地点开去。 下车之后庞老二不放心,怕司机碎嘴,因此接连倒了几趟车,又走了好远的路,把老朱带到个荒僻地方。 老朱正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全靠脑袋四周的头发留长了之后梳上来掩盖秃顶,这种发型有个响亮名字:地方支持中央。不过一路上来回折腾,地方乱了套,长长的几缕头发耷拉下来,那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刚一停下,老朱就哭丧着脸说道:“几位,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来这套!”卫攀怒喝一声,“不知道咱们跑这么远来干吗?”
老朱和刘胖外表虽有几分相象,但绝不是同一类人,刘胖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朱厚道,胆子不大,卫攀一声厉喝就吓的他一哆嗦,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庞老二蹲在他身边说道:“朱管家,咱们也算面熟了,过去你虽跟着韩慕亭做事,但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你凭心说,这一次,韩慕亭做的合不合道义?” 毫无疑问,韩慕亭的所做所为放到那里都说不过去,老朱就算不完全知情,但瞧他样子,多少也知道一些,不然不会慌的这么厉害。 不过他这人倒真是实在,心里怕,却又不愿意出卖老东家,所以支支吾吾挤眉弄眼不肯说话。我和庞老二做不出严刑逼供的事,但卫攀在气头上可说不准会不会动粗。庞老二对老朱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再瞒也瞒不过去,索性说了吧,咱们不为难你,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是韩慕亭的主意,跟你没多大关系,何况他也理亏,你说了实话,立即放你回去,以后也不用东躲西藏。” 因为我们找九龙樽就是为了换取墨玉,所以从来没有认真估量它的市价,不过卫攀做了多年生意,心里还是有杆称的,他说这两只青铜樽年代久远,保存完好,虽不成套,但若想出手,七位数保管有人肯收。七位数,放到以前简直能把我眼睛晃花,一下子就让韩老头儿拿块烂玉给糊弄走了。老朱低着头不吭气,显然是无言以对。 耗来耗去的他就是不说话,把卫攀急的直骂街。穆连山自从到了这儿就没开口说过话,这时候突然冒出一句:你自己硬扛着不打紧,只要你老婆孩子也扛的住就行。 一句话算是戳中老朱的要害,他一向顾念老婆孩子,若我们打他骂他,他不愿出卖韩慕亭,说不准会抵死不开口,但提及家人,顿时捏住了他的七寸。穆连山可没有庞老二那么仁义,见好言好语没用,直接抛出了杀手锏。老朱立即摇头摆手,慌乱的不成样子,央求我们别为难他家人。卫攀趁热打铁,说道:“不难为你家里人,容易,你照实说!” 老朱皱眉想了好久,才狠下心说道:“这件事,我确实知道,老爷子信的过我,一五一十都跟我说了。” “那好,先说说吧,咱们过去跟姓韩的没什么瓜葛,因为急需他手里的墨玉,所以才不远万里跑到云南去替他找九龙樽,等把东西找到,他却拿件赝品糊弄我们。你说,韩老头儿到底安的什么心?” “各位。”老朱揉揉眼睛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老爷子绝不是有意要欺瞒各位。” “骗都骗了,还说什么有意无意?” “老爷子当真是有苦衷,几位都是明眼人,这次你们看见他的时候,瞧他是不是老相多了?” 这话不假,两次分别见到韩慕亭,他的精神状态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老朱告诉我们是害了场病,我们当时也信以为真,现在又说到这儿,难道另有隐情? 老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爷子其实没得什么病,他那样子,纯是被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