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谁是谁非
萧道成在经历了那场貌似和谐的家庭宴会之后,心情越发低落,听从荀伯玉的建议,有心改立次子萧嶷为太子,勉强挽回局面,然而当萧嶷听到风声,对哥哥反倒更加恭敬,这让萧道成大为郁闷。 心情的好坏对健康的影响是很深刻的,距离萧氏父子二人公开冲突不到一年的时间,萧道成骤然病倒,于482年3月6日,召见宰相褚渊、政府左副行政长官王俭,一同接受遗诏,辅佐太子萧赜。 3月8日,齐高帝萧道成在临光殿逝世,享年56岁,当天44岁的太子萧赜继位,即齐武帝。 萧道成临终时,担心自己的亲信不为萧赜所容,用手指着后面的荀伯玉,特别嘱咐萧赜要好好照顾他。 萧赜现场当然一口答应,但称帝之后立刻对荀伯玉等人展开报复。 先前刘宋国内确实没有人能匹敌萧氏,但萧氏内部却并不团结,分明形成了皇帝和太子两个派系,而且互相暗中较量。 荀伯玉因为告密一事,注定是不可能有生路了,萧道成的其他嫡系将领也是萧赜的眼中钉,垣崇祖和张敬儿就首当其冲。 垣家可是将门世家,从刘裕时代的垣苗开始,三代都是名将,豫州督导官垣崇祖是垣苗的孙子,就是这一代的佼佼者。 垣崇祖是典型的军人脾气,没有什么政治手腕,只效忠萧道成,从不讨好萧赜。之前垣崇祖水淹北魏南征军的时候,萧道成让垣崇祖回京议事,而那时萧赜已经和父亲起了冲突,萧赜担心有突发状况,于是特别设宴款待垣崇祖,席间对他说:“现在外面有很多流言,我已完全了解,从今以后,就把我的荣华富贵托付给你了。” 垣崇祖连连叩头致歉,但并没有明确表态,萧赜对他更加厌恶。 荀伯玉和垣崇祖的交情很深,萧赜于是想了个一箭双雕的计策,诬指垣崇祖招募长江北岸的亡命之徒,联合荀伯玉发动叛乱,下令逮捕二人,斩首。 距离萧赜称帝只有一年的时间。 当朝文官不在少数,但地方上独当一面的大将却并不多,垣崇祖的死,对于萧齐的边防,可谓百害而无一利。 萧赜自然清楚这点,但当内心的愤怒到达一定程度,理智根本不是情感的对手。 车骑将军张敬儿很快也迎来了判决。 张敬儿以前担任南阳郡长的时候,妻子尚氏梦见一只手热得像着了火,没过多久,张敬儿升任雍州督导官,后来尚氏又梦见一个肩膀发热,张敬儿不久便被加授开府仪同三司。 后来尚氏又梦到半个身子发热,张敬儿对亲信说:“吾妻很快就要梦见全身发热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也是从那时开始,张敬儿特别迷信梦境,每天做梦都要认真研究,寻求现实中对应的事物,有一次就宣扬说他梦见故乡神庙前的大树,长得高入天际,是个大吉之兆。 萧赜本就对他心生忌惮,听到这些消息,更不能容。 垣崇祖被杀后,张敬儿便有些警觉了,一直想找机会向中央澄清自己绝无二心。 萧赜给他一个机会。 483年闰5月20日,萧赜在华林园举办八关筵席,朝廷文武官员悉数到场,张敬儿为了表明诚意,带着儿子一起参加,决定等宴会散后,好好向新皇帝表表心迹。 但他没能坚持到宴会结束,就在中途,萧赜便让人将其逮捕。 张敬儿明知反抗无效,怒摔貂尾帽,吼道:“都是这东西害了我!” 当天张敬儿父子同时被斩首。 八关即佛教中的八戒,分别是一不杀生,二不偷抢,三不**,四不说谎,五不饮酒不吃rou,六不在头上插花、不戴珠宝、不用香水、不看戏,七不睡高床,八不在素食过后再进饮食。 张敬儿有个弟弟张恭儿,一直担心哥哥会出事,自己遭受牵连,得知哥哥终于被杀,赶紧把所有亲属和财产都送到夷族聚集地,然后孤身一人主动找到萧赜,陈述忠贞,萧赜本就没想杀这么个乡巴佬,下令不再追究。
张敬儿的女儿嫁给了征北将军府高级军事参议官谢超宗的儿子,谢超宗得知亲家的悲剧,找到建康市长李安民,抱怨说:“前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你有什么办法逃生?” 汉高祖刘邦称帝之后,就曾大肆屠杀功臣,谢超宗以此类比。 李安民可不想找刺激,他本与张敬儿没什么交情,更没有亲戚关系,绝不想牵涉其中,所以主动报告给萧赜,说谢超宗对中央的决定颇有怨言。 萧赜于是让总监察官袁彖,上奏弹劾谢超宗。 6月10日,萧赜下诏逮捕谢超宗,交付最高法院,最终判决流刑,贬逐越嵩,但走到半路,萧赜就让他自尽。 事情还没结束,袁彖弹劾谢超宗的奏章,用辞太过温和,萧赜很不满意,于是让政府左mìshū王浚之,再弹劾袁彖,说他在处理案件时故意避重就轻、为囚犯开脱、曲解法律、放纵罪人,最终处理的结果是免职,并剥夺政治权利十年。 谢超宗是谢灵运的孙子,袁彖是袁顗的侄子。 权力都有唯一性,不容分割,任何当权者都必定誓死捍卫自己手中的权力,尤其在帝制社会,表现得最为明显,所以当一个皇帝竭力排除异己,并不算多稀奇的事,因为衡量他是不是合格的国家领袖,应从其为政手段着手。 萧赜绝非刘宋的娃娃皇帝可比,早年间在基层历练,后来又亲身经历了另起炉灶的各种大事,已然是一位成熟的君王,加上萧齐建立不久,举国上下都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生气,齐武帝也不失为南北朝时期的一位名主。 萧赜继位之后,严格推行父亲的各项改革,尤其重视节俭和文化教育,既促进了国民的休养生息,也让中华文化在元嘉盛世几十年后,终于再度迎来一个新的高峰。 有关这一时期文化的繁荣,萧赜的次子萧子良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