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祸起萧墙
与北魏国情不同,自从檀道济被杀,刘宋朝野上下陷入一片寂静。 寂静的意思是没人敢提出什么战略主张,没人敢有大的动作,文武官员但求相安无事,每天朝九晚五过日子,尽量避免牵涉任何的风波,起码能挨过风头436年的风头。 这一情形持续了三年之久,这三年里,官员的创造性遭到极大遏制,人人自危,每天混吃等死,国家发展也遭到挫折。 也许是感受到了朝廷的紧张气氛,437年4月,蜀中变民首领赵广、张寻和梁显,一起拉着手向益州州政府投降,并交待了蜀王程道养的藏身之所,政府军将领王道恩,大为惊喜,当即派人斩杀程道养,并把人头送往建康,蜀中由此彻底平定。 赵广等人不久重新上山为寇,但毕竟已没了当初的破坏力很快就遭到镇压,完全从历史舞台上谢幕。 到了439年,檀道济留下来的印记已几乎消失不见,国内官民也差不多从惊恐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朝政也渐渐恢复了正轨。 正月25日,刘义隆下诏,擢升宰相刘义康,晋升最高统帅兼宰相,南兖州督导官、江夏王刘义恭,晋升最高监察长。 一个多月后,衡阳王刘义季也迎来了升迁,出任荆湘等八州军区司令长官、荆州督导官。 按照当年刘裕的遗诏,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依照长幼次序,出任荆州督导官,临川王刘义庆并非刘裕的亲生儿子,但因才华出众,已在荆州长达八年,朝廷一早打算物色一位继任人选,依照长幼次序,应该轮到南谯王刘义宣,但刘义隆认为刘义宣的才干过于平庸,人格也很卑鄙,所以不肯让他担任。 因为和朝臣的关系非常不好,缺乏起码的信任,刘义隆几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家人身上,兄弟儿子是其最坚实的后盾。 而在兄弟和儿子之间,当然是儿子更受他的重视,尤其是太子刘劭。 刘劭是刘义隆在为父亲守孝期间造出来的,既是长子,又适逢敏感时期,印象深刻,所以对于这个儿子,刘义隆极为宠爱。 按照古时礼法,为父母守孝三年期间,除了不准胡吃海塞,还不能过****当时刘义隆正值青春年少,rou可不吃,酒也能不喝,终于不能挨过这一关,于是刘劭就这样尴尬地来到人世。 为了顾全名声,刘义隆采用瞒报的形式,一直到丧期结束,才宣布儿子降生的消息,所以刘劭的实际年龄要比户口上大个一两岁。 本年,刘劭户口年龄也已满16岁,于12月16日,正式举行加冠礼。 早在一年前的4月,在刘义隆的安排下,刘劭便娶了已故禁宫侍从长殷淳的女儿为太子妃,如今又行加冠,意味着太子爷终于成为一个男人了。 刘劭长得眉目清秀,喜欢读书,还精于骑马射箭,又喜欢结交宾朋,当真是光彩照人的储君,刘义隆越发喜欢这个儿子,无论他想做什么,刘义隆一定听从,并特准东宫可以建立武装部队,组织羽林军。 似乎任何一个孩子,在受到无尽的溺爱之后,总是难免跑偏,刘劭并非圣人,骨子里更没有仁义道德的基因,得到父亲的万千宠爱,渐渐开始迷失自我,为将来的彻底堕落,埋下了伏笔。 刘义隆的好兄弟刘义康,比刘劭堕落得更早。 他的处境与刘劭差不多,都是朝中红人,刘义隆的心腹,但刘义康的年纪更大,阅历更丰富,受到社会的污染更严重,野心也更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刘义隆对刘义康的底细了如指掌。 刘义隆在皇位上坐了近二十年,早就修炼得老jian巨滑,而且他早就发现刘义康的不安份,所以在诛杀檀道济之后,他便一直密切关注着刘义康的行为举止,最终他得到了自己的结论,刘义康必不能为我所用。 440年,刘义隆又“病倒了”。 于是无论宫内还是宫外的各项事务,全都由刘义康一手主持,后来刘义隆病情稍缓,开始亲自处理政事,刘义康呈上的所有奏章,只要送进皇宫,立即就予以批准,州长以下官员全都授权给刘义康直接任命,关于赦免和诛杀的大事,刘义康也被授权以主管朝廷机要的名义进行处理。 有了各样特权,刘义康的权势倾动朝野,四面八方的文武官和士大夫,都对他奉承逢迎,无所不至,每天早上,宰相府门前,经常停车数百辆。 刘义康非常喜欢这种众星环绕的感觉,经常亲自接待访客,从不懈怠厌倦,而且记忆力超群,过目过耳不忘,在大庭广众之下显示自己的记忆力,更是一件让他身心愉悦的事情。 比如远远的看到一个小人物,刘义康能当场叫出那人的名字,然后追溯昔日的趣事,往往令当事人受宠若惊,在场的人也纷纷鼓掌叫好。 然而他的激情也只是体现在享受被人追捧,真的牵涉到朝政,短板便显现出来了,那就是太过跋扈,心中没有敬畏,他应该想到自己就算地位再高,也总在皇帝之下。 刘义隆可以容忍手下的人骄傲蛮横,但他们必须对自己足够尊重,刘义康就是犯了这一忌讳。 碰巧刘义隆经常“病倒”,刘义康开始心存细想,万一刘义隆哪天真的倒了,自己凭借炙手可热的号召力,振臂一呼,必定得到所有人的拥护,所以对刘义隆越发不拘于君臣之礼,做事无所顾忌。 就在刘义隆“重病”期间,刘义康私自设立卫士六千多人,自始至终也未曾上报朝廷,各地进贡的物品,更是把上等的留给自己,而把次等的呈献刘义隆。
冬季的一天,刘义隆想吃广柑了,看着南方的贡品,向刘义康发牢sao说:“这些货色不但长得丑,味道也不好,真是无奈得很。” 刘义康未领会背后的意思,反倒露出一副骄傲的姿态,说道:“今年的广柑也有好的。”说着就让人到东府去取,拿回来的比皇帝吃的,直径大三寸之多。 刘义隆隐忍不发,静静地看着大兄弟唱独角戏。 领军将军刘湛,与政府副行政长官殷景仁,早在几年前就结下梁子,眼见刘义康一手遮天,刘湛打算利用刘义康的力量,消灭殷景仁,于是竭力鼓吹刘义康的功德,而刘义康也对刘湛颇为仰仗,两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之前刘湛受到殷景仁的推荐,刚从荆州调到朝廷任职,刘义隆因为殷景仁的关系,待刘湛十分优厚。 刘湛也不负所托,对于如何治理国家,谈论起来头头是道,更熟悉前代的法令规章,叙述分析,能让听的人忘记疲惫,每次得到召见,进云龙门(皇宫大门),车夫就解开车马,左右侍从和仪仗队,也都四散走开,因他们知道主人晋见皇帝谈话,不到黄昏不会出来。 这种情形,大家习以为常了,但直到刘湛与刘义康相互勾结,甚至煽动刘义康为非作歹,刘义隆已对他疏远,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之交谈,只是心境大变,曾对身边的太监抱怨:“刘班(刘湛小名刘班虎)刚从西方回京师,跟他谈话,常看时间的早晚,唯恐他走,最近也常看时间的早晚,唯恐他不走。” 殷景仁经常秘密提醒刘义隆:“相王的权力太大,不是国家之福。” 刘义隆深以为然,其实他比殷景仁发现的更早,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这个兄弟的变化,他是最了解的,只是他为人城府极深,老谋深算,外人很难发现他的喜恶立场。 宰相府左秘书长刘斌,是刘湛的同宗,最高统帅府主任参谋、王谧的孙子王履,以及主任秘书刘敬文,总监孔胤秀,皆因阴险和谄媚,受刘义康的宠信。 这些人千方百计在朝中打压异己,因刘义隆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他们已经为刘义康接掌大权做准备。 到了这种时候,刘义康的罪行已是昭然若揭,朝中的同党也都暴露无遗,终于,刘义隆要出手了。