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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欺骗

    再至朱雀大街,远远瞧着四季归古旧高雅的门楣,梁锦官心间一阵激动。吩咐小丫头拿出菱花镜,又理了理自己纹丝不乱的仪容。

    全然是小儿女的心思用不对地方,她今日越发拿乔作势,故意姗姗来迟,晚到了那么一柱香的功夫,显得自己有几分矜贵。

    马车在四季归前头停稳,小丫头先跳下马车,又取出脚踏摆在地下,梁锦官这才搭着她的臂膊,挪动着三寸金莲袅袅婷婷下了马车。

    连着兜帽的银绿色遍地金斗蓬上头勾着金灿灿的丝线,在娇阳映射之下波纹如水,更显得富丽堂皇。

    二楼的窗扇半开半阖,乌金倚着朱栏,眼瞅着梁锦官走路的样子,夸张地向苏暮寒做个鬼脸:“杨柳小细腰,樱桃樊素口。这位姑娘虽有几分姿色,偏要这么一波三折的走路,奴才生怕她今日风大闪了腰。”

    苏暮寒嗤地轻笑,从窗前收回目光,手间拿做装饰的玉骨扇轻轻敲上乌金的手背,低喝道:“越发口无遮拦,你管她什么杨柳腰,只须记得是只聚宝盆便好。”

    梁锦官浑然不觉人家主仆二人的调笑,一味端着不成调的高贵淑婉样子进来,眼波轻轻往店内一扫,便径直往二楼走去。

    上得二楼,解下披风交给贴身的丫头,乌金早殷勤地迎了上来,向她行礼问安,又将她请向苏暮寒的包间。

    梁锦官今日着了件石榴红绫绣百蝶穿花的云锦帔子,月白色的挑线裙,裙下莲弓弯弯,露着半截石榴红棱的绣鞋,鞋面上一枝凌霄独绣,绽放粉色的花蕊。

    见了苏暮寒欲语还休,梁锦官眼波横流,微微福身唤了句安国王爷。

    纵然梁锦官有十分的姿色,又费心装扮,的确秀色可餐。奈何见多了整个皇城美女如云,这般的小家碧玉着实入不得苏暮寒眼中。

    他心内无波无澜,只是面含微笑优雅地起身,向梁锦官做个请的手势,将她让在自己对面。

    黑漆蟠桃木的圆桌上光滑洁净,已然上了几道酒楼的拿手好菜。三鲜瑶柱、芙蓉大虾、龙井竹荪、四喜蒸饺、杏仁豆腐和香酥苹果。

    荤素搭配、浓淡合宜,色、香、味倶全。乌金替二人奉茶,再安筹之后便静悄悄退了出去,与梁锦官的丫头一起立在外头。

    苏暮寒目光如水,温柔里带着丝缠绵,客气地询问梁锦官,菜肴瞧着是否可口,可还要添些什么?

    梁锦官目之所及,见那菜肴十分养眼,何况彼此心间有数,今日也不是单纯为着这一餐饭,到也矜持有度。当下含笑说道:“这几道菜瞧着很是不错,王爷有心了,不必另外添减。”

    苏暮寒少年英才的美名享誉京城,是多少名门闺秀梦中的良人。此刻存心与梁锦官相交,这豆蔻年华的女子纵然商海上有些手段,情海中却不是他的对手。

    几杯梨花白下肚,两人已然相见恨晚。梁锦官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当日无锡城中放着面前的珠玉不爱,如何便瞧上了夏钰之那等草莽。

    苏暮寒极善言辞,又晓得审时度势,含笑向梁锦官举杯,自己浅浅抿了一口:“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梁小姐是生在川蜀,还是父母对那里情有独钟?”

    酒意浅浅染上眉梢,氤氲得梁锦官薄唇嫣红。她含羞说道:“好叫王爷知晓,梁家生意虽大,却以经营绸缎为主。昔年父亲三下川蜀,选择当地的货源,在锦官城与母亲偶遇,写就一段佳话,日后便替锦官取了这个芳名。”

    苏暮寒拿着手中杯盏把玩,目露倾慕之色,由衷地赞了一句:“当日便想问讯,只怕梁小姐听得唐突,才一直搁到如今。好名字果然配得上好来历,令尊与令堂伉俪情深,梁小姐的芳名当真取得极妙。”

    眼波流水,亦或璀璨灼目,都难以比拟梁锦官此刻满脸的稠艳。她纤细的手指握着杯盏,露出潋滟地笑容:“王爷日后唤民女锦官便好,一味地以小姐相称,反而显得生疏。”

    瞧着梁锦官渐渐入瓮,苏暮寒脸上笑容更盛,微笑阖首道:“既是朋友相交,锦官也不必称呼什么王爷,唤一声苏公子便是。”

    梁锦官臻首低垂,绕弄着自己袖上的丝带。鸦青色的鬓发低垂,露出小巧的耳垂。上头一粒灿若朝霞的红宝石耳坠光华夺目,越发映得那耳垂柔白似雪。

    苏暮寒有片刻的心驰神摇,一瞬间便恢复了清明。

    到似是无锡城内,与驿馆一墙之隔的集市上,有少女提着五色蜀葵,含羞带怯与自己坐在一张早餐桌上。光景如此相像,却不是对着从前的人。

    梁锦官心花怒放,早已一百个愿意,矜持了半晌方吐出一个好字,轻轻唤了声苏公子,那笑容越发妩媚难捱。

    苏暮寒眼波清明,目光似是款款柔情地凝望梁锦官,实则早投到她身后的花开富贵屏风上头,心间有一抹黄连的苦味。

    当日无锡城中,为换得流苏一片真情,他也曾与她这般四目相对。今日为搏梁家的钱财,自己竟然又一次屈尊。

    说起来,自己竟是个戏子,一次次窃取少女芳心。真正想爱的那个人,不过隔了一道宫墙,便似是咫尺天涯,将从前的青梅竹马一笔勾消。

    纵然自己一片真心捧出,对方再不肯稍看一眼。

    梁锦官娇嗔的低唤将苏暮寒从沉思中唤回,他轻轻举杯,向梁锦官示意,又夹了一片雪白的竹荪放到她面前的骨碟内。

    也并不是自己存心不轨,若不是从前的流苏、亦或今日的梁锦官一味想要攀龙附凤的心理,自己又岂能轻易得手?

    这般一想,苏暮寒心间并无多少歉疚。只是借着饮酒的间隙,他脑中飞快地运转,想到若要一举收拢梁家的钱财,便不能守在京城,还须直奔无锡才行。

    苏暮寒的目光温情款款,流连在梁锦官身上舍不得收回,关切地问道:“记得令祖母对你十分疼惜,锦官姑娘离家日久,不晓得在京城住得习不习惯?令祖母那边是否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